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將謝姮簇?fù)沓鋈ァ?/br>
    外面映目都是連綿的燈火。

    九九八十一根南海鮫人燭制成的燈籠，象征成長長久久。

    她記得從前很羨滟這樣的婚禮，曾經(jīng)想過，倘若有一日，那冷峻少年終于肯喜歡她了，她是否也會穿著嫁衣，與他一起走過這璀璨長路。

    現(xiàn)在都是假的。

    謝姮看著謝涔之朝自己走來，他穿著紅衣的樣子俊逸瀟灑，比他從前練劍的樣子還要好看。

    “阿姮?！?/br>
    他朝她伸手。

    謝姮把手遞給他。

    燈火迷離，高臺樓闕，星光灑落。

    他們一齊來到姻緣柱前。

    所有人靜候臺下。

    姻緣柱感受到一對男女的靠近，隱約閃爍著光，隨著他們越來越近，那光也越來越刺目。

    謝涔之擔(dān)心謝姮體力不支，全程用手扶著她，掌心的觸感溫暖有力，他眸色溫柔，她嬌柔如水，郎才女貌，宛若一對璧人。

    他們同時伸手，將掌心貼上姻緣柱。

    ——“衛(wèi)折玉，你再幫我一個忙?！?/br>
    ——“什么？”

    ——“你擅長攝魂之術(shù)，給姻緣柱略動手腳，應(yīng)是不難?！?/br>
    她在等著。

    姻緣柱驟然發(fā)出金光，金光環(huán)繞著謝姮和謝涔之，逐漸由淡金色的文字，浮現(xiàn)柱上。

    謝涔之淡淡一笑，抬手握緊謝姮的手腕，“阿姮……”

    他話未說完。

    那金字又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變成了赤紅色。

    金色為天定姻緣，白色為普通姻緣，而赤色，則是極為罕見的兇煞死劫。

    “兇煞大劫？！”

    下面亦有人驚呼。

    謝涔之的笑容一僵，臉色倏然慘白。

    那姻緣柱上字跡浮現(xiàn)，一排赤色的字逐漸變得清晰。

    ——“命定相克，不死不休?！?/br>
    四周突然變得極其安靜。

    命定相克。

    不死不休。

    從未有人測姻緣，測出如此狠絕的命格。

    所有人都驚異地瞪大眼睛，四周一片嘩然。

    若是平時，測出這樣的命格，他們甚至?xí)岩墒且鼍壷鶋牧恕?/br>
    因?yàn)閷?shí)在是聞所未聞。

    可如今。

    在謝涔之冤枉謝姮，謝姮回天乏術(shù)之后，這樣的話，又似乎是在預(yù)示著什么。

    不死不休啊……

    謝姮的確是要死了，也的確與謝涔之脫不了干系。

    這預(yù)言看似離譜，可想想，又似乎應(yīng)驗(yàn)了。

    眾人心思各異。

    空氣似乎都停滯了流動，連呼吸都變得如此壓抑。

    謝涔之站在原地，臉色盡白，袖中的手已攥得沒了知覺。

    他第一次心如被狠狠剜了一記，難以置信地盯著那姻緣柱上的字。

    “怎么可能……”

    他喃喃自語，第一次如此無措，又似不信邪一般，又拉著謝姮的手，再次將掌心貼上去。

    一次又一次。

    那姻緣柱的光黯淡下去，又再次亮起。

    可每次都是赤色的字。

    “不死不休”宛若刀子，在心上刻出鮮血淋漓的傷口。

    他眼底血紅，身子微微顫抖，又轉(zhuǎn)身握著謝姮的雙肩，看著她眼睛急急道：“阿姮，不會如此的，我不信命，我們不會不死不休……”

    謝姮安靜地站著不動，冷眼看著他的狼狽。

    無論發(fā)生什么，陵山君永遠(yuǎn)在人前端莊自持，高高在上，從未有一次像今日這般失控。

    他真的很喜歡她吧。

    謝姮承認(rèn)她有過一瞬間的動搖，她認(rèn)真地喜歡過他，懂得真心的意義，怎愿意在真心上作踐。

    可他不肯放手，便只有如此絕然的斷絕方式。

    長睫一落，她露出一個溫柔又懂事的笑來。

    “涔之?！彼p聲道：“我本來就活不長了，不過是個命格罷了，怎能阻礙我們成親？”

    “就算真的不死不休，死的也不過是我而已。”

    誅心之言。

    -

    坐著輪椅的少年不知何時，已緩緩來到了暗處，躲在人群后，冷眼望著這一幕。

    看到那赤色的字，他諷刺地勾勾唇角。

    謝姮讓他篡改命格。

    謝涔之總是那副處變不驚的樣子，他倒是很想看看謝涔之被打擊到的樣子，原是打算編造個注定恩斷義絕之類的命格，狠狠打謝涔之的臉。

    不過事情有點(diǎn)出乎他的意料。

    他根本無需更改。

    這天定的命格，就是不死不休。

    第47章 “我要重新變回汐姮?！薄?/br>
    姻緣柱再次黯淡下來。

    連同謝涔之眼底的光也熄滅了。

    “就算真的不死不休, 死的也不過是我而已?！?/br>
    她看著他的眼睛，微笑著說出這句誅心之言，眼底仍舊是平靜的。

    平靜得好像……她早就料到了這樣的結(jié)果。

    她就站在這里, 冷眼看著他的狼狽。

    嫁衣鮮紅, 更像是血的顏色。

    明明不是第一次了, 一次又一次, 謝涔之何其聰明, 突然驚覺, 他犯了和之前一樣的錯誤。

    他還在期待她回心轉(zhuǎn)意。

    所以她設(shè)下這當(dāng)眾姻緣柱的局, 當(dāng)著他的面, 用如此決然的方式告訴他——

    不死不休。

    她沒有說不成婚，可姻緣柱顯示的是死局，在她命不久矣的情況下，他謝涔之, 還要不要順勢而行，繼續(xù)強(qiáng)娶她呢？

    反正, 死的只有她而已。

    謝姮微笑著, 她的笑容很美, 卻透出一絲冷意。

    何止謝涔之覺得冷。

    下方那些圍觀的人也覺得冰冷徹骨, 這世上最無力的事，就是明知錯了, 卻永遠(yuǎn)無法挽回，看著事情一步步繼續(xù)朝更壞的方向發(fā)展。

    四周安靜地只有風(fēng)聲。

    “君上，不如此次道侶大典就……”就作罷了吧。

    一片死寂中, 宋西臨著實(shí)看不下去這場面，還是忍不住說了一聲。

    舒瑤也忍不住上前道：“謝姮若是不愿，何必還繼續(xù)成婚, 這姻緣柱的命格雖不是完全可信，可是謝姮都這樣了……”

    有弟子也小聲道：“若是宗主和謝姮長老當(dāng)真無緣，其實(shí)就這樣也挺好……”

    “這幾日，我們只想讓長老平平安安的?！?/br>
    “……”

    說話的人越來越多。

    無須謝姮再說什么，許多人都已經(jīng)開始覺得不合適，出聲打圓場，好像是謝涔之強(qiáng)迫的謝姮一般，可這一次，分明是她主動提出，用這樣的現(xiàn)實(shí)，徹底將謝涔之從夢里打醒。

    是生是死，他們都不適合在一起。

    謝涔之渾身冰涼，眼底攏著一層血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