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晚飯，又留了一會(huì)，楚陌便帶著吉安離開了，從始至終都沒說去瞧瞧黃氏。

    馬車?yán)?，吉安抱著拱她懷里撒“酒瘋”的男人，想哄不知怎哄，想推又推不開，無奈極了：“我又不是故意把你撇東耳房里的?！?/br>
    “你還給我塞了一本書。我那會(huì)眼里都是你，你卻視而不見，扭頭就走了?！?/br>
    “我回來總要跟娘說說話，叫她放心?！?/br>
    楚陌抬起頭：“所以岳母不放心我是嗎？”

    “不單指你?！奔才踔哪槪骸笆侨魏我粋€(gè)人娶了我，她都不會(huì)放心?！?/br>
    “那還是不放心我?！痹捅痪苿艣_得有點(diǎn)泛紅的眼眶，這會(huì)更紅了，楚陌委屈：“你有沒有給我說很多好話？”

    吉安被他鬧得在心里默默發(fā)誓，以后回娘家，她絕對(duì)不允許他沾一滴酒：“有?！?/br>
    “你怎么說的？”露了期待，楚陌貼在她嘴邊。

    “說你對(duì)我很好啊。”

    “還有呢？”

    還有沒談你，吉安笑了。楚陌見狀，跟著呵呵冷笑：“一句話蒼白無力，你還騙我說很多，來回?cái)?shù)也就五個(gè)字。大晚上我陪你去前院，把你放肩上摘桃的好呢？你昏沉沉，我抱你去溫池子清洗，還給你揉”

    “可以了?！奔参孀∷淖欤骸澳愕降佐[哪樣？”

    楚陌親了親她的掌心：“今晚你在上面?！?/br>
    臉上火熱，吉安狠瞪他一眼，就知道是這樣，一把將人摟緊，嘟囔道：“不許再鬧了?！?/br>
    如意了，楚陌立時(shí)變得乖順，安分地由她抱著：“好?！?/br>
    縣學(xué)廣霖巷，十三園有一長排，對(duì)外出租的是一到十三號(hào)院子。單號(hào)院都是三間屋的小院，雙號(hào)院則是五間屋。另還有一處零號(hào)院，從不出租，是主家院。

    院子結(jié)構(gòu)，與三知院一般，只占地沒有三知院大。今晚辛語沒跟著回來，僅楚陌、吉安入住。管事早就將正房的燭火點(diǎn)上了，熱水也備得足足的。

    楚陌也不用人領(lǐng)路，拉著吉安就進(jìn)了正房。

    翌日天還沒亮，屋外就傳來打鐘聲。睡得正香的吉安被擾得眉頭直蹙，一聲聲的連打了幾十下不歇，翻身朝里，頭往薄被里鉆。

    已經(jīng)醒了的楚陌，將人拉了回來，手落到她耳上：“馬上就停了。”哼唧兩聲，吉安從他身上滾過，換條臂膀枕著。不一會(huì)，鐘聲終于停了，可…人也醒了。

    “現(xiàn)在幾時(shí)？”

    楚陌見她眼底泛青，心疼不已：“丑時(shí)末，你再睡會(huì)。”

    丑時(shí)末，那她不是才閉眼不到兩個(gè)時(shí)辰？吉安翻身躺平，閉上眼睛，一刻、兩刻過去，越來越清醒，嗚嗚咽咽哭出聲。她睡不著了，明明雙目又干又澀。只眼淚還沒哭出來，身上一沉，口中已被入侵。

    連著回了兩天娘家，吉安心滿意足了，逛完了紅楓林便與楚陌踏上了回程的路。不甚急，路上慢慢悠悠。

    從馮家?guī)X到邰憶亭，再到照荷臺(tái)，走了兩天。等抵達(dá)老太爺說的蘭衣縣王嘉鎮(zhèn)時(shí)，已是六月十三下午。

    尋了家環(huán)境不錯(cuò)的客棧，要了三間上房。放了東西，楚陌便帶著吉安出去了。成婚后，吉安將夏日的帷帽帽檐換成了輕紗，不但可以遮陽還不影響視線。

    “我們現(xiàn)在就去吃豬頭rou嗎？”

