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眠情況沒有好轉(zhuǎn)，還有惡化的跡象，所以周一起來后，她腦袋昏沉，精神不濟。

    難得兩個女孩子也早起，跟他們擠一桌吃早飯，葉涼照樣還是愛理不理，may卻很有禮貌，說她們兩個早上有試鏡，一個很有實力的護膚品牌需要廣告模特，如果她們拿下這個資源，今年的曝光率就有了，整一年都不用擔心會餓肚子。

    “你話太多了，很容易被淘汰的知道嗎？”

    葉涼神色不善地瞪了may一眼，她很不喜歡她的朋友對陸兮表露善意，畢竟她不配。

    may咬著筷子很尷尬，陸兮卻喜歡這個單純良善的女孩，她不在乎葉涼能不能拿下，反倒希望may成功，畢竟她不像葉涼，出生在富有的老錢家族，家里的錢幾輩子花不完。

    “好好加油哦，要是成功了，我親自下廚給你們慶祝?！?/br>
    陸兮走之前，看著兩個女孩子，溫柔鼓勵，“要盡全力呀?！?/br>
    等門一關，may的笑臉還未退去，葉涼的口中鄙薄地吐出一個字。

    “假?！?/br>
    “全世界最假的女人就是她了?！?/br>
    “涼，你怎么可以這樣說嫂子。”may實在不理解葉涼對陸兮的敵意，忍不住要為她說句公道話，“嫂子那么好，把床讓給我們自己睡沙發(fā)，對我們真的沒的說了。”

    “所以她騙的就是你這樣的傻子，給點好處，就把她當仙女?！?/br>
    葉涼想起她決絕提離婚時，哥哥的沉默，她爸媽完全不能接受的神情，面上又冷了幾分，“奉勸你一句，別被某些人的外表騙了，把你賣了還給她數(shù)錢。”

    —

    陸兮到公司，頭疼加劇，她泡了杯咖啡提神。

    又想起了那個人口中的“驚喜”，忍不住深思，他未來又會給她什么樣的“驚喜”呢？

    一想到他，她頭疼欲裂，神色慘淡。

    以為生活已經(jīng)夠難了，沒想到更難以應付的局面在后面，一雙無形的手在牽制著她，不知道要把她帶向何方。

    她討厭這樣沒有掌控感的生活。

    助手小李這周結束就離職了，目前她主要的工作是幫她篩選簡歷，找到替代她職位的人選。

    “陸總?！毙±钋瞄T進來，在她面前放了幾份簡歷，“這是上周我篩選出來還沒來得及給你的簡歷，你過目下?！?/br>
    陸兮低頭，第一份簡歷是個小伙子，五官俊挺，才24歲。

    許嘉澎。

    第10章 目光

    這個姓許的專業(yè)就是家具設計，在這三份簡歷中是最優(yōu)秀的，就是——”小李遲疑著沒有說下去。

    陸兮當然明白她沒說下去的原因。

    二十多歲的優(yōu)秀小伙子，多半拿小公司的工作當跳板攢資歷，不會干長久的。

    她又去翻其他兩個女孩的簡歷，一個工作經(jīng)驗豐富，但每份工作都干不到半年就跳槽，工作內(nèi)容也是五花八門，想來是個心性不定從沒有職業(yè)規(guī)劃的人。

