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溫泉

    當國王的馬車駛進行宮的大門時，行宮里的仆人們依舊三五成群地聚集在廚房，酒窖和房間里，享受著難得的閑暇，畢竟按照原來的時間表，國王要等到兩個鐘頭之后才會回來。直到陛下已經(jīng)在門口下車時，他們才連忙各自跑到自己的崗位上去恭候。

    國王從馬車的踏板踏上門前的臺階，走進大廳，沿著半圓形的大理石樓梯走上二樓。仆人們注意到他微微顫抖的身體和陰沉的臉色，都連忙在原地站定，低下頭不敢直視國王的目光。羅伯特緊緊跟在愛德華身后幾步遠的地方，他有些擔(dān)憂地望著國王的背影，有好幾次他似乎要張開嘴說些什么，然而最終還是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來。

    兩名仆人拉開了國王寢宮的大門，國王大步走了進去，羅伯特也走進了那扇門，他轉(zhuǎn)過頭，朝著門口的兩名仆人使了個眼色，于是大門立即在他們身后關(guān)上了。

    寢宮的客廳是一間古羅馬式的圓形房間，六根多利克式的圓柱圍繞著房間，支撐著上面的穹頂。室內(nèi)別出心裁地栽種著常春藤和玫瑰，它們沿著柱子一路攀緣而上，散發(fā)出田野的清香，讓第一次到來的客人們嘖嘖稱奇。房間的墻壁上用明快的色彩描繪著當?shù)氐奶飯@景色，連綿起伏的小山丘上生長著茂密的樹林，而在山下那一望無際的平原上，星羅棋布地分布著果園，湖泊，滿是金色谷物的田野，以及那綠油油的草地，令人幾乎要聞到青草的芳香，聽到牛羊的呼叫聲。

    天花板上掛著的吊燈照亮了大廳，然而卻并不是很亮。墻邊佇立著一座座精致的古代女神的雕像，她們的身姿在這恰到好處的光線下顯得比白日里更加曼妙誘人了。

    國王有些粗暴地扯下那正變得越來越緊，讓他喘不過氣的領(lǐng)子。他走到房間中央，那里放著一張用大理石制成的茶幾，而旁邊放著兩張輕便的長榻，上面已經(jīng)鋪好了氈子和松軟的靠墊。他斜躺在榻上，用自己的肘彎靠著那上面繡著都鐸玫瑰的墊子。

    “你看到了吧。”國王拿起小茶幾上的一把銀質(zhì)酒壺，往旁邊的兩個杯子里各倒了一杯酒，他拿起一個杯子，遞給走到身邊的羅伯特，“我們簡直是被敵人包圍了。”

    “他們的確是膽大包天。”羅伯特伸手接過那杯酒。

    “那座劇院怎么不一把火燒了呢。”國王翻了個白眼，把杯子湊到嘴邊，一飲而盡，“那樣就解決了我的一大半麻煩了?！?/br>
    “如果這是陛下希望的，那么您只要下命令就好?！绷_伯特用嚴肅的語氣說道。

    國王驚訝地看著他，那雙大大的眼睛瞪成圓形，看上去如同一只幼鹿。過了大約半分鐘的時間，他大笑起來。

    “我的天，你看上去好像真的馬上就要去點火一樣。”他笑著又倒了一杯酒。

    “我并不是在開玩笑?！绷_伯特斬釘截鐵地說道，他坐在了國王對面，直勾勾地盯著愛德華的眼睛。

    國王臉上的笑容凝固了，他微微搖了搖頭，“要是有這么簡單就好了?！?/br>
    “也許的確就是這么簡單?！绷_伯特喝了一口杯子里的酒，“禁衛(wèi)軍就在城外，只需要一個命令，兩個小時內(nèi)今天那些在劇院里冒犯陛下的人就會全部被逮捕?！?/br>
    國王拿起酒壺，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我就會被當作是卡里古拉那樣的暴君，想想輿論會怎么說——瘋王愛德華六世因為一出戲，砍掉了全國的一大半貴族的腦袋。”他輕輕喝了一口杯子里的酒，“歸根結(jié)底，他們也沒說什么，不是嗎？那些在劇場里起哄的人，并沒有指名道姓地提到我，因此我也沒什么理由去逮捕他們?！?/br>
    “可所有人都看得清楚他們的意思?！?/br>
    “的確如此?！眹趼柫寺柤?。