    “你想吃我們就現(xiàn)在去?！背熬o拉著吉安：“不想我們便先去芙蓉街逛逛，那里有家珞子坊，坊中全是從濱城海岸過來的舶來貨?！?/br>
    吉安來了興致：“那我們先去珞子坊?！焙＝墒遣绞吣瓴砰_，舶來貨正稀奇。

    “好?！?/br>
    芙蓉街上熙熙攘攘，楚陌帶著吉安靠邊走，將她護(hù)在里，避免碰撞。吉安以為珞子坊就是個(gè)小小的鋪?zhàn)?，到時(shí)才知確是鋪?zhàn)?，但那鋪?zhàn)幼阕阏剂税霔l街。

    鋪?zhàn)永锶艘膊簧?，五步一高壯伙?jì)。楚陌牽著她來到樓梯口，交了十兩銀上了二樓。

    見之，吉安不禁挑眉，樓上是貴賓區(qū)？到了二樓，擺設(shè)布置還真比一樓要有格局，且空隙間還有茶桌。

    統(tǒng)一服飾的妙齡女子端著托盤，面帶微笑四處游走。這里也沒有壯漢伙計(jì)盯著。

    楚陌側(cè)首，嘴杵到吉安耳邊小聲道：“珞子坊才開時(shí)還不是這樣，但開了一陣子后發(fā)現(xiàn)，看稀奇的人多，買的少。便將貨物分類，上等貨放樓上，次等貨擺樓下。剛交的十兩銀，一會(huì)可以抵扣。若沒有喜歡的東西，他們也會(huì)退還?！?/br>
    掃視一圈后，吉安不由感嘆，這古人的想法還真不弱于現(xiàn)世。他們到了二樓，沒人服務(wù)，但路過的女侍都會(huì)頷首致意，如此又不會(huì)覺得被冷落。

    “我們?nèi)ツ沁?。”楚陌牽著吉安往南邊貨架去，那里架上擺放著大大小小形狀不一的玩意兒。走近了，吉安幾乎都認(rèn)識(shí)，玻璃球、玻璃小鏡子、寶石項(xiàng)鏈，還有手絹、皮裙等等。

    “按舊例，這幾個(gè)貨架都是新來的貨?！背耙娤眿D對(duì)手絹、裙子不感興趣，便拉她去看鏡子。

    大小不一的鏡子近百件，吉安倒是想買，但一瞧價(jià)格，頓時(shí)就沒心情了。一面巴掌大的小鏡子竟要九兩銀，再添幾兩都能打張拔步床了。拉著楚陌往前走。

    等著，等下回見到吉安安，她一定把玻璃制法給問出來。

    “不喜歡嗎？”楚陌拿了一面打開著的小圓鏡：“這個(gè)出門帶著方便，我們買一個(gè)好不好？”

    吉安搖頭：“不要，我們?nèi)デ泣c(diǎn)別的。”目光掠過兩邊貨架，奇奇怪怪的形狀也…往回看，她好像瞅到了一個(gè)竹筒樣的東西，與吉教授收藏的那支“千里眼”一個(gè)樣。拉著楚陌走過去，伸手拿過。

    來回看了一遍，鏡面凸起，應(yīng)該就是望遠(yuǎn)鏡。小心地拉了拉頭，噯，還真拉開了。走到前方道口，放眼上望一圈。呵，還真是望遠(yuǎn)鏡。那照著這推斷，大景應(yīng)處在明朝中后期。

    “這什么東西？”楚陌湊近。吉安頭往前一傾，連左眼都閉了起來，她看到了什么？那是詹云和嗎？

    “怎么了？”楚陌瞇著眼睛，順著方向看去。來來回回的人，出了五丈，臉都看不太清。

    吉安不能確定，把望遠(yuǎn)鏡放到楚陌眼上：“你瞅瞅路道盡頭那個(gè)是不是詹云和？他好像帶著一位跟我差不多大的姑娘?！眱裳鄱⒅仪胺?，完全沒留意到楚陌垂在身側(cè)的右手一下子握成了拳。

    “是他嗎？”

    “是他。”楚陌沒想到這次無意之行，竟叫他找到了一直在想的東西。方圓和尚說，五十七年前，他的海東青在關(guān)外被射殺，沒了“千里眼”，不然他定可以領(lǐng)著北伐軍直取北漠。

