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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驟雨在線閱讀 - 驟雨 第55節(jié)

驟雨 第55節(jié)

    天上果真如戚遠(yuǎn)承說的下起了雨,從小雨轉(zhuǎn)大雨,水星的心更亂了。

    “他們平常都去哪兒?”

    水星忽然想起來戚蕓跟水浩勇最常去的擺攤地點,她假期經(jīng)常去幫忙,兩個人趕到地方,還是沒見到戚蕓,正想找個附近的公交車站再回家,轉(zhuǎn)眼卻在路口看見了癱坐在馬路邊的戚蕓。

    這里的水浩勇出事的地方。

    那天下午,戚蕓其實是看見了水浩勇去追欠債的負(fù)責(zé)人,她再來不及招呼攤位上的客人,連勺子都忘了放,跟水浩勇一起往前跑。

    男人的體力好,戚蕓很快就被甩在了后邊,直到下一個街口,街角全都是聚集的人,戚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過去的,她不敢去看前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但人擠人還是到了馬路口,看到水浩勇倒在柏油路上,周圍全部都是血跡。

    那天的血跟這天的雨一樣多,遍地都是,戚蕓把雨水當(dāng)成了血水,伸出手指反復(fù)浸濕又?jǐn)[放在眼前。

    “mama!”水星趕忙跑過去,從地上扶起戚蕓,“你怎么一個人跑到這里?家里都沒有留個紙條,我和姥爺還以為你去哪兒了?!?/br>
    “阿勇?!?/br>
    水星愣了下:“mama?”

    有那么一瞬間,水星想起了最初她到醫(yī)院的時候,戚蕓沒有理戚遠(yuǎn)承,沒有理蔣林英,唯獨看到自己才會有一丁點兒的反應(yīng)。

    戚蕓伸手去探水星的臉,濕漉漉的水漬蹭在水星臉側(cè):“阿勇,你別跑好不好?帳我們不要了好不好?”

    “mama?!?/br>
    “阿勇,你回來了嗎?回來就不要走了?!逼菔|的眼睛都不眨一下,抱著她,臉上分明有笑意,但比任何一個表情都要讓人恐懼,手指撫在水星臉上,“阿勇,我跟你說了不要再追,不要再追,你為什么就不——”

    沒等戚蕓說完,旁邊的戚遠(yuǎn)承就已經(jīng)將水星從她的桎梏里拽了出來,轉(zhuǎn)頭,把手機遞給水星說:“星星,給醫(yī)院打電話?!?/br>
    水星反應(yīng)不過來,她完完全全地被眼前這一幕嚇到了。

    她從來沒見過戚蕓現(xiàn)在這幅樣子,就好像是被什么東西附身,無論她怎么叫都不回應(yīng),戚蕓的眼睛里只有自己的世界,能想到的只有水浩勇的名字。

    戚遠(yuǎn)承又把電話往過一遞:“打電話。”

    這是水星這么久以來頭一次碰到手機,但出乎她的想象并不是打給盛沂,而是醫(yī)院,救護車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水星才緩緩地回過一點兒神。

    事實證明,人一旦開始倒霉喝涼水真的會塞牙,水浩勇的事情還沒處理完,戚蕓又徹底病倒,醫(yī)院里的人說她是因為水浩勇的事情出現(xiàn)應(yīng)激反應(yīng)導(dǎo)致對個體的精神崩潰,病癥時間不定,可能是三個月,也有可能是幾年,甚至不會再好轉(zhuǎn)。

    水浩勇持續(xù)處于昏迷,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又不適合轉(zhuǎn)院,他們誰都不知道要拖多久才算結(jié)束。

