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其他樓層人來人往巨大的人流喧鬧，這一層，被明令規(guī)定保持安靜。

    走在走廊里的腳步都似有回音。

    趙園的心顫了顫，根據(jù)陳暮給到的信息走到鄧祁所在的病房。

    他身上仍舊一身藍(lán)白色，卻不是校服。

    條紋樣式的襯衫看的趙園紅了眼，曾幾何時，那還是她最喜歡的樣式，如今被少年這樣穿出來，只感覺心被人攥住。

    呼吸都困難。

    鄧祁臉側(cè)轉(zhuǎn)向窗外，臉上的表情淡淡地，看不透情緒。

    趙園想出口叫他，卻又不敢。

    因?yàn)樗匆娨粋€穿著旗袍的女人正站在他旁邊講著電話。

    周身散發(fā)的氣場滲人。

    趙園認(rèn)出了她，那是鄧祁的母親，一個，很強(qiáng)勢的女人。

    呼之欲出的渴望就這樣卡在喉間，趙園沉默著，在病房外看了許久。

    直到女人又環(huán)著肩與鄧祁說了些什么，才踩著高跟鞋“噠噠”走出來。

    趙園迅速從門口離開，躲到一處隱蔽的墻角，看著女人進(jìn)了電梯。

    等了大概有五分鐘，才挪動著步子移了回去。

    病房的門被推開，“吱呀”的聲音吸引了床上靜坐著的少年的注意。

    鄧祁輕輕轉(zhuǎn)過頭來。

    視線一瞬間與她相接，瞳孔倒映出她身影的下一秒猛烈收縮。

    “園園。”少年出口的嗓音沙啞，不復(fù)從前的清透。

    趙園聽的心頭一哽，走過去站在他床邊，慢慢靠近。

    “你別過來?！壁w園一愣，恍然間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腳步正想著往前一邁，少年沙啞的音色再度傳來，卻緩慢地讓她聽了個清楚——“趙園，你回去吧，以后也別再來了?！?/br>
    “為什么？”她說著感覺聲色有些抖，仍是極力地克制，“鄧祁，給個理由。”

    “理由就是……”被單的一角被攥緊，哪些積聚在腦海中的情緒坐馬觀花般飛速閃過，波瀾不起的水眸下糾結(jié)轉(zhuǎn)瞬即逝，神經(jīng)元作用的異常分泌物讓他克制的手青筋暴起。

    最后只是淡淡在唇邊揚(yáng)起一抹殘笑，傷人的話脫口而出——“理由就是，一看見你，我就覺得自己像個瘋子?！?/br>
    第10章 轉(zhuǎn)院

    自那次分別以后，兩人沒再見過面。

    更準(zhǔn)去一點(diǎn)來說是趙園沒讓鄧祁見到她，少年的病情愈發(fā)嚴(yán)重，那是她最后一次見到他還算正常的樣子，再后來，他接受了各種奇奇怪怪的治療方式。

    吃的藥一天比一天多，會被推進(jìn)各種各樣的心理咨詢室。

    再之后，就是轉(zhuǎn)院。

    鄧祁離開的那天，趙園沒能知曉。

    各種稀奇古怪的借口被她用了個遍，大病小病凡是能請到假的趙園都不擇手段試過。

    但到底會被人看出破綻。

    班主任聯(lián)系了陳女士，不放心地讓她帶趙園去醫(yī)院做全面的檢查。

    結(jié)果當(dāng)時是一切正常。

    陳女士和她談了話。

    “園園，最近是有什么心事？”

    趙園搖搖頭，什么也不想說，說了，大概也沒人懂。

    太丟臉了。

    被人，甩了呢。

    那次談話終究不歡而散，陳女士難得陰郁地嘆了口氣，少見地流露出對她的不放心。

    好在趙園后期的成績尚且穩(wěn)定，隱隱還有“黑馬”橫空出世的趨勢。

    周圍人都察覺出了趙園的變化，可具體想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飯照吃，課照上，就是話好像……少了點(diǎn)。

    室友開始擔(dān)心趙園的狀況，害怕下一個課桌清空的就是她。

    可趙園只是搖著頭輕笑一聲，甚至還輕松打著趣：“誰抑郁都不會是我。”

    以為是她的故作輕松，可后來學(xué)校體檢的時候，結(jié)果真的表明——

    趙園她很正常。

    正常到甚至沒有專業(yè)報(bào)考的限制。

    從視力到聽力，從發(fā)絲到腳趾，從表皮到內(nèi)里。

    明明白白兩個字——“健康?！?/br>
    室友開始放下心來，所有人都對她的沉默寡言開始習(xí)慣，一切都好像走上了正軌。

    直到屬于他們這一屆的成人禮到來。

    同樣從教學(xué)樓綿延向cao場的紅毯，同樣排布的十八道成人門，同樣的彩球、信筒、禮炮以及盤旋在天邊的飛鴿。

    趙園的心情仍舊毫無起伏，直到一只格外眼熟的飛鴿停在趙園宣誓的掌心。

    壓抑的情緒才再也克制不住，徹底翻涌上來。

    突然又想到了鄧祁。不知道他的抑郁癥有沒有好一點(diǎn)，會不會還是習(xí)慣性地望著窗外發(fā)呆。

    會不會在像某個今天一樣的日子里突然想起來，那個想著他的趙園。

    會嗎，鄧祁？

    那場成人禮上，F(xiàn)中給每位高三的學(xué)生都發(fā)了一封信箋，意在讓他們寫一封寄給二十年后自己的信。

    年少時候的思想五花八門，幾個活潑的同學(xué)玩笑般往信封里塞了幾張紅票子，美其名曰日后落魄了，還能靠這封信救急。

    眾人只是哈哈笑罵。

    趙園也在這歡快的氛圍中提了筆，她寫的很簡單，通篇下來不過百字，卻已述完當(dāng)時心愿。

    少女三愿，致二十年后的你：

    一愿生來勇敢，少年意氣長存，由衷希望二十年后的自己不會為生活所妥協(xié)。

    二愿萬事勝意，父母平安，家境隨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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