    “我不明白你在等什么?！绷_伯特將手里的杯子重重地放在大理石茶幾上，“歸根結(jié)底，這次巡游的目的就是要對付這幫家伙。”

    “然而必須要等到他們先動手之后。”國王輕輕敲了敲墊在自己胳膊下面的墊子，“如果我在那之前先發(fā)制人，那我就是濫殺無辜的暴君；而一旦他們先舉旗反叛，那么我就是在鐵腕鎮(zhèn)壓叛亂，誰也說不出什么。”

    “你確定他們真的有這個膽量嗎？”羅伯特嘲諷地笑了起來，“說實在的，有時候我都想去幫他們一把了……這些幾個世紀近親結(jié)婚造就的可憐蟲，他們一輩子絕大多數(shù)的時間就窩在自己的鎮(zhèn)子里作威作福，用鞭子抽打那些可憐的佃戶，你確定他們真的敢造反？”

    “如果沒有那些特權(quán)，他們很快連抽打農(nóng)民的快樂都不會有了?！眹跆袅颂裘济?，“僅憑這一點就足夠讓他們拼死一搏了……畢竟只有這樣的可憐蟲，才會僅僅依靠著那些腐朽的特權(quán)吸血，他們不過是些穿著紫袍子的寄生蟲而已?！?/br>
    “那么我只能希望他們早點鼓起勇氣來?！绷_伯特冷哼了一聲，他朝著愛德華伸出手，愛德華也伸出手和他十指相握，“因為我迫不及待地想要讓您實現(xiàn)您的承諾了，在這一切都結(jié)束之后……“他說話的語氣十分鄭重其事。

    愛德華的臉上泛起了一絲淡淡的紅色，“我會遵守我的諾言的?！彼p聲說道，顯得有些羞怯。

    “我毫不懷疑?！绷_伯特從榻上站起身來，俯視著愛德華，他單膝跪在地上，抱住了愛德華，輕輕吻了吻對方的嘴唇。

    門外的敲門聲再次響起，這聲音在羅伯特耳中從來沒有顯得如此不合時宜過。

    “我簡直想要扭斷這家伙的脖子?！彼砰_國王，站起身來，整了整自己有些亂了的衣衫。

    愛德華瞪了他一眼，微微清了清嗓子，“進來吧。”他用盡可能平靜的語氣說道。

    沃爾辛厄姆爵士一進門，就被萊斯特伯爵那如同利劍一樣的眼神插了個對穿。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看對方，又看了看國王，似乎完全不懂自己是哪里觸怒了這位禁衛(wèi)軍的司令大人。

    愛德華再次咳嗽了幾聲，羅伯特終于轉(zhuǎn)過腦袋，不再緊緊盯著可憐的沃爾辛厄姆爵士。

    “這么晚了，您有什么事嗎？”國王朝著沃爾辛厄姆爵士微微點了點頭。

    沃爾辛厄姆爵士伸手擦了擦腦門上的汗珠，“從倫敦來的報告，陛下，事關(guān)瑪麗公主和伊麗莎白公主兩位殿下的近況?！彼麖母觳蚕旅鎶A著的文件夾里掏出了一封文件，恭恭敬敬地用兩只手捧著，呈給國王，“您之前交代過的，關(guān)于這件事的報告一旦抵達就立即通知您，無論是什么時間?！彼贿呌媒忉尩恼Z氣說道，一邊用余光看了看羅伯特，滿意地看到對方看上去比剛才平靜了許多。

    國王點了點頭，“我的確說過?！彼斐鍪纸舆^那份文件，然而卻并沒有打開，而是將它隨意地放在身邊的大理石茶幾上，“里面說了些什么？請您給我講一講吧，我今晚不想再看了。”

