修羅道過謝，順著蜜蟲手指的方向，推開隔扇障子門，進入到板壁圍起來的房間，幽寂的和室內(nèi)，正中央擺著柩籠。

    修羅站在門口出神看了片刻，隨即走上前，俯身打開柩籠。

    東西都被她堆疊在箱子里，看起來總是不方便。現(xiàn)在既然有了擺放的地兒，她自然是要將里面的東西一件件拾撿出來。

    人魚秘藥則被她隨手安置在一旁的多寶閣中；干枯的佩蘭被她插在細口白瓷花瓶中，被她小心擺在幾案上，確保她第一眼就能看到；而盛滿糖果發(fā)出細碎響動的糖果盒子，則被她珍之又珍地用綢緞包好，準(zhǔn)備出去后放在枕頭旁。

    其余衣物則被她一件件拿出來，重新疊好，準(zhǔn)備放入衣櫥中。

    箱底最后一件衣服被她拎起時，有重物哐當(dāng)?shù)粝拢以诟鹛倬幙椀蔫鸦\里，發(fā)出沉重的悶響。

    修羅轉(zhuǎn)身看去，柩籠底，菱格紋劍柄、漆黑的劍鞘映入眼簾。

    ——鐵碎牙！

    第53章

    蜜蟲準(zhǔn)備好晚膳, 在障子門外叫了幾聲，里面無人應(yīng)答。

    不由有些奇怪，她推開障子走進去。

    室里沒有點燈。

    幽暗的房間里并沒有看到修羅的身影, 正納悶著，就聽最里側(cè)涂籠里傳出重物落下的聲音。

    蜜蟲疾步上前。

    “修羅？”

    柩籠倒在地上, 衣裳散落一地，修羅跌坐地上, 銀色的長發(fā)凌亂散落, 虛虛遮住瑩白的軀體。

    修羅抬起頭，神情狼狽, 露出失去血色近乎透明面容。

    蜜蟲趕緊過去，從地上撿起衣裳，披在她身上，柔聲問道：“怎么了？”

    “這個東西, 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我這里……”

    修羅牙齒發(fā)顫, 握著鞘, 將鐵碎牙拿在眼前, “它應(yīng)該跟在我父親大人身邊，而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我的柩籠里?！?/br>
    “它……怎么能在我這里？”

    “它怎么可以在我這里？”

    修羅丟開鐵碎牙，冰涼的手指捂著臉龐。

    一聲聲喑啞的詰問, 讓她本就纖細的身體抖得愈發(fā)厲害。

    蜜蟲心生憐意, 將她攬入紫藤花香的溫暖懷抱, 手掌摩挲著她的發(fā)絲、后背, 溫柔撫慰：“乖孩子, 乖孩子……沒事了，已經(jīng)沒事了……”

    “我不想要它?！毙蘖_牙齒發(fā)顫。

    她極力克制自己，不敢放縱情緒劇烈起伏。

    “為什么？”蜜蟲低柔的聲音緩緩響起。

    “它本來就應(yīng)該是屬于父親大人的東西, 我已經(jīng)得到了本屬于他的天生牙，怎么還可以擁有這個東西？”

    說著，修羅扯動唇角，想笑，表情卻比哭更難看，“父親大人將天生牙給我，是希望它能保護我，而我的心情也是一樣的。我希望鐵碎牙能為我保護他……縱然已經(jīng)分別，只要看見牙劍，就仿佛對方還在身邊一樣……”

    “所以，鐵碎牙怎么能在我這里呢？”

    蜜蟲安靜聽著，安撫地動作不停，等到她急促的呼吸稍微平復(fù)，才緩緩道：“我聽大人說起過鐵碎牙這把刀子，對于其中糾葛也算有些了解些。以我之見，大概在他心里，你比他更需要鐵碎牙，所以他才會將刀子留給你。”

    “他肯定也知道明白你的心情。大概就是因為知道直接給你，你不僅不會要，反而還會勸說他留下，才會在分別時，將它偷偷藏在柩籠，不告訴你?！?/br>
    “修羅，你們選擇不同，但為彼此憂慮的心情卻是一樣的?！?/br>
    “所以，不需要難過，更不需要悲傷。”

    “只要保持著這份洗清，你們遲早會再相見的，在不遠的未來?！?/br>
    ……

    ……

    蜜蟲從東對屋出來，悄悄闔上障子門，檐下回廊落滿清寂的月光，赤腳踏上去，足下微涼。

    她攏了攏唐衣，無聲朝主屋走去。

    亮堂堂的正屋里，晴明依舊穿著白色狩衣，坐姿隨意，手肘支在右膝上，下巴擱在右手上。

    此刻聽到走廊里傳來裙裾的窸窸窣窣聲，抬頭望去，果見蜜蟲正款款踏入房門。

    “她睡了？”晴明微笑。

    “嗯，勉強用了幾口，就抱著毛絨絨的白犬軟偶睡下了。”蜜蟲道，“除了一開始咒言被觸發(fā)，后面她都做的很好?！?/br>
    晴明聽著松了一口氣：“這就好。不然，我恐怕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能出現(xiàn)在她面前。雖說她還是個小孩子，既沒有的你的嫵媚，也沒有綾女的倩麗，更沒有小熏的沉靜，可我卻已經(jīng)老了，動不動就看到刺激的東西，老人家會受不住的……”

    蜜蟲掩唇輕笑：“如果您不是出于惡趣味作祟，為什么不修改咒語，讓她的衣服不要隨著咒語松落？對您來說，這應(yīng)該是很簡單的事情吧？”

    “對我來說是很簡單，可我卻不能幫她把路都走了。”

    晴明完全不介意自己式神打趣自己，唇邊浮出坦然至極的笑，“這個咒，是我特意為她準(zhǔn)備的。等到她能將這個咒化為己用的那天，她就可以出師了。只是嘛，想要完全掌控我的咒，她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br>
    “您可真是個苛刻的先輩?！?/br>
    蜜蟲偏頭睨了他一眼，“您作為人類而存在時，對子嗣明明沒有這般苛刻的。您這個樣子，我真的很懷疑您是在公報私仇，一直記恨她先前堅決選擇那只白犬，也不選擇您?！?/br>
    “我怎么可能那么小肚雞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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