    “詹云和有個(gè)jiejie，早出嫁了，兩個(gè)庶妹都還小?！奔膊滤谂愕膽?yīng)該就是書里的第一女配，詹云和舅家表妹，唐悅兒。

    抽走媳婦拿著的“千里眼”，楚陌復(fù)又牽住她的手：“我們要過去嗎？”悄悄地把“千里眼”歸回原樣，他給她多買幾面鏡子，這個(gè)就給他吧。

    “不去?！?/br>
    又不是楚陌領(lǐng)著姑娘逛街，她管那么多做什？回過頭來，正想拿過她的望遠(yuǎn)鏡，面前就多了玻璃鏡?？戳艘谎鄄ＡхR中的自己，上望楚陌，輕聲細(xì)語地與他商議：“我們買剛剛那個(gè)竹筒好不好？這個(gè)沒甚意思。”

    楚陌露了擔(dān)憂：“媳婦，剛那東西挺有趣的，你要是得了會(huì)不會(huì)就不喜歡跟我玩了？”

    這…這都什么呀，他還小嗎？吉安搖頭：“不會(huì)的。”

    楚陌明顯不信：“買可以，但由我保管。不然你天天拿著它，看得那么遠(yuǎn)，而我卻離你這般近，你的眼里肯定很快就沒有我了?！?/br>
    第46章 吵架

    盯著他的臉品了一會(huì), 吉安伸手去抓住他的另外一只手。呵…果然握得死死的，這人也真是的。

    “你想要就直說，干嘛要逗我？”望遠(yuǎn)鏡于她又不是什了不得的物件, 扭頭去看貨架，就一只嗎？

    楚陌心似被人輕輕彈了一下, 不由收緊牽著她的手：“我要你就給嗎？”

    “嗯，”吉安從上到下看過貨架, 擺出來的還真就只有這么一個(gè)：“不過不要買鏡子，我們家有琉璃鏡，一樣用?！?/br>
    “要是僅有一只呢, 你也給？”楚陌像是抓到了什么, 眼底深沉, 目光專注地盯著吉安, 面上沒了之前的刻意。

    他怎么了？吉安回過頭來：“給啊,”撓了撓他繃緊的手背，“你很喜歡這個(gè)孔鏡？”

    楚陌吞咽了一下：“我喜歡，你就給嗎？”

    “那要看是什么了？”吉安不明白他怎么突然糾結(jié)在這個(gè)問題上：“你若是哪天喜歡上一個(gè)女子, 想要納了人家。那我勸你, 還是先把我解決了。否則就死了這心，別做夢。”

    不可能，楚陌趕緊搖頭：“不會(huì), 生生世世都不會(huì)再有別人了?！睂⑷死胍霊?。

    “干什么？”吉安抬手抵在他胸前, 像做賊似的左右瞄了瞄，已有幾人往這看來了，低聲斥道：“在外面呢?！币粋€(gè)望遠(yuǎn)鏡就叫他此般激動(dòng)，還真是叫她不知說什好。

    楚陌不滿：“我抱我明媒正娶的媳婦怎么就不行了？詹云和都快要成親, 還帶著別個(gè)姑娘在外光明正大地溜達(dá)?！?/br>
    她懷疑這位在詆毀人。吉安瞪了他一眼，手下落拉開攬?jiān)谒车哪侵皇郑瑺恐[脾氣的俊相公往旁邊貨架去。就沖剛哪句“生生世世都不會(huì)再有別人”，她樂意慣著他。

    “我給你買幾面小鏡子？”楚陌以為女子愛俏，該沒有不喜鏡子的。

    吉安加重語氣：“不要。”他剛拿的那面小圓鏡，她一點(diǎn)都不稀罕。前世比那好看做工更精致的小鏡子，都是被拿來當(dāng)贈(zèng)品的。網(wǎng)購梳子，送一面。買盒扎頭繩也送一面，買支口紅送的還是鏡子。

    她大學(xué)宿舍的抽屜里，沒有二十面，也有十八面。還九兩銀子，九文錢她都嫌貴。

    好吧，看來安安是真的不喜歡。楚陌不再堅(jiān)持了：“那我們?cè)倏纯磩e的。”

