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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不敵他 第112節(jié)

    彼時,故人已經(jīng)成了一個模糊的點, 嵌進人海。

    她一時根本分不清,憧憧人影里, 那個才是她要看的人。

    恍然間,她們的少女時代就這么結(jié)束了?;蛟S, 只是王謹(jǐn)惠的少女時代過早的戛然而止。

    江月稠好像還是從前的那個江月稠, 還是那個被疼愛的、心性純良的小公主。

    王謹(jǐn)惠一點都不喜歡回望過去。

    只有過去過的好的人才喜歡回憶, 她過去的日子慘不忍睹, 除了痛苦憋屈, 根本沒有別的味道。

    可當(dāng)那個模糊的點消失在視野盡頭時,王謹(jǐn)惠卻不受理智約束的, 想起了那個破破爛爛的、讓她十分憎惡的舊巷子。

    住在巷子里的人把他家當(dāng)笑話看。他們覺得她爸品性不好,她媽也很尖酸刻薄, 家里成天吵架烏煙瘴氣的,有人甚至還不讓自己的小孩跟她多接觸。那天, 她偷偷喜歡的小男孩卻跟她說:“我爸媽不讓你到我們家玩。”

    她當(dāng)時被鋪天蓋地的羞恥感壓的喘不過氣, 卻也很要面子的說了句:“我也不想去你們家。”

    轉(zhuǎn)身想往家走,卻發(fā)現(xiàn)他們家又在吵架。她遠(yuǎn)遠(yuǎn)看著,腳步無法挪動, 終于忍不住哭了。

    江月稠的爸爸以為她是嚇到了, 還來安穩(wěn)她。他打開剛買的一箱旺仔牛奶, 從里面拿了兩瓶分給了她。

    那一刻,她真的好想說:“叔叔,我能不能做你的女兒。”

    這么多年,巷子里唯一對她還不錯的是姓江的哪一家。江月稠曾經(jīng)是她唯一的朋友, 是她唯一的避風(fēng)港。

    那時候的王謹(jǐn)惠很怕江月稠和別的小孩走的近,怕江月稠和別人玩的好就把她丟下……

    王謹(jǐn)惠硬逼著自己沒再繼續(xù)想。

    她那混亂不堪的過去有什么好想的,可江月稠不久之前說的話還在風(fēng)里撕扯。

    你不可能過得好。

    這句話一遍遍地,在王謹(jǐn)惠耳邊回蕩。

    她搭在門上的手哆嗦了一下,從包里摸出一根煙,點上,狠吸了兩口后,那個熟悉的王謹(jǐn)惠就回來了。

    無愛就無愛,愛有什么用?它脆弱的不堪一擊。

    有錢不就行了?有錢她還怕什么?

    江月稠憑什么這樣頤指氣使的說,那個小公主根本什么都沒經(jīng)歷過。

    王謹(jǐn)惠坐上車,踩上油門,揚長而去。

    車載音樂開的震天響,她神情漠然的一路向北。

    江月稠朝南走的。

    斌子站在商場外,手里拎著王謹(jǐn)惠買的東西。

    看到江月稠過來,他猶豫著,最后還是問出口:“你跟她吵架了?”

    江月稠沒否認(rèn),“嗯”了聲。

    “為的什么事?”王睿斌問。

    大人的事小孩別管。

    江月稠條件反射的想到這句話,但想一想,她沒比王睿斌大多少歲。

    說出來,肯定還會被這小孩說兩句。

    “她……”江月稠沒把事情說的那么難聽,細(xì)節(jié)沒那么重要,她知道結(jié)果就行了,“我好像從來都沒認(rèn)識過她?!?/br>
    比起憤怒,她現(xiàn)在更多的覺得震驚,覺得荒誕,覺得不可理喻。

    想到了之前王睿斌說的話,用正常人的思維還真的是不能理解。

    過了很久,王睿斌淡淡開了口:“那你還幫我?”

    江月稠偏過臉去看他。斌子明顯是長的像他爸。王家成年輕時候長的還不錯,也花言巧語會說好聽的,把趙芬萍迷得暈頭轉(zhuǎn)向,她不顧王家成一無所有,要死要活要跟他在一起。最后發(fā)現(xiàn)是個坑。

    “她是她,你是你?!苯鲁碚f。

    她想到劉小梅說過的,“王家成是王家成,趙芬萍是趙芬萍,那倆孩子是那倆孩子,大人的事跟小孩有什么關(guān)系?”