    戚蕓時而清醒,時而糊涂,她的病癥不能由自己,更別提照顧水浩勇。

    一層又一層的變故疊加起來,以至于水星都忘記了自己還是一個高考生,更不記得這個暑假她原本跟盛沂約定好的內(nèi)容是什么。

    高考結(jié)束,高中畢業(yè)。

    聽起來就是再輕松不過的開端,可生活里沉重的負(fù)擔(dān)這才一下一下積壓過來。

    戚蕓在家修養(yǎng),家里時常需要一個人在,水星成了蔣林英跟戚遠(yuǎn)承之間交接班的守護者,努力維持這個家的平衡。

    水星想起來出高考成績還是隔壁床的家屬說家里有一個高考的小孩,今年考試考了五百八,比起他高一不學(xué)無術(shù),這個成績真是求爺爺告奶奶文殊菩薩顯靈。

    南方比西城早出一天的高考成績,水星先問隔壁床的家屬手里借來一本高考的報考指南,雖然西城跟南方考得不是同一套卷子,但指南上的學(xué)校大體相同。

    隔壁床熱熱鬧鬧討論著小孩子該留在本地發(fā)展還是去北城,水星謝謝了他們,拿著報考指南出了病房,坐在走廊盡頭的窗戶邊上,慢吞吞地翻起了目錄。

    她從確定去南京,到不知道該不該去南京,到現(xiàn)在……..

    她沒辦法拋下一切,讓戚遠(yuǎn)承跟戚蕓兩個人去承擔(dān)起這么大的責(zé)任。

    “星星?!逼葸h(yuǎn)承從病房里出來。

    水星回過頭,剎那之間,她猛然發(fā)現(xiàn)戚遠(yuǎn)承的頭發(fā)全白了,臉上的老人斑好像重了好多:“姥爺?!?/br>
    “想好志愿報哪里了嗎?”戚遠(yuǎn)承問她,“還是等分?jǐn)?shù)出來?”

    “我…….”水星抿了抿唇:“想好了?!?/br>
    “嗯?”

    水星低垂下目光,沉默許久,才抬起頭,嗯了一聲:“我留在南方,報政法大學(xué)。”

    戚遠(yuǎn)承定定地看著她。

    水星還記得李致堃跟她講過人生像是在畫一個圓,記得他說其實大家都不太知道自己的方向,大多數(shù)人的一生簡單而平庸,但只要圓圈出現(xiàn)了閉環(huán),一切都能重新連接,他們之間那些莫須有的問題都能找到關(guān)聯(lián)。

    這幾天她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從戚蕓跟水浩勇的工程款出問題,她被迫到西城,到現(xiàn)在戚蕓出了問題,水浩勇躺在病床上,她在想她的人生是不是出現(xiàn)了第一個完整的圓,高中這三年發(fā)生的點點滴滴都是為了讓她找到一個關(guān)聯(lián)。

    她想竭盡全力,不讓悲劇重演,最大限度幫助別人。

    以正義之名,成為一名律師。

    一切都確定下來,隔天就是西城高考出分的時間點,水星沒再來醫(yī)院,跟戚蕓留在家里。

    戚蕓的精神狀態(tài)越來越不好,清醒的時候少了許多,出租屋里,水星一個人打開電腦,那臺老舊的電腦嗡嗡作響,打開軟件的速度比先前還慢。

    水星很快查詢了高考的分?jǐn)?shù),相比起最近發(fā)生的一切,等待頁面轉(zhuǎn)出的焦慮都不值一提。

    成績頁面出來,水星高考總分六百五十七,總體而言發(fā)揮正常,再加上之前自招的降分,其實去南京大學(xué)綽綽有余。

    知道分?jǐn)?shù)后,水星第一時間就找到了界面,想登上q/q跟盛沂一起分享這個消息,可密碼輸了三遍,她一次又一次重復(fù)登錄,大寫小寫都試過,可每一次漫長的登陸都會變成失敗。

    直到系統(tǒng)提醒賬號上了鎖,水星才終于確信她的賬號丟掉的事實。

    有關(guān)西城的一切數(shù)字,她只記得盛沂家里的電話,可自從上次打過,她就再也沒抓住機會打一通。這是她頭一次不顧及戚蕓還在家里就偷拿了她的手機,飛快地輸入一串她早就爛熟于心的號碼。

