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波激蕩，似乎在深水中遭遇了創(chuàng)傷，咒靈的身軀在水面上下狂暴地扭動起來。

    七宮誠加快腳步跑過去，然而夏油杰卻始終沒有浮上來。

    情況不妙，拖得時間越長，對于深水中的夏油杰來說就越危險。

    七宮誠看不清夏油杰的位置，因此也不敢直接用出技能，免得殃及對方。

    仗著自己有人魚淚項(xiàng)鏈，他直接跳進(jìn)水中，用“八刀一閃”破開路，視線在藍(lán)色的水中尋找著屬于夏油杰的熒光粉名字。

    終于，他找到了被咒靈死死纏住四肢的少年。

    被拍入水中之前，夏油杰根本來不及吸氣。只憑本能攻擊咒靈之后，他就被對方纏住，缺氧讓他的意識逐漸模糊，水壓讓他的掙扎越發(fā)無力起來。

    就在即將閉上的視線里，一個幼小的黑影接近，然而那不可能是……

    身上的束縛陡然一輕，有個冰涼的東西被掛在脖子上。夏油杰忽然震驚地發(fā)覺，自己可以呼吸了。

    他睜開眼，懷中正是鼓著面頰、似在憋氣的七宮誠，他大口地汲取氧氣，同時抱著對方往上游。

    咒靈顯然不會讓他們輕易離開，黑影遍布周圍。

    夏油杰盡數(shù)派出自己控制的咒靈們，同時發(fā)覺，在七宮誠的抬手動作下，咒靈竟然被從中間切開，上游的道路暢通無阻。

    二人終于破開水面，借助腳下自己cao控的咒靈，夏油杰抱著男孩一躍而出，身后是窮追不舍的特級咒靈。

    “弓箭魔法。”

    少年忽然聽到懷中的男孩口中發(fā)出了自己聽不懂的詞匯。

    巨大的弓箭憑空顯現(xiàn)，燃燒的粉色火焰的箭矢劃破夜空，重重地?fù)糁辛四侵挥|手怪的正中央。

    夏油杰震驚地回頭看去，只見那只咒靈仿佛遇到了致命的襲擊，從被擊中的地方開始潰散。

    他垂眸想要問出話語，卻在看到七宮誠的面色之時驟然失聲。

    原本以為手上濕漉漉的觸感來自噴泉的水，但那黏膩的、鐵銹味的感覺，分明是……

    從男孩胸口噴涌而出的血液啊。

    第23章 時光念想

    夏油杰驟然睜開眼睛，仿佛溺水一樣大口大口地呼吸著空氣，胸口劇烈地起伏，額間全是冷汗。

    這是一個靜謐的夜晚，盤星教內(nèi)部萬籟俱寂，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呼吸聲顯得極為明顯。

    又做那個噩夢了。

    青年坐起身，涼被隨著重力從肩頭滑落，露出他健壯的上半身，黑色的長發(fā)隨意地披在肩上。此刻，墻壁上的時鐘顯示的是凌晨三點(diǎn)。

    他的左手習(xí)慣性地攥緊了頸間冰涼的項(xiàng)鏈，內(nèi)心的空洞這才仿佛被填補(bǔ)了一些。

    這個項(xiàng)鏈的材質(zhì)極為特殊，并不會因?yàn)槿祟惖捏w溫而變化。

    冷冰冰的觸感反而能夠時刻地提醒著他，自己能夠真切地在這個世界上自由呼吸，是背負(fù)了一個人的生命而前行。

    那場戰(zhàn)斗，他在往上游的過程中，根本沒有意識到，男孩在自己的疏忽下，被那只咒靈鋒利的觸手貫穿了心臟。他一心加快速度離開水底，對方輕微的顫抖就這么被自己忽視過去。

    等他注意到的時候，已經(jīng)無可挽回了。

    這十幾年里，午夜夢回，那天的事依舊歷歷在目。

    即使知道周圍并沒有人，夏油杰仍然以手掩住額頭，遮擋住自己的表情。

    那次事件之后，他就被咒術(shù)師的人找到，被科普了什么是咒靈，并在一年之后成功入學(xué)了東京都立咒術(shù)高等專校。

    按部就班地練習(xí)術(shù)式，祓除咒靈，致力于保護(hù)普通人。夏油杰以為自己進(jìn)步了。

    ——直到遇見術(shù)師殺手。

    抱著死去的星漿體，當(dāng)初看著男孩在自己面前逐漸失去溫度，而自己卻毫無辦法的那種熟悉的無力感涌上來，讓他感到難以言喻的窒息。

    他從來都不是最強(qiáng)。

    十幾年前的那個孩子很溫柔，閉上眼前的最后一句話，是安慰自己“不要哭”。十年前的星漿體少女眼里還殘存著對未來的向往，卻在他眼前被子彈貫穿了頭顱。

    他真心想要保護(hù)的人類全部一一橫死，愚昧的猴子反而茍且偷生，彈冠相慶。

    他究竟在保護(hù)的是什么東西呢？普通人，還是咒術(shù)師？

    夏油杰再也無法像以往那樣毫無芥蒂地保護(hù)無咒力的普通人了。

    在那個漫長的夏天過后，夏油杰就從咒術(shù)高專退學(xué)，也與父母斷絕了聯(lián)系。

    等再次出現(xiàn)在臺前，他已經(jīng)是風(fēng)輕云淡、不為任何事動容的盤星教主。

    普通人想要委托盤星教，只有付出高昂的代價。有時候是昂貴的金錢，也有時候是暗中的權(quán)利。盤星教從不做賠本的買賣。

    能勉強(qiáng)不隨意對猴子們下死手，是他岌岌可危的底線。因?yàn)橄挠徒苊靼祝约翰皇且粋€人在負(fù)重前行。

    ——誠不會愿意看到自己變成那副模樣。

    已經(jīng)清醒了，就再難以入睡。

    夢中那種痛徹心扉的感受依然讓胸口內(nèi)部隱隱鈍痛。

    夏油杰干脆穿上了外衣，在夜色中出行。

    白天遇到的那個少年，給他一種異樣的熟悉感，也讓他首次破例沒有收取報酬。

    連名字也一模一樣，真讓人忍不住懷疑是不是敵人設(shè)置好的陷阱。算算時間，如果當(dāng)初誠能活下來，也約莫正好是這個年紀(j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