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非并不想告訴他林洛清和自己說的那些話，——季嶼霄不喜歡別人懷疑季樂魚，如果季樂魚知道林洛清懷疑他，說不定會告訴季嶼霄，到時候，季嶼霄可能會因此和林洛清爭吵。

    他不想林洛清因為這件事被罵，所以他不能說。

    “沒什么?！?/br>
    “真的？”季樂魚很懷疑。

    “不然你覺得他會和我說什么？”林非問他。

    季樂魚歪頭想了想，也是，林洛清一直都很相信他，剛剛和他說起這件事也只是擔心他不開心，所以自然不會問林非事情的真相。

    “我以為他會提醒你下次遇到這種事，要保護好自己再幫助別人?！?/br>
    林非一聽，就知道這是林洛清和他說的。

    他抬手關了燈，重新躺好，“是你救的人，又不是我，他不會提醒我這個?！?/br>
    那倒是，季樂魚想。

    “所以你沒有和他說？”季樂魚試探道。

    林非覺得他這種問題就很沒有意義。

    “你如果不相信我，我說了沒有，你也不會相信。你如果相信我，早在剛回來的時候我就答應你了，你也沒必要再問?！?/br>
    他閉了眼睛，不再說話。

    季樂魚聽著，卻睡不著。

    他睜著眼睛看著漆黑的夜色，琢磨著林非應該是可以相信的。

    他之前答應自己不告訴季嶼霄和林洛清，就沒有說。

    那這次應該也不會說。

    況且，他那時候在會議室，還幫了他。

    “今天晚上，謝謝你。”季樂魚低聲道。

    “不用客氣?！绷址堑穆曇羰且蝗缂韧钠届o。

    季樂魚側過身看他，林非平躺在床上，看不清神情。

    “你轉過來?！奔緲肤~和他道。

    林非無奈，只得轉身面向他。

    季樂魚看著他，夜很黑，他沒法看清林非的面容，卻隱約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氣息。

    季樂魚稍稍離他近了一些，想說話，又不知道說什么。

    林非沒他這么多情緒，他見季樂魚不說話，就又閉上眼睛準備睡覺。

    許久，他才聽到季樂魚聲音淺淺的問他道，“你知道什么是掃把星嗎？”

    林非“嗯”了一聲，回他道，“彗星?！?/br>
    “不是的?！奔緲肤~和他解釋道，“是會害死身邊人的人，這種人叫掃把星?！?/br>
    林非聽他這么說，有些疑惑的睜開眼睛，他當然知道這個詞語還有這種意思，但是季樂魚這么小，又不愛看書他怎么知道的？

    ——是的，盡管住在一起的時間并不長，可林非已經看出來了，住在他隔壁房間的幼兒園大班的季樂魚小朋友，并不喜歡看書，更不喜歡寫作業(yè)。

    “哦?！彼察o的應了一聲。

    季樂魚的話語里有些傷感，他似是猶豫了一番，又似是沒怎么多想，他說，“我就是掃把星?！?/br>
    聲音很輕，又很沉重。

    “你不是。”林非反駁他道。

    季樂魚沒想到他會這么說，有些驚訝。

    “我是的?！彼f，“季鑫的奶奶和mama都這么說?！?/br>
    “你不是?！绷址菆远ǖ馈?/br>
    季樂魚不明白他為什么覺得他不是，明明他都已經覺得自己就是了。

    “我們一家出了車禍，我爸爸mama都死了，我叔叔也受了傷，只有我沒事。”他給林非復述著季振彩的話，“這就是掃把星，專門克別人的，所以會克死別人，但是他自己不會死，他的命很硬的。”

    “我就是的。”他最后下結論道。

    林非無奈，“你不是?！?/br>
    “車禍是意外，你爸媽和叔叔都是意外，意外你知道是什么嗎？就是突然發(fā)生的，誰也不知道的?！?/br>
    “那我怎么沒事呢？”季樂魚問他。

    林非哪能知道他為什么沒事。

    他稍稍沉默了片刻，決定換個說法給季樂魚解釋這件事。

    “我爸媽也死了?！绷址瞧届o道，“但是我活著，可我不是掃把星，所以你也不是，你明白了嗎？”