    又是長久的等待,電話那邊兒沒有人來接起。

    她明知道危險,但還是一通一通地又打過去,心想也許只是他們現(xiàn)在外出或是幫盛沂查了分太興奮,他們顧及不上響來的鈴聲。

    可是直到戚遠(yuǎn)承回來,家里又重新有了人,戚蕓的手機將陌生的號碼打來滿頁,盛沂也沒有來接。

    電話打不通,q/q號被盜,她跟西城的聯(lián)系在不知不覺中徹底地中斷。

    水星的眼皮一跳,就好像一時間所有的事情都在告訴她,向她證明,她跟盛沂只能走到這里,他們的緣分因為她在生日許愿的貪心提前用了個干凈。

    可她還是不信,或者是不想相信。

    因為盛沂會去南京。

    她知道去南京算是容易,兩地的距離很近,快一點兒的話三個小時不到,慢一點兒的話也只要五六個小時,平時拋出上課的時間和照顧水浩勇的時間,只要放假再久一點兒,她還是能見得到盛沂。

    她跟盛沂的見面機會還是很多。

    她想一定還會很多。

    第60章 .  第六十場雨   癌癥。

    七月底, 水星在網(wǎng)頁上查到了政法大學(xué)的錄取通知,不過當(dāng)時填寫地址的時候,西城附中要求通知書統(tǒng)一寄回學(xué)校。

    為了拿錄取通知書,戚遠(yuǎn)承決定提前帶水星跟戚蕓回去, 而蔣林英暫時留在南方照顧水浩勇。

    行李收拾的很快, 火車票買好, 水星跟他們重新踏上了回西城的旅途。

    那年的高考狀元落在了西城附中, 學(xué)校大舉宣揚,因為戚蕓跟水浩勇的緣故, 水星錯過了班級組織的一切活動,連取錄取通知書的時間都比普通同學(xué)要晚,但不妨礙西城附中門口掛著鮮紅色的橫幅。

    它向每一個人宣告盛沂依舊是那個遙遙領(lǐng)先, 永占頂峰的少年。

    席悅不知道從哪兒聽到的消息,知道水星回了西城,閻格的錄取通知書還沒從旁邊取出來,她就拉著郁晴又蹦又跳地進了辦公室,跟每個老師打招呼,跟水星來了一個大大的擁抱。

    其實席悅高二在閑暇時間耽誤了不少功夫,好在高三又趕了趕, 這次考試算事比正常再好一點兒,去了長沙的h大,跟向司原的軍校在同一座城市, 即使平常周六日兩個人都能見面。

    “現(xiàn)在畢業(yè)真是不把老師放在眼里了?!迸赃叺睦钪聢夷盟蛉?。

    席悅松開水星, 不好意思道:“哪有, 哪有,我還是很尊敬您的。”

    閻格把錄取通知書找到,交到水星手里, 一邊的席悅已經(jīng)按耐不住了:“星星,你報了哪個大學(xué)?”

    水星把錄取通知書拿出來:“d大?!?/br>
    “那豈不是跟李澤旭在一個城市!”席悅驚了一下,“你說你們這算不算冥冥…….”

    席悅還沒說完,郁晴就在旁邊捂住了她的嘴。

    “都畢業(yè)了還捂什么,我現(xiàn)在還能罰你們不成?”閻格率先笑了笑,打破氣氛,“再者說,我又不是不知道水星跟李澤旭沒什么。”

    他們作老師的最擅長分辨學(xué)生之間的一舉一動,水星跟李澤旭的互動壓根沒超越過同學(xué)之間的距離,反倒是其他人,他們后來還真cao心過,但兩個人的成績一直都穩(wěn)定,高考在即,老師們怕影響雙方的心情就沒再說什么。

