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隔空揮著搟面杖，“要帶走孩子？你們做夢！上次可是你們高家老太太說的，要把建文給你們家哪個親戚？怎么？現(xiàn)在不承認(rèn)了？就你們高家這樣說話像放屁似的，能信個鬼？！”

    “弟妹……”

    “誰是你弟妹？剛你不還一口一個陳玉一口一個陳玉叫得順嗎？”

    陳玉也是回過味兒來了，憑什么就他們高家人叭叭，她又不是啞巴，總不能什么事情都讓小雪上吶！

    陳年就沒那么多廢話了，他只是用手把玩著剔骨刀，那速度「唰唰」的，晃得人眼暈，“滾！”

    高山崗咽了咽口水，清了清嗓子說道：“就算不讓我們把人帶回去，總要讓我們見見吧？”

    “見啥見啥？”陳玉吵吵，“空倆爪子給我媽拜年，這就是你們高家的教養(yǎng)？一個是孩子大伯，一個是孩子親爸，壓歲錢都不給就咬見孩子？憑啥？憑你們姓高？我告訴你們，不行！”

    外面還在吵。

    陳玉是看出來了，她弟和她弟妹都不是怕事的人。

    再說了，經(jīng)過上次老劉的事情，老太太和鄰里鄰居處的關(guān)系都不錯，她大聲點兒把事情吵開了，讓偷聽的都能聽明白，也能減少流言蜚語。

    老太太端坐在屋里床上，穩(wěn)如泰山。

    她叫了叫三個把耳朵緊緊貼在門上，恨不得把耳朵和眼珠子從門縫擠出去的孩子們：“過來過來。”

    “喂！”冬至擠在建軍和建文中間，小胳膊左撞一下右撞一下，“還聽還聽，奶奶叫我們啦！”

    “哦！”建文和冬至一起跑到老太太那里去，倒是建軍的腳步有些沉重。

    老太太心平氣和地問：“建軍建文，你們也聽到了，你們爸帶著你們大伯過來了。要不要出去見見他們，你們自己決定?！?/br>
    “我不去?！备呓ㄎ牧⒖坦Ｖ弊诱f道，“他們那么壞，嘴巴一動就是謊話，我才不要去聽呢！小舅媽說了，和這種人說話都是在浪費時間！”

    陳冬至點頭如搗蒜，“對對對……”

    “我……”

    不等高建軍的話說完，高建文已經(jīng)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哥！你不要告訴我你還要去見他們？”

    高建文的聲音有著小姑娘特有的尖細(xì)，“你沒聽到嗎？他們過來都沒有給姥姥帶東西，也沒有給我們準(zhǔn)備壓歲錢。大伯的兜里有沒有錢我不知道，可是爸兜里總是有錢的！就算他沒有提前準(zhǔn)備紅包，可小舅媽既然說了，他還不掏錢出來嗎？”

    “奶一直嫌棄我是女孩兒，想要把我估計給遠(yuǎn)親，你倒是個兒子，可是有什么用？不還是要把你好的東西讓給他們最喜歡的孫子高建國嗎？”

    高建文眼睛里噙著淚，“哥，就這樣你還要出去？不沒聽小舅媽說？如果我們真的回去，他們一家子把我們弄走說我們走丟了怎么辦？你以為高家人干不出來這種事情嗎？”

    陳冬至也緊張起來，他看看高建軍，又看看高建文，想都沒想就堅定地站在高建文身后，“對對對，文文姐說得對。拍花子的可厲害了，如果你們被賣到山溝溝里，就完了！”

    他表情夸張地說道：“到時候讓你們挑水做飯都是輕的，還要一日三餐打你們，把你們當(dāng)騾子一樣……”

    這些都是韓千雪擔(dān)心他在火車上亂跑時候說給他聽的。

    本來陳冬至沒當(dāng)回事，可好死不死的，韓千雪在火車上就揭穿了一個拐子啊！

    韓千雪智斗拐子就發(fā)生在陳冬至眼前，陳冬至不信也不行?。?/br>
    “你們聽我說完行不行？”高建軍拿起桌上的汽水瓶，豪氣干預(yù)地對瓶吹，仿佛喝的不是汽水，而是二鍋頭一樣。

    他深吸一口氣，“總是要說清楚的?！?/br>
    “去吧！”老太太笑著對高建軍點頭，“你舅和你舅媽都在，你想說什么就說什么，他們總不會讓你吃虧。”