    季樂魚好奇道，“你爸媽怎么死的？”

    “我mama生了病，我爸爸出了意外，我沒見過他，不過我媽說他死了?！?/br>
    季樂魚點頭，不過他很快又找到了新的疑點，“你舅舅沒有受傷，所以你不是，但是我叔叔受傷了，所以我是?！?/br>
    林非：……

    林非長這么大，第一次體會到了心累的感覺。

    于是他又想了想，和季樂魚道，“我爺爺死了，但是你爺爺沒死。”

    “你爺爺也死了？！”季樂魚驚奇。

    怎么又死了一個！

    那林非這邊死的就比他多了一個。

    “嗯?！绷址呛艿ǎ拔覌屨f我爺爺奶奶都死了。”

    還有奶奶！

    又多了一個！

    季樂魚簡直太震驚了！

    如果他是掃把星，那林非肯定是學校大掃除的那種大掃把，所以才能克死那么多人！

    “我mama說了，生老病死，都很正常，這是命。”

    季樂魚聽不太懂，“命不就是活著嗎？”

    “不是，是命運?！绷址瞧^看了他一眼，嫌棄道，“你看的書太少了?！?/br>
    他說，“我爺爺奶奶年紀大了，所以會死，我mama生病了，所以會死，我爸爸出了意外，所以會死，這和我無關，所以你爸爸mama還有叔叔，他們的死和傷，也都和你無關。不信你明天去問你叔叔，看他怎么說?！?/br>
    季樂魚被他說的內心松動了起來，輕聲問道，“真的？”

    “嗯?！绷址堑ǖ?。

    季樂魚不自覺地笑了起來，心里似是有光輕輕晃動。

    他說，“那我不是掃把星？”

    “你當然不是?！?/br>
    “我也沒害死我爸媽，害我叔叔受傷。”

    “那當然。”

    “那我以后也不會害死別人？”

    這可不一定，林非心想。

    “如果你不推人下水的話?！?/br>
    季樂魚：……

    季樂魚氣呼呼的哼了一聲，鼓起自己的小臉，轉過身不理林非。

    林非笑了一下，閉上眼，準備睡覺。

    季樂魚等了好一會兒，偷偷回頭覷了他一眼，見他不說話，也不動，只得重新轉過身，氣鼓鼓道，“我沒想害死他，我都說了，我就是想教訓教訓他?！?/br>
    “可他確實有可能會淹死?！绷址情]著眼睛道，“下次不可以這樣?！?/br>
    季樂魚抿了抿唇，不說話。

    林非這才睜開眼睛，問他，“明白嗎？”

    季樂魚明白，但是他不是很想答應。

    “沒想害死他也不行嗎？”

    “我mama生病的時候也沒想死，醫(yī)生也沒想她死，我也不想她死，我舅舅也是，可是，她還是死了?！?/br>
    林非的聲音空落落的，他說，“不是你不想他死，他就不會死的，死亡，是誰也說不準的事情。”

    季樂魚在這一刻沉默了。

    他似是想到了他的父母，想到了季嶼霄，他爸爸臨死都在護著他mama，就像他叔叔護著他一樣，可是，他mama還是死了。

    他爸爸也不想他mama死的，但是并沒有用。

    “知道了?！奔緲肤~輕聲道。

    只是說完，他又不甘心的撇了撇嘴，不情不愿的。

    林非想起林洛清洗澡時對他說的話，難得的繼續(xù)道，“不能推人下水，其他的也不可以，可以吵架，可以打架，但是這兩個以外，都不可以，明白嗎？”

    季樂魚：……

    季樂魚覺得他要求也太多了！

    他狠狠的哼了一聲，用實際行動表示自己的不滿。

    “做得到嗎？”林非問他。

    “我只要不推人下水不就可以了嗎？”季樂魚和他討價還價，“我下次仔細一點，不被人發(fā)現(xiàn)可以了嗎？”

    林非：……這是發(fā)現(xiàn)不發(fā)現(xiàn)的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