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明？就是夏油杰退出之后拿到了白浪社的新人獎, 預(yù)定在上個月開始連載、結(jié)果卻開了天窗的那個作家嗎？

    “清水明老師嗎？”花梨純一怔, 不由得問道, “你們在一起作什么？”

    “我正在給清水老師看《忍者鬼丸傳》的原稿……”響凱說。

    “誒？”

    ***

    十五分鐘后，花梨純一路趕到了響凱和清水明所在的家庭餐廳。進門之后她一眼就看見了有些坐立不安的響凱朝著自己揮手, 立刻朝著兩人的方向走去。

    直到靠近桌邊，花梨純才看見了背對著門坐著的清水明的模樣。一眼看去，她不由得吃了一驚。

    坐在家庭餐廳椅子上的，是一個看上去瘦弱氣短的20歲左右青年。他曾經(jīng)染過的頭發(fā)顏色已經(jīng)因為疏于打理而斑駁，皮膚呈現(xiàn)不健康的蒼白色, 眼圈發(fā)黑, 原本相當(dāng)英俊的面頰已經(jīng)微微凹陷, 看上去甚至有些可怕。雖然是盛夏時節(jié)，但他卻用長袖包裹自己。

    現(xiàn)在的清水明完全和幾個月前的廣告及《八千分之一》紀(jì)錄片里那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作家判若兩人。這個低沉陰郁的年輕人渾身縈繞著一種喪氣，就像是幽靈一樣, 令人心生不忍。

    “這個人是……清水老師？”花梨純愕然, “看上去比以前瘦了好多……”

    雖然旁邊來了一個小姑娘, 但清水明卻依然一動不動，似乎絲毫沒有察覺到陌生人的出現(xiàn), 目光像是焊死在了手里的稿子上。

    那份稿子花梨純一眼就認了出來——那正是她和響凱在最近這段時間里一起討論、推翻又構(gòu)思過無數(shù)次的《忍者鬼丸傳》。

    花梨純?nèi)滩蛔】戳艘谎垌憚P, 小聲問道：“清水老師看了多久了？”

    “已經(jīng)看了快半個小時了?！表憚P小聲回答, “快看完了?！?/br>
    “那我也在這里等吧?！被ɡ婕円沧讼聛怼?/br>
    清水明依舊沒有注意到對面多出了一個人。他的速度很快，不斷地翻動著手里的原稿，臉上露出了一種震驚、憤怒、不甘與悲傷交織著的表情。

    直到他看完整沓原稿。在翻到最后一頁，清水明的眼動速度越來越快，直到他的目光落在某一行上時，握著原稿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驟然用力。

    一聲脆響，《忍者鬼丸傳》的原稿紙張驟然被扯開一個口子。

    “啊。”響凱忍不住發(fā)出一聲驚呼。

    在這聲驚呼中，清水明如夢初醒，連忙松開了手，徒勞地試圖把稿紙接起來：“對不起……”

    “沒關(guān)系。”響凱連忙說，“只是意外而已?！?/br>
    清水明不敢抬頭，手里依舊握著《忍者鬼丸傳》的原稿。

    不僅被文學(xué)愛好者的稿子產(chǎn)生的沖擊嚇到，甚至撕壞了他的原稿。

    好丟臉，好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清水老師也看完了吧？”響凱又小聲問道，“可以聽一下你的感想嗎？”

    清水明有些恍惚。聽了響凱的話，他下意識地喃喃自語：“這不是很厲害的杰作嗎？”

    “杰作？”響凱先是吃了一驚，隨后手忙腳亂了起來，差點碰倒了杯子，“不，我其實……”

    在多年前處處碰壁之后，他將自己的寫作夢想封存了起來，直到最近才重新小心翼翼地將其取出。除了花梨純以外，還沒有第二個人見過他重新寫出的這本。

    現(xiàn)在的清水明才是第二個人。

    八千分之一，年輕有為的新人作家，看完之后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稱贊他的作品為“杰作”，這是過去的響凱做夢都想不到的事情。他一時間因為這種非現(xiàn)實感和驚喜慌了手腳。

    “這個，還給你?！?/br>
    清水明將原稿放在桌上，朝著響凱的方向推了過去：“鬼丸贏得了忍者大戰(zhàn)。在勝利的那一瞬間，他身為忍者的生存意義已經(jīng)完成，也沒有繼續(xù)活下去的必要了。所以在最后，屠戮過那么多生命的他身體化作飛雪，就此死去，消融飛散?！?/br>
    “人類的身體是不可能化作飛雪的，但用在這里卻絲毫不覺突兀，反而增添了傳奇色彩。這一幕美到了極致，甚至超出了美學(xué)的領(lǐng)域，帶有獨特的哲學(xué)氣息?！彼K于稍微按捺下剛才澎湃的情緒，臉上露出了幾分苦笑，“……我給不出任何建議。因為你的在我眼里已經(jīng)足夠出色了。抱歉?！?/br>
    “啊……沒關(guān)系的！”響凱猶豫了一下，又說道，“我還有一個請求?！?/br>
    清水明一直看著自己面前的桌子，沒有去看響凱的臉。但響凱仍然從包里取出一個筆記本，翻開之后小心翼翼地遞了過去，

    “清水老師，你是我遇到的頭一個職業(yè)作家。”他問，“可以給我簽個名嗎？”

    看著眼前的筆記，清水明愣住了：“……你要我給你簽名？”

    明明《忍者鬼丸傳》已經(jīng)比自己的要好上太多了，但這樣的人竟然還讓自己給他簽名嗎？

    “是的，筆記本可能太過簡陋，沒有準(zhǔn)備……”響凱保證，“但是我一定會珍惜清水老師的簽名的?！?/br>
    沉默持續(xù)了片刻。

    “……我不簽?！鼻逅鲾D出了幾個字來。

    “誒？”響凱愣住了。

    “為什么……你們都能寫出這么好的文章？為什么大家都是天才？”清水明不知是在對響凱說，還是在喃喃自語，“連職業(yè)作家都不是，只是業(yè)余寫寫，就能到這種程度……”

    “我怎么能幫你簽名？現(xiàn)在的我，就連業(yè)余的愛好者都比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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