    高建軍用力點頭，放下瓶子走了出去。

    “建軍，你咋出來了？”陳玉一臉緊張。

    陳年和韓千雪倒是淡定得很。

    陳年想：要是這孩子還犯蠢，那就是以前打太輕了，這次再打，就得重一些，讓他好好漲漲記性。

    韓千雪想：喲呵！這傻孩子竟然出來了？他要做什么？是堅定地讓他爸死心，還是繼續(xù)犯蠢？

    如果這孩子繼續(xù)犯蠢的話，就說明他們的男女混合竹筍炒rou不好吃，家務(wù)勞動也已經(jīng)不能改造他腐朽的腦子了。

    那么……就需要用霜雪之力每天讓他感受到寒冷才行，不然他怎么能懷念溫暖呢？

    好也罷，壞也罷，總是要對比才更能知道喜歡哪個嘛！

    “爸，大伯！”高建軍拍了拍他媽的肩膀，讓她放心。

    “建軍?！备呱皆缹@個大兒子還是很有感情的，“你跟爸回去過年吧！你……”

    高山崗斂下眼中的陰狠，殘疾的那條腿微微向后挪了挪，就在他多半個腳都已經(jīng)移出去，身體向后傾的時候，一只冰冷的手一把薅住了他的頭發(fā)，讓高山崗忍不住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我說什么了？你們過來，果然就是登月碰瓷兒的！”韓千雪薅著他頭發(fā)的手指微微用力，“你想死？”

    第119章 溫柔的兇殘

    “你看建軍來了，所以想從樓梯上跌下去，讓建軍和高山岳一起抬著你回高家，好達(dá)到你的目的？”

    韓千雪一臉?biāo)裁炊贾赖谋砬?，她嘖嘖兩聲，感嘆道：“真沒意思?！?/br>
    “滾！”陳年把剔骨刀重重朝著樓體邊緣的鐵扶手一幢，發(fā)出刺耳的聲音。

    “等等。”高建軍幾步上前，站到陳年身邊，可憐巴巴地揪起陳年背上的一點點衣服，“舅，我和他們說幾句話，就幾句?！?/br>
    陳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側(cè)肩讓開。

    高建軍剛要說話，就被一眼掃過來的韓千雪看的哆嗦兩下，“那個……”

    他兩股顫顫，強(qiáng)忍住尿意，有些后悔沖出來之前喝的那半瓶子汽水，“小……小舅媽！那個……”

    韓千雪微微一笑，“建軍呀，你有話就說唄？你在我們家難道不比在高家過得滋潤？你這樣子，好像我們都對你很兇的樣子呢！”

    她吸了吸鼻子，“枉我給冬至買什么吃的都不忘分你一口，你這樣，我好傷心。”

    高建軍：“……”

    小舅媽，如果你溫溫柔柔說話的時候，能夠把你的手從大伯的頭發(fā)上移開，那這話才有可信度。

    高建軍對他這個小舅媽是真服氣。

    她好像永遠(yuǎn)都能用最美麗的臉說出最溫柔的話的同時……做著最兇殘的事情。

    比如之前在小舅揍他的時候下黑手。

    又比如之前讓他在家里勞動改造的時候安排的那些活兒……

    不能想，想多了都是淚。

    不過就是高建軍也不得不承認(rèn)，雖然小舅和小舅媽有著這樣那樣的兇殘，可他在這里住就是比在家更開心。

    “小舅媽，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是想說，你……”你能不能先把手拿開？我擔(dān)心你一會兒發(fā)脾氣一把把人丟下去。

    明明高山崗長得高大魁梧，可不知道為什么，這個時候高山崗就特別像被他小舅媽提著的小雞崽兒。

    想到他小舅媽昨天手起刀落剁掉雞頭后的那一身血，高建軍想說的話在舌尖轉(zhuǎn)了一圈，出口就變成：“小舅媽為了忙叨過年的事情，辛苦了好幾天，我是擔(dān)心你的手一直這樣舉著……太辛苦……”

    他笑著見牙不見眼的，“對，就是怕您累著?！?/br>
    “哦！”韓千雪的聲音拖得很長，“那你有心了哈！”

    “還行還行。”高建軍舔了舔干澀的下唇，“那您……”