    那是一個鄰居跟王家成吵架,兩方都是污言穢語,也不管有沒有小孩,連著王謹(jǐn)惠和王睿斌也一起罵。

    劉小梅出來說了一句。

    但其實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師,不可能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

    孩子會潛移默化的受影響。如果把孩子比作一張白紙,那落筆的第一道顏色就是父母給圖的,甚至這幅畫的底色就是父母潑下來的顏料。

    對于原生家庭不幸的人來說,那像個逃不開的魔爪。也許要把自己扎的鮮血淋漓,才能有獲得新生的機會吧。要么,要遇到所謂的貴人,狠狠地拉一把才行。但貴人來的時候,那一顆蒙了許多塵的眼又是否能分得清呢,他們可能也會把人推的很遠(yuǎn)很遠(yuǎn)。

    “你……恨她嗎?”王睿斌有點沒頭沒腦的問了句。

    他其實想問的更多,但一時不知從何開口。

    江月稠笑了笑:“沒恨。”

    這一刻,她已經(jīng)釋懷了。

    也許是因為她見證過王謹(jǐn)惠不幸的過去,也或許她現(xiàn)在生活的挺好。

    還因為她知道,恨沒愛重要。

    王謹(jǐn)惠已經(jīng)是過去的事,她們未來不會再有交集。這個人在她的人生里,大概就到此為止了。

    路上就想聯(lián)系曾憶昔,但想著一旁還有個小孩,江月稠還是一路忍著,直到來到了賓館。

    她洗漱完,就拿起手機給曾憶昔打電話。

    可電話沒打通,曾憶昔手機關(guān)機。

    她半坐在床上,看著屏幕發(fā)呆,猜測他是沒電還是欠費,一時半會睡不著,刷開朋友圈看了眼。

    這才看到,劉小梅剛剛轉(zhuǎn)發(fā)了一條養(yǎng)生知識在朋友圈。

    她笑了笑,隨手點個贊,然后給劉小梅打了個電話。知道她還沒睡。

    電話里,劉小梅告訴她,住在頂樓的那個愛養(yǎng)花的古怪老頭今早去世了。

    聽到消息,江月稠有些震驚,她今年過年的時候還看到那老頭搬了一盆紅杜鵑回來,當(dāng)時明明還精神抖索來著。

    劉小梅說了句:“世事無常啊?!?/br>
    一時之間,江月稠又想到了王謹(jǐn)惠。

    當(dāng)時罵王家成最狠說他倆孩子沒出息的是這老頭,后來王謹(jǐn)惠高考沒考好,只上了一所普本。趙芬萍覺得這大學(xué)不如不念,出來主持公道的也是這老頭。

    老頭說:“好歹也是個本科,出來后掙的不比去廠里打工掙的多?將來不就能多孝敬你點?”

    不知道趙芬萍那時說的是氣話,還是被這一番頗有經(jīng)濟學(xué)家風(fēng)范的發(fā)言打動了,最后同意讓王謹(jǐn)惠上了大學(xué)。

    巷子里住的都是底層人,他們的生活瑣碎平庸,每天都在雞毛蒜皮、柴米油鹽里斤斤計較。生活不缺少惡意,卻也充斥著樸素的正義。他們時而脆弱,但有時卻又有著幾乎野蠻的韌性。

    她和這位住在頂樓的古怪老頭所言不多,小時候還會嘴甜的問兩句好,但這老頭喜歡罵人,有時候天氣不好,就見他罵罵咧咧。所以現(xiàn)在,也就迎面相遇的時候,她避無可避,會出于禮貌打個招呼。

    想到這老頭以前還送了盆小花給她,她有些難受,也許平時該跟這老人家說說話的。

    沒聊多久,劉小梅到點要睡覺,便把電話掛了。

    隔了半小時,她收到曾憶昔的消息:【剛下飛機。】

    下飛機?

    【你在哪兒?】她連忙發(fā)了條消息過去。

    很快,收到一條只有兩個字的回復(fù):

    【北城?!?/br>
    一個小時后,曾憶昔到了她所在的賓館。

    開門的那一剎那,心里一群小麻雀在撲騰翅膀。

    她很想曾憶昔,曾憶昔竟然就這么來了。

    像是有什么魔法一樣。

    她想都沒想,就一頭撲進曾憶昔懷里。

    蹭了兩下,聞到他身上的香味,很不對勁。

    這是女人的香水。

    “你……”她抬眸,有些難以置信。

    覺察到她的表情不對,曾憶昔問了句:“怎么了?”

    “你身上有香水味。”江月稠說。

    “我沒噴香水?!?/br>
    “女人的?!币还擅倒逦?。

    “……”

    “你不解釋解釋?”學(xué)著他的語氣,江月稠理直氣壯地質(zhì)問。

    曾憶昔偏頭笑了聲,他還沒覺察出來身上是不是有香水味,但也懶得去聞聞到底有沒有。

    他就這么站著,心里坦蕩,面上恣意。

    他一天都沒跟女的說話,不像她,跑到北城跟個高中生拉扯。她還反過來質(zhì)問他。

    江月稠看著他,表情認(rèn)真,“你不解釋嗎?”

    曾憶昔漫不經(jīng)心地開嗓:“奧,我旁邊坐著一個女的。”

    “為什么旁邊坐著個女的?”

    “買票的時候沒給顯示,鄰座是男是女。”曾憶昔說。

    “……”一時間,察到自己眼下好像是在小題大作,沒事找事,江月稠沒好意思再說什么。

    “不高興了?”曾憶昔吊兒郎當(dāng)?shù)匾恍Α?/br>
    “沒有?!苯鲁碜煲灿擦似饋?。

    曾憶昔扳正她的臉:“不爽就說?!?/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