    沃爾辛厄姆爵士鞠了一躬，清了清嗓子，“根據(jù)目前得到的信息，瑪麗公主一直在自己的莊園里養(yǎng)胎，她見過的人也并不多，不過是她丈夫的信使和西班牙大使而已，并沒有什么可疑的地方。而您也清楚，對于這些西班牙人，礙于外交問題，我們也不好監(jiān)視的太過分。再者說，她與自己的丈夫通信，我們也沒有理由阻撓?！?/br>
    “至于伊麗莎白公主嘛，她倒是經(jīng)常接待客人，她的朋友里包括一些有名的藝術(shù)家，劇作家和詩人，還有一些沒有參加巡游的貴族。但是他們聚會所談的話題并沒有什么犯忌的，事實上公主似乎對這些聚會的興味闌珊，主要是客人們在逗病中的公主殿下開心，您知道的，她缺席巡游的理由是身體不適，不耐暑熱?！?/br>
    “我知道了?！眹醪恢每煞竦攸c點頭。

    “如果陛下沒有別的吩咐，我就先行告退了?！蔽譅栃炼蚰肪羰坑闷诖难凵窨粗菹?，一看到國王點頭，就如同逃跑一樣迅速的從房間里消失了。

    “他可真會挑時間?！碑敶箝T終于再次關(guān)上之后，羅伯特轉(zhuǎn)過頭來，有些不滿地說道。

    “那你也用不著那樣，他看上去似乎被嚇到了?！眹踉俅蔚闪怂谎邸?/br>
    “希望這能教會他選好覲見的時間?！绷_伯特指了指桌上的文件，“陛下今晚還看嗎？”

    “不看了?！睈鄣氯A搖了搖頭，“我想我們既然來到了巴斯，就該抓緊機會體驗一下這里的特色?！?/br>
    “這里的特色？”

    國王走到羅伯特身邊，“我指的是這里的溫泉?！彼麧M意地看著羅伯特的臉再次變得通紅。

    巴斯自從古羅馬時代開始，就是著名的溫泉療養(yǎng)勝地。古羅馬人在溫泉的旁邊建造起宏偉的神廟，供奉著密涅瓦女神，并將他們發(fā)現(xiàn)的泉眼封為圣泉，而這座行宮就建造在這泉眼之上。

    “許多人可是專程來這里的溫泉療養(yǎng)的?！眹趵死瓕Ψ降男淇冢凹热蝗缃裎覀兙驮谶@里，可不該錯過啊?！?/br>
    他說著就朝門口走去，羅伯特急忙低著頭跟在后面。

    國王重新沿著剛才的樓梯下到一層，穿過一間寬敞的用愛奧尼亞式圓柱裝飾的穿堂，就進入了浴堂。浴堂是一間大理石建造的宏偉建筑，地板上鑲嵌著名貴的木料。浴堂大廳左側(cè)，有著一扇小門通向更衣室，見到陛下過來，等候在門前的仆人連忙將那扇門拉開。

    愛德華和羅伯特一前一后地走進更衣室，更衣室里有著兩排大理石砌成的躺椅，上面早已鋪好了毯子和靠墊，國王隨意地找了一張?zhí)梢巫拢_伯特則是猶豫了片刻，最終選擇了國王對面的那張?zhí)梢巍?/br>
    仆人們走上前來，服侍兩位貴人脫掉身上的禮服，再為他們披上浴袍。

    當兩人都更衣完畢后，羅伯特終于抬起頭看向愛德華，那寬松的浴袍用白色的亞麻布制成，那顏色與愛德華露在外面的脖頸和腿部白皙的肌膚是如此相似，以至于羅伯特一瞬間以為對方不著寸縷。那寬大的袖子隨著國王的動作飄動著，仿佛鳥兒的一對翅膀。

    愛德華站起身來，赤著腳踏在地板上，“我們快走吧?！?/br>
    “嗯?！绷_伯特的聲音顯得比平時更加低沉了。

    巨大的溫泉池位于一間同樣完全由大理石砌成的大廳當中，清澈的溫泉水從池子四周的幾十個海神波塞冬的頭像的嘴里流出，注入到池子當中，那白色的霧氣在水面上氤氳著。大廳里里帶著一絲溫泉常見的硫磺的氣息，然而卻被沿著墻壁擺放著的一個個插滿鮮花的花瓶里散發(fā)出的花香所掩蓋，讓人并不覺得多么刺鼻。