    另一個學歷不錯，專業(yè)卻極不對口，是鋼琴專業(yè)的畢業(yè)生，估計也是工作沒找好病急亂投醫(yī)。

    彈鋼琴的手能cao作各種辦公文檔嗎？

    她表示懷疑。

    腦殼疼得像有人在用榔頭敲，她把簡歷推回去：“跟他們約個時間，盡快叫過來面試吧?！?/br>
    眼下缺人，新人可以先用著，多少能幫她分擔一些工作。

    “好的，陸總?！?/br>
    這天她被頭痛困擾，沒有體力再加班，早早回家睡覺。

    葉涼和may深夜不歸，打電話過去，說是拿下了這個護膚品廣告，兩個女孩子開心地跑到朋友家里開通宵派對去了。

    陸兮回到自己的床，抱著女兒睡足九小時，第二天才終于活過來。

    應聘的三個年輕人，最后面試只來了兩個，那個學鋼琴的姑娘沒有出現(xiàn)，大概也是感到專業(yè)太不對口，不想浪費時間。

    這次面試沒有走公司流程，主要由她自己做面試官，第一個進來的就是那個每幾個月?lián)Q份工作的姑娘，幾番問答下來，陸兮知道這個不行，頻繁離職入職，儼然是職場上的老油條了，深諳勞動法，動不動要高薪提勞動者權利，卻只字不提勞動者應盡的義務，pass.

    最近諸事不順，她已經(jīng)不對下一個應聘者抱有希望。

    門口響起“嘟嘟”聲。

    “進來。”

    她的眼睛從電腦屏幕移到門口的人，挺陽光的長腿男孩，皮膚很白，短發(fā)利落，穿著正式，只是年輕得不像話。

    “許嘉澎？”

    她確認簡歷上的名字，眼睛掠過他的一些基本信息，示意他在對面坐下，“請坐?！?/br>
    “陸總好，我是許嘉澎?！痹S嘉澎規(guī)矩地坐到她對面。

    桌上的工作電話響了，是王慧打來的，陸兮不敢慢怠，跟對面的許嘉澎匆忙道了聲“稍等”，專心致志聽這通重要電話。

    “陸小姐，我看過你的清單了，坦白說，這是我老板的房子，工作職責所在，我可能比我自己家里選家具還要苛刻，希望你理解?！?/br>
    王慧開門見山，也許是顧淮遠授意，今天她不再藏著掖著，講話直接多了，但語氣非常友好，并不會給人不舒服的感覺。

    不知情的情況下接了單，陸兮也只好耐著性子和他的手下打交道:“我理解的，王小姐，是我自己單方面理解有誤，不管客戶是你還是你老板，我們弗蘭都會一視同仁，這個清單有什么問題請直說?！?/br>
    “是這樣，老板對個人空間的要求比較高，特別是床品，他尤其不滿意這張床，麻煩陸小姐再做準備，老板最近會親自見你?！?/br>
    陸兮捏緊手中的鉛筆，只是黯然一瞬，又恢復了職業(yè)本色：“好，我明白了?！?/br>
    又要再見面了。

    雖然是意料之中，但和他一人打交道比應付十個八個客戶都要累，現(xiàn)在還沒見面，她已經(jīng)開始疲憊。

    陸兮短暫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并沒有察覺到，對面的許嘉澎正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她。

    眼睛已經(jīng)成了一支鉛筆，近乎貪婪地描繪她動人心弦的臉部線條，有些女人只能遠觀不能近看，這個女人卻不同。

    他的血液在隱隱沸騰。

    這份工作他要定了。

    陸兮很快調(diào)整好情緒，看向被她冷落了一兩分鐘的小伙子：“不好意思，我們開始吧?！?/br>
    許嘉澎坐得端正筆直，點頭，等待接下來的詢問。

    “先簡單做個自我介紹吧?！?/br>
    “陸總好，我是許嘉澎，畢業(yè)于a美術學院家居設計專業(yè)，畢業(yè)后在雷娜家居做了十個月的設計師助理，目前已經(jīng)從雷娜家居離職?！?/br>
    雷娜家居名氣斐然，這兩年勢頭頗猛，比起剛出道的弗蘭，雷娜顯然是個更理想的平臺。

    陸兮自然要問出疑惑：“方便透露離職原因嗎？”

    “方便的。”許嘉澎猶豫片刻，說：“我跟上司在設計上的理念有沖突，有時……不太看得慣他的做法，所以就離職了。”

    陸兮刨根問底：“比如？”

    許嘉澎的頭垂下來，聲音也弱下去：“我看不慣他抄襲。”