    “也是,我們都畢業(yè)了?!毕瘣偤俸僖恍?。

    因為脫離了家里,郁晴呆了一會兒就先離開了學(xué)校,去附近的咖啡店打工,席悅跟水星說好了再在學(xué)校里呆一會兒再去找她。

    兩個人從辦公室出來,席悅跟水星聊起來之后的打算,但水星滿腦子都是盛沂的事情,說了兩句話,話題七拐八拐終于是繞到了正題。

    席悅說:“說起來這個事情也蠻好笑的,盛沂當(dāng)時不是拒絕了北大的保送了嗎?我們都以為他要去哪兒讀呢,結(jié)果還是報了北大。”

    水星愣了下,錯亂地對上席悅的眼睛,不確信地又問一遍:“盛沂報了哪里?”

    “北大啊?!毕瘣偪粗菓K白的面色,“怎么了?”

    “沒有?!彼堑拇竽X一片空白。

    原本算好的距離拉長了不止一倍,她看了那么久的火車排班表,用刻度尺量了一遍又一遍的距離,一剎那都白費了。

    席悅還在說盛沂的事情,各個高校都有內(nèi)部消息,盛沂對于自己的成績比他們要更早知道,清華跟北大兩所高校一通又一通的把電話打過來。

    席悅推斷是因為徐麗擔(dān)心盛沂不愛熱鬧或者是兩所高校還可以見面談,總之在出成績的前一天,她提前訂好了到北城去的火車,把老兩口一并都接了過去,現(xiàn)在媒體的熱度還沒有過,他們一家人不愛熱鬧,想以這種方式回避采訪很正常。

    “還有陳嘉瀠,她考得也不錯,好像也去了北大?!毕瘣倗@了口氣,說,“平常競賽當(dāng)小尾巴就算了,上大學(xué)也是這樣,你說她何必呢?”

    席悅本來是在給水星補這幾個月她落下的課,沒想到真補完了,水星一句話都說不上。

    原本還說兩個人在校園里逛逛就去找郁晴,可結(jié)果是水星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拒絕的席悅就先回了家,家里還有人,她把錄取通知書交到了戚遠(yuǎn)承手里就回了房間,腦袋虛飄飄的,倒在了床上。

    七月底,正是西城最熱的時候,水星反而把一邊疊的方正的被子蒙在頭上。她把自己鎖在一片黑暗里,把眼前是一片漆黑,以至于她分不清眼睛里留下的是淚還是汗。

    水星沒辦法出聲,因為門外就是戚蕓跟戚遠(yuǎn)承,她的嗓子好堵,鼻尖的呼吸都要喘不上來,甚至有一刻鐘,她覺得心臟在此驟停也沒什么大不了。

    他們說好明天見的,可明天真的好久。

    明天大抵是沒有辦法到了。

    水星在西城呆了沒兩天就跟戚遠(yuǎn)承提出回去照顧水浩勇的事情,戚遠(yuǎn)承本來想勸她留下跟朋友們再玩幾天,自打畢業(yè)以后,水星從來沒有真正的放松過,可事實上,水星一天都不想多留,她買了很早一班的火車票,然后就回了南方。

    學(xué)校還沒開學(xué),水星每天都呆在醫(yī)院里,病房里的病人換了一個又一個,人人都夸水星孝順,一個小姑娘每天起早貪黑來醫(yī)院照顧父親,又知道她考上了本地的政法大學(xué),還有人想給水星介紹自己的兒子當(dāng)男朋友。

    家里的老電腦不堪重負(fù)壞了個徹底,留在電腦里的記錄也不見蹤影,水星沒再試圖找回過原來的q/q,也沒有辦新的號碼。

    開學(xué)前夕,戚遠(yuǎn)承給她寄來當(dāng)年最新款的觸屏手機,一方面算是補給她的生日禮物,另一方面方便水星隨時跟家里聯(lián)系,水星辦了一張手機卡,把號碼告訴了幾個熟悉的人,但唯獨沒有再跟盛沂聯(liá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