    愛德華解開了浴袍的系帶，那輕薄的浴袍順著他的肩膀滑了下去，輕輕地落在地上。在面紅耳赤的羅伯特的注視下，他走到池邊，踩著大理石的臺階，一步一步走進了水中。

    “我等了一晚上就是為了這片刻的清福?！眹鯘M足地嘆了一口氣，坐在那設(shè)置在水下的大理石石階上，那石階的高度恰好讓客人們能夠坐在上面，而水面正好沒到他們的脖頸處。

    羅伯特朝著仆人們揮了揮手，那些仆人們立即識相地退出了大廳，還體貼的關(guān)上了大門。

    “你也快進來吧?！睈鄣氯A轉(zhuǎn)過身，靠在水池的邊緣，仰起頭睜大眼睛看著羅伯特。

    羅伯特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笑什么？”國王一頭霧水地看著他。

    “陛下剛才的樣子，看上去就如同一只在海邊礁石背后探頭的小海豹。”

    國王也被他逗的笑了起來，“您如今膽子倒是越來越大了?！?/br>
    “感謝陛下的仁慈?！绷_伯特也脫下了身上的浴袍，露出那健碩的肌rou線條，這回輪到國王臉紅了。

    羅伯特走到池邊，徑直跳進了浴池。

    “這水可真燙?！彼戳藧鄣氯A一眼，對方白皙的皮膚已經(jīng)逐漸變紅，呈現(xiàn)出桃花般的粉色。

    “這樣才有療效嘛。”愛德華說著拍了拍自己身邊的池壁，示意對方在自己身邊坐下。

    羅伯特走上前來，坐到了國王身邊。

    國王滿足地嘆了一口氣，用手輕輕捧起一抔溫泉水，看著它們從指縫間悄悄溜走。

    突然，他感到自己的腳被什么東西輕輕碰了一下，他轉(zhuǎn)過頭看向羅伯特，對方正若無其事地看著對面的墻壁。于是他慢慢地將自己的一條腿伸出去，輕輕搭在羅伯特的腿上，而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愛德華抬起頭，看向天花板上的圓頂，在圓頂?shù)募舛擞兄簧泉M小的玻璃窗，而窗外則是掛滿天幕的繁星。

    “有時我覺得我正身處于一片無聊的泥潭當中?！彼麑㈩^靠在羅伯特的肩上，“而你是我能抓住的唯一一根藤蔓?！?/br>
    “那希望我這根藤蔓能夠足夠結(jié)實?！绷_伯特伸出胳膊，將愛德華摟在懷里，那光滑的肌膚的觸感，讓他想起最上等的東方絲綢。他側(cè)過腦袋，輕輕吻了一下愛德華的臉頰。

    大廳里的燈光變得黯淡下來，似乎是墻上有幾根蠟燭燒盡了，星光和月光從天花板上的窗戶里傾瀉下來，在冒著熱氣的水面上閃爍著。

    羅伯特想要站起身來去叫仆人點燈，他剛要說話，卻發(fā)現(xiàn)愛德華靠在他的肩膀上，似乎已經(jīng)睡著了過去。他輕手輕腳地抱起國王，從池子里走了出來，用浴巾將他仔仔細細地擦干，而愛德華則蜷縮成一團，不時發(fā)出小貓一般的滿足的哼哼聲。

    做完這一切后，他用浴袍將愛德華緊緊地包裹起來，抱在懷里，輕輕吻了吻對方的額頭，朝著大門走去。

    第125章 四人晚餐

    轉(zhuǎn)眼間，塞西爾和龐森比兩個人，已經(jīng)在塞維爾太太的旅館里住了快一個月之久。

    貢比涅無愧于其法國狩獵之都的名號，鎮(zhèn)子外面的皇家林苑茂密的樹蔭下，是無數(shù)動物的棲息地，而鎮(zhèn)上的向?qū)?，則為來訪的游客們準備了各種各樣的狩獵工具，從弓箭，火槍到獵犬一應(yīng)俱全，如果那位游客的錢包足夠鼓，還可以租上幾只獵鷹，體驗一把鷹獵的感覺。