    年輕人總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赤誠又滿懷理想，干凈到容不下眼底的沙。

    陸兮從對面的男孩身上看見了剛入行時的自己，以為有一個總有新鮮想法的大腦，就能做出最好的原創(chuàng)，干了一年后才知道，原來這行業(yè)抄襲成風，為了生存，國內(nèi)抄國外，同行抄同行，真正堅持初心做原創(chuàng)的只是少數(shù)。

    她就是在堅持的少數(shù)者，雖然艱難，但對得起自己的初心。

    陸兮對這小伙子印象不錯，微笑道：“我覺得我有必要提醒你，面試時講心里話，很可能會得罪同行?！?/br>
    許嘉澎果然還年輕，明顯一愣，遲疑問她：“陸總，那我……得罪你了嗎？”

    “你覺得呢？”

    這明顯又是考驗了。

    許嘉澎思索片刻，抬起眼皮說：“我在網(wǎng)上查過弗蘭的產(chǎn)品，雖然這個品牌還挺年輕，但我看得出你們在堅持做原創(chuàng)，比起墨守成規(guī)條條框框很多的大公司，我更想要自由的土壤，我想和那些，跟我有一樣想法的人一起工作。”

    年輕人想法簡單又直接，有時聽著可笑，可是陸兮卻覺得這樣可笑的年輕人最好再多些，這個行業(yè)需要有理想的青年人。

    她面上不露聲色：“小公司雖然自由，卻沒辦法提供大公司那樣的薪資，我們公司離市區(qū)還遠，這些都是很現(xiàn)實的問題，我希望你考慮清楚?！?/br>
    “我有車?！痹S嘉澎有些憨地撓撓頭，“我就想學點東西，收入……反正我花得不多，也沒女朋友，餓不死就行?！?/br>
    陸兮嘴角勾了勾，“我們弗蘭給的工資雖然比不上同行，但還不至于會讓員工餓死?！?/br>
    意識到自己大概說錯了話，許嘉澎補救：“陸總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我做好了吃苦的準備，從頭干起沒問題。”

    “好，你回去等消息吧?！绷私獾竭@個程度，陸兮覺得面試可以結束了。

    “那——陸總再見?！痹S嘉澎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轉(zhuǎn)身離開。

    —

    當天下午小李進來告知，許嘉澎已經(jīng)接受了offer，約好了下周來上班。

    一樁事解決，陸兮心態(tài)放松了一些，就這樣又忙碌了三四天，又到周五，下班前她沒有等到王慧的電話，心知顧淮遠暫時還不打算見她，這個周末暫時還能松口氣。

    又忙到快七點才做完所有事，剛準備下班，楊姿言沉著臉進她辦公室：“兮，先別忙著回家，我們?nèi)ヌ藄g?！?/br>
    在路上，楊姿言告訴她知名大品牌緋利斯的最新款系列產(chǎn)品有抄襲弗蘭的嫌疑，這個叫做“緋利斯”牌子早就進駐了sg，所以今晚她拉著陸兮必須走一趟sg。

    這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被抄了，家具行業(yè)維權艱難，陸兮一想到這個問題就頭疼。

    她們到sg大約晚上八點，sg燈火輝煌，依然人氣頗旺，多得是攜家?guī)Э趤砉涓黝惣揖拥?，陸兮和楊姿言心情復雜地穿梭其中，心情微澀。

    這就是弗蘭高攀不上的sg，高高在上的sg。

    規(guī)模宏大的sg共有五個樓層，樓層越高，品牌越高級，緋利斯定位高奢路線，恰好就在五樓。

    陸兮進入緋利斯門店，看著它們新一季的展品，只覺得胸悶氣短。

    太像了。

    從外觀到工藝，甚至她熬了好幾個晚上構思出來的細節(jié)處理，都被抄得干干凈凈。

    “你說離不離譜？”楊姿言氣憤難當，“還以為進我們弗蘭的門店了，抄一個產(chǎn)品嫌不夠，把咱們整個系列都照搬全抄，缺了大德了?！?/br>
    陸兮作為主設計師，心血被人抄襲，其實最有發(fā)言權，但是此刻心境荒涼，除了嘆息，她竟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真的是太心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