    “你都用尊稱了，我就是不累，也得給你面子呀！”韓千雪收起指尖的冰霜，收回手轉(zhuǎn)身的時候，還在高建軍的臉上摸了一把，“你有心了，以后繼續(xù)保持呀！”

    “嗯嗯嗯?！备呓ㄜ娺B連點頭。

    直到他韓千雪被陳年拉到一邊握住手，高建軍才有機(jī)會真正地站在他爸和他大伯面前。

    “爸，大伯。三十了，我又暫時不回去，就提前給你們拜個早年。”說著，他就對著他們?nèi)瞎?/br>
    韓千雪「噗嗤」一聲笑出來，不顧陳年拉著她手心拍，仿佛她的手摸過什么臟東西一樣的動作，溫溫柔柔地說道：“建軍，你這樣不對，只有祭拜死人才這樣鞠躬呢！”

    說完，她還彎著眼睛看向臉色僵硬的高家兄弟：“你們說是不是嘛！高山岳還有……高山岳他哥？”

    高建軍不想一會兒她小舅媽擼袖子又揍人，如果只有他大伯一個，被揍就被揍了，可高山岳到底是他爸，他多少還是不希望他爸被揍得鼻青臉腫的。

    要知道他的烏眼青也才好了沒幾天呢！

    “我和文文都不會回去。姥姥和小舅還有小舅媽對我們很好，但凡冬至有一口吃的，就有我和文文一口。倒不像爺和奶，什么好東西都要先給大伯家的建國哥留著?！?/br>
    想到過去那些糟心事，高建軍的嘴角勉強(qiáng)地?fù)P了揚(yáng)，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過去那些事情我也不想總說，好像我這人就愛把小腸一樣。我出來一個是給你們拜早年，一個就是希望你們回去也給爺奶帶個好。我是要高考復(fù)習(xí)沒做，可是工作我也不準(zhǔn)備丟?！?/br>
    “如果你們想讓我回去就是說這件事情的話，那我現(xiàn)在就可以給你們答案，工作我不會給任何人。過完年，我就去上班?！?/br>
    高建軍說完，也是松了一口氣，好像很多事情說出口了，也沒有他想象中那么難。

    有一就有二。

    他繼續(xù)道：“時間也不早了，這里離鋼廠家屬院也挺遠(yuǎn)，三十開始公交車就少了，爸和大伯也趕快回去吧！姥姥還在屋里等大伙兒吃飯呢，我就不多說什么了?！?/br>
    “建軍，你也支持你媽和我離婚？”高山岳用陌生地眼光看著高建軍，他不知道陳家的人做了什么，讓他兒子這樣和他們說話。

    “這個……”高建軍其實也很矛盾，可是他能看出來他媽離開高家之后過得沒那么累了。

    雖然姥姥家的活兒也不少，他媽下班也要做飯收拾屋子，休息的時候甚至還要出門找房子，可是他眼睛不瞎，他媽臉上的笑容他不可能看不見。

    “我和文文雖然還沒成年，可也都懂事了，如果爸媽分開會彼此過得更好的話……”高建軍糾結(jié)地抓了抓臉，“過得好就行唄！日子是給自己過的，管別人怎么說呢！”

    陳玉一聽，頓時淚目，有一種兒子長大的驕傲和心酸。

    韓千雪倒是靠著陳年，仰著頭對他眨眼睛，覺得高建軍有今天，都是他們兩口子的功勞。

    陳年的手指在她的手背上敲了兩下，讓她老實點兒，剛才她想弄死高山崗的事情，他還沒和她算賬呢！

    大過年，她想在家門口做啥？

    高山崗到底是人不是雞，不能讓她一下子把他頭扭下來。

    見他爸和他大伯都不說話，高建軍道：“我送送你們吧！”

    “行。”高山崗立刻道。

    不等他高興，就聽韓千雪說：“陳年，建軍到底沒成年，你和他一起下樓送人走吧！”

    送人走吧？

    這四個字已經(jīng)在高山崗腦子里循環(huán)播放了，這個女人是無時無刻不忘咒他們?nèi)ニ溃?/br>
    韓千雪說完，就把剔骨刀從陳年手里抽出來，“我和大姐先回去，你們趕快啊！有需要就叫一聲，我把窗子打開，刀子搟面杖啥的順窗給你們丟下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