    塞西爾和龐森比，分別化名為亨利·麥克米倫爵士和約翰·康沃利斯男爵，以狩獵愛好者的名義前來，自稱是為了體驗貢比涅久負盛名的狩獵季，因而他們也不得不每天上午騎馬和其他來打獵的貴族們同一時間出城，在森林里花上四五個小時的時間獵殺雄鹿和野兔。

    六月底的一天下午，太陽雖說早已經(jīng)偏西，然而悶熱的暑氣卻絲毫也沒有減退的跡象?？諝馊缤惶端浪粯樱B一絲風(fēng)都沒有。城市里的空氣中彌漫著小酒館和居民家里泔水和垃圾腐爛的餿臭味道。

    那些還呆在室外的男人們，一個個都打著赤膊，無精打采地坐在門前的臺階上或是拱門的門洞下面，劣質(zhì)的煙草在他們手里的煙斗里燃燒著，冒出刺鼻的煙味。西班牙人從每周帶回這令人上癮的植物，還不過半個世紀，如今連法國鄉(xiāng)村里的農(nóng)民都已經(jīng)離不開這東西了。而女人們也紛紛脫下了自己的帽子，拖著有氣無力的步子一步步地向前挪動著。

    兩匹駿馬如同流星一般地穿過街道，揚起一陣塵土，然而路邊的人們僅僅是抬起眼皮瞟了一眼而已。對于這些平民階級的人而言，這些冒著暑氣出門找罪受的貴族，完全算得上是另一個物種。

    轉(zhuǎn)眼間，兩匹氣喘吁吁的座騎就跑到了小鎮(zhèn)中心的廣場上，在塞維爾太太的旅館門前停下腳步。

    兩位騎士利索地從馬鞍上跳了下來，這兩人正是塞西爾和龐森比。

    “皮埃爾！”塞西爾朝著那坐在旅店大門的門檻上打著瞌睡的男孩喊道。

    那孩子大約八九歲左右，聽到塞西爾的一聲喊叫，他猛地驚醒過來，他有些茫然地抬起頭，看向門外，發(fā)現(xiàn)是店里住著的兩位尊貴的英國老爺，連忙一個激靈，站起身來，從臺階上跑了下來。

    “兩位大人下午好?！蹦泻⒛樕蠏熘@個年紀常見的那種傻乎乎的純真笑容，“兩位大人今天收獲怎么樣？”

    塞西爾把韁繩塞在男孩的手里，“今天可真不走運，只打到兩只野兔?！彼噶酥格R背上的獵袋，里面躺著兩只身上還插著箭矢的灰色兔子。

    “我聽我父親說，這么熱的天氣，那些鹿呀，狐貍呀，都躲在林子深處的石洞里不出來。兩位大人不妨等有風(fēng)的時候再出去吧。”小皮埃爾牽住兩匹馬，摸了摸它們的額頭，用奶聲奶氣的聲音說道。

    “但愿明天運氣比今天好點?！比鳡栒f道，指了指馬背上掛著的獵袋，“這兩只兔子歸你了，拿去讓你母親燉了，一家人一起吃吧。”

    那小男孩激動的跳了一下，“謝謝您，大人！”他笨拙的鞠了一個躬，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撓了撓自己的腦袋。

    “把馬牽回去吧?！边@次說話的是龐森比，“記得用干草給它們擦擦身子，再給他們喝點水，喂上些燕麥，但是都別給的太多?！?/br>
    “是的，大人，小男孩連忙點頭，“我會給父親說的?！边@孩子的一家人都在塞維爾太太的旅館里工作，父親讓·巴蒂斯特負責(zé)管理馬廄，照料客人們的馬和馬車，而母親則在廚房里幫廚，他們的一兒一女，就在店里幫忙做些跑腿和打雜的工作，每個月掙上幾個銅子。

    “把馬牽進去吧，好孩子。”塞西爾朝著他擺了擺手。

    “好的，大人！”那孩子牽著兩匹馬朝后院走去，時不時地笑著湊到那兩匹馬的耳邊，仿佛再和他們對話一樣。

    “那孩子真是喜歡馬。”塞西爾說道，“他以后一定能當個好的馬夫?！?/br>
    龐森比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兩人一前一后地走進旅館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