    兩人連著走過兩排貨架，吉安沒一件入眼的：“我有點(diǎn)餓了。”

    “沒有喜歡的嗎？”楚陌見她搖頭，猶不死心：“還是拿一面鏡子吧，你自己挑，大小都可以。”

    “家里有鏡子。”吉安拉著人往樓梯口，楚陌目光還流連在那排鏡子上?？斓綐翘菘跁r(shí)，一抬眼竟撞上走出對(duì)面貨架的詹云和。吉安神情冷漠地撇過，就似不認(rèn)識(shí)這么個(gè)人一樣。只詹云和卻露了不自在。

    “真的不買嗎？”

    余光瞥見詹云和一步退回，吉安心里生了不屑：“你望哪里呢，看腳下?！碧ど蠘翘荩敖K于死了心：“我們?nèi)枂柕昙蚁衲菢拥目诅R還有沒有了？”

    吉安不在意：“好?！惫浣致?，又不是一定要買點(diǎn)什么。

    此刻，避到貨架后的詹云和正氣惱，惱自己為何見楚陌回頭要躲，實(shí)不磊落。他又沒做什逾距的事，陪母親、表妹來珞子坊買點(diǎn)東西罷了，只母親略有不適沒來而已。

    “表哥，你怎么了？”身著嫩綠交襟襦裙的女子，帷帽帽檐僅有半尺，精巧的下巴露在外，既不出格又增多了兩分俏皮。

    詹云和扯了下唇角：“無事，還有什么要買的嗎？”

    “我們?nèi)タ纯寸R子，蕓珊jiejie再三囑咐我給她帶兩面。”

    “那走吧?！?/br>
    吉安、楚陌到了樓下，就有專門的人領(lǐng)著去結(jié)賬。

    “這孔鏡三兩金，二位有押十兩銀在此，再付二兩金便可?！贝蠛永蠞h穿著短打，全不似個(gè)生意人。

    “這孔鏡還有嗎？我與內(nèi)人都喜歡，想再買一只?！?/br>
    老漢抬眉：“還真沒有了，”手指俊小伙拿著的孔鏡，“就這個(gè)還是咱東家路過一處荒島，救了個(gè)高鼻子，那高鼻子給的，說是航?？梢杂?。東家?guī)Я嘶貋恚椭苯与S貨送坊里了?！?/br>
    吉安不解：“你們東家怎么沒留著自個(gè)用？”

    老漢樂了：“小娘子，您是不知道。那高鼻子拿著此物，船還是翻了。東家瞧過了，這東西出門游玩時(shí)看看遠(yuǎn)景十分得意，但海上…不行?！?/br>
    付了二兩金，兩口子出了珞子坊。日頭偏西了，楚陌帶著吉安往西直街成婆鋪?zhàn)印Ｍ跫捂?zhèn)上做豬頭rou最有名的就是成婆鋪?zhàn)?。東直街上喜桂酒樓蜜烤小豬烤得最好吃，皮脆rou嫩。

    豬頭rou一端上來，吉安就知成婆鋪?zhàn)蛹业氖巢氖蔷艏?xì)選，豬頭肥瘦適中，鹵料也上層。rou鹵得極入味，鹵過后還稍微烤了下。吃起來既糯又不膩。

    也許是真餓了，一斤豬頭rou，吉安吃了大半。吃完了還惦記著蜜烤小豬，又往東直街。

    好在王嘉鎮(zhèn)不大，沿著西直街往東去三刻即到。

    回到客棧已申時(shí)末，上了樓才坐下，倒了茶還沒端起，小腹一陣絞痛，緊接著一股熱流下沖。吉安霍得站起，跑去內(nèi)室翻包袱。

    楚陌跟上：“怎么了？”見她拿了月事帶，不禁耳根生熱，“不是應(yīng)該還有幾天嗎？”

    “這也說不準(zhǔn)的?！奔踩サ酱参步锹淦溜L(fēng)后：“從上月家里就忙著我們的親事。近日成親、回門，齊州、范州兩地跑，早幾天遲幾天也正常?！本褪沁@回來得毫無預(yù)兆，以往來之前身子都會(huì)乏，小腹也會(huì)鼓脹發(fā)悶。難道是因?yàn)椤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