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異的布料下，她脖子放低，背脊弓起，面具上的一對彎角像是活物延伸變長，仿佛就生在她的前額。

    陰冷的氣流猶如細(xì)蛇在地面上游走，空氣輕輕震顫，老人皺巴巴的皮膚褪落后在空氣中自燃成灰燼隨雪花飄走。

    “你說對了。”

    龐大成足有三米高，明顯已經(jīng)屬于非人身軀的天邪鬼開口，牠的聲音猶如洪鐘，又帶著女性嫵媚的妖邪聲線。

    二重聲同時帶著風(fēng)雪飄搖來。

    “我怎么能忍受自己像是普通男人一樣老去，逃出來后還要繼續(xù)磨著刀無聊度日？”

    “我要成為神明，哪怕只是一個小小的付喪神?！?/br>
    牠的目光陰毒地望向少年身后的小狐丸，或者說信太森。

    “那副軀體就是我為這把刀的神明準(zhǔn)備的籠子，明明還差一點(diǎn)，等到刀里這個被我撕下的靈魂成熟到可以殺掉神明的地步，砍下自己軀體的頭顱就會和神明同歸于盡。等到他們都死了，我就披上神明空蕩蕩的軀殼，恢復(fù)自己想要的一切。”

    牠無不渴望地感嘆起來，“只有成為神明，我才是真正地離開了所有的囚籠！”

    空氣大幅度的震顫，惡鬼咆哮起來，抒發(fā)著牠的不甘和怨恨，不過他知道他還有機(jī)會，只要把眼前這個攔路的少年殺掉就可以了！

    一個身影由遠(yuǎn)處疾馳而來，是禪院直哉，他的模樣可以說是狼狽，沖過來時看到天邪鬼，大喊，“喂，黑井家的狗！快來幫我！”

    黑井家所要飼養(yǎng)的詛咒不是信太森，而是天邪鬼，一個具備意識、力量強(qiáng)大，積累了數(shù)代詛咒與一個村落的人類的情緒的特級咒靈！

    禪院直哉的任務(wù)，本只是要解決三日月宗近，所以碰上惡犬的時候，他沒有下死手。

    九十九朝抬頭，清麗的鳥叫聲隨之而來，遠(yuǎn)處紅葉狩的巨大紅影做了一個展翅的姿勢，就化作了一陣紅色的旋風(fēng)沖開風(fēng)雪，落到九十九朝身邊，凝結(jié)出長發(fā)青年的影子。

    禪院直哉看到九十九朝，面色不善，“這又是哪來的小鬼？”

    夏油杰站到少年的身邊，嘖了一聲，“抱歉，讓他跑過來了。”

    在天邪鬼撕下面具的時候，這邊戰(zhàn)場夏油杰因?yàn)檫€在適應(yīng)式神的力量和禪院直哉打得難舍難分。對方的速度超乎尋常的快，不過在他接連放出詛咒之后也落到下風(fēng)。

    但不愧是九十九朝最討厭的一個類型的人，以術(shù)式自豪的同時還像個小人般在衣服里藏了額外的武器，捅傷了白鹿就往這邊跑了過來。

    說句實(shí)話，禪院直哉不論是在等級上還是術(shù)式上都不如夏油杰，后者只是沒想到他在這邊有天邪鬼這個可以結(jié)盟的人。

    他的一聲抱歉單純地只是因?yàn)闆]做好答應(yīng)九十九朝把禪院直哉像是敗犬一樣扔到他面前。

    要知道狐貍都很斤斤計(jì)較，先道歉準(zhǔn)沒錯。

    夏油杰很快看了看這邊的情況，信太森不知道怎么回事倒在地上，三日月宗近力量很小忽略不計(jì)，九十九朝正一手拽著一串佛珠捆著一個怪物，面無表情地面對著一個陌生又高大的特級咒靈。

    沒由來的，夏油杰覺得這只小狐貍在不高興。

    他當(dāng)然就要關(guān)心地問，“發(fā)生了什么事，這么生氣?！?/br>
    九十九朝：？

    生氣？我？

    他略帶詫異地看向夏油杰，沒想到對方看了他一會，無奈地?fù)u了搖頭，抬手拍了拍他頭上的雪粉。

    “你連自己在生氣都不知道嗎？”夏油杰問。

    閑談似地，青年全然不把惡鬼和禪院直哉放在眼里，就很普通地給人拍著身上的雪粉，搞得九十九朝也莫名嚴(yán)肅不起來。

    他稀里糊涂地想了想，迷茫地看著天邪鬼。他的眼睛已經(jīng)看到了蝴蝶的一生，只覺得可悲。

    可那些被蝴蝶害死的人，被撕下皮囊的真正的信太森，欲被篡奪神格的小狐丸，悲鳴和吶喊也被他看在眼里。

    今晚經(jīng)歷的事太多了，五十年前錯綜復(fù)雜的山村恩怨，一個女人所能做出的最可惡的事。

    這么惡毒的陰謀和謊言是無比可恨的，九十九朝混亂的腦子忽然像是被點(diǎn)醒了一樣，從迷茫里回神，胸腔發(fā)熱，怔怔地說，顯得有些答非所問，“可能是因?yàn)閺膩頉]人在這種時候站在我身邊問過我這個問題?！?/br>
    夏油杰：“奴良陸生也沒有？”

    九十九朝搖搖頭，“他那時候是個膽小鬼?！?/br>
    九十九朝的同理心很微妙，這件事是夏油杰慢慢察覺出來的。他發(fā)現(xiàn)九十九朝總以為自己已經(jīng)習(xí)慣面對這些丑惡的嘴臉，蓄勢待發(fā)下只有消滅敵人的想法，從來沒有其他的意識。

    聽起來就顯得小狐貍的過去很悲慘，還不懂要從哪里開始同情。

    天邪鬼與禪院直哉臨時達(dá)成共識，發(fā)現(xiàn)他們沒有動作，就率先向他們展開攻擊。

    極速的咒術(shù)師和沉重的惡鬼襲來，洶洶攻勢下，咒靈cao術(shù)的啟動只猶如幾支無形的畫筆在主人周身涂抹出一筆筆濃郁鮮艷的色彩，組成一幅流動不止的浮世繪，看起來沒有太大的威脅力。

    夏油杰對敵人的攻擊熟視無睹，靜靜地看了一會兒九十九朝，拿過他手里的刀，低聲說，“現(xiàn)在我在你身邊，你可以去想一下人類在這時候是不是會生氣和厭惡?！?/br>
    同情這種事也不適合夏油杰來做，不然就像九十九朝說會不符合大反派的人設(shè)，他只能用他自己的辦法讓那只小動物從籠子里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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