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魚移開眼，視線就落在黑色玻璃窗上。

    她想，她或許知道。

    他疲憊的原因。

    安迪沒有走遠，她見方令越和衛(wèi)魚遲遲不來，便又跑了回來。

    “你后悔已經(jīng)晚了，快去買票。五點就要關(guān)門了!”

    方令越第一次有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

    他真的，一開始就應(yīng)該拒絕她。

    一進游樂場，安迪就像一匹脫韁的野馬。

    她原本走在最前面，忽地停下后，又往回走。

    她拽住方令越的袖子說， “我要你們跟我一起坐那個!”從她手指的方向傳來一陣陣驚叫聲。

    方令越不動聲色地甩開她的手。

    她笑， “你不會是害怕吧?”

    方令越眉頭一蹙， “我陪你玩?！?/br>
    她手指著衛(wèi)魚， “誰要你，我要你們?！?/br>
    坐過山車的人很多，等排到他們時已經(jīng)過去大半時間。衛(wèi)魚和安迪坐在一起，而方令越則獨自坐在兩人之前。

    機器開始慢慢啟動。

    安迪偏頭問衛(wèi)魚: “你怕嗎?”

    “怕?！?/br>
    安迪目視前方，臉上帶著淡淡的笑。

    “我也怕?！?/br>
    小列車滑行到一定高度后，陡然改變速度。衛(wèi)魚握緊扶手，心口猛然涌上的恐懼感，仍舊讓她緊張地閉上了眼。

    衛(wèi)魚關(guān)于游樂場的記憶，已經(jīng)很模糊了。她只依稀地記得有一次哭鬧著想要乘坐過山車，最后卻因為身高不夠而傷心了許久。

    后來，她堅持每天早上一個煮雞蛋一杯牛奶，終于在一年之內(nèi)突破了身高限制。

    哦，對了。

    那天，他們原本是要去游樂場的。

    如果一切順利，她的童年經(jīng)歷大抵會再多一些。

    而那些她希冀能夠一起完成的愿望，終究變成窮極一生也無法實現(xiàn)的奢望。

    衛(wèi)魚雙眼閉得更緊，失重感讓她頭暈?zāi)垦?。耳邊，安迪的聲音愈發(fā)貼近。

    那種聲音，分明就是歡呼。

    她跟她不一樣。安迪，天生就屬于冒險。

    又一重失重感襲來，衛(wèi)魚雙手拽得更緊。

    她，是真的害怕。

    從過山車上下來，衛(wèi)魚面色如紙，而安迪卻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她還想再坐一次，卻被方令越制止。

    “距離關(guān)園還有半個小時?！倍@然，眼前的長龍是不允許他們再玩一次的。

    安迪怎么會罷休， “那不玩這個!”她往遠處一指， “摩天輪總可以吧!”

    總之，她是絕對不要出去的。

    方令越雖然興致缺缺，但是既然答應(yīng)過她，便不會食言。

    北方天黑得早，摩天輪外閃著銀白色的燈光。安迪站在窗邊，雙手貼在玻璃窗上，往下俯瞰。

    “真不想走啊。”

    她自顧自地說， “你們真狡猾，這哪里有夠一天!”

    衛(wèi)魚原本懨懨地，聽到安迪的話，也忍不住笑。

    半個小時并不長。

    出園后，安迪吵著要吃糖葫蘆。

    方令越這一路話都很少，基本都在負責花錢。

    他選了兩串飽滿晶瑩的糖葫蘆。

    安迪一拿到手就咬下一顆，不知是酸的還是冰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縫。

    方令越將另一串糖葫蘆遞給衛(wèi)魚。

    “拿著。”

    衛(wèi)魚學(xué)了乖， “嗯?！?/br>
    她接過，又遞到方令越嘴邊。

    “方老師也吃?！?/br>
    方令越盯著衛(wèi)魚看了好幾秒，就在衛(wèi)魚打算收回手時，咬下了一顆。

    糖衣碎裂的聲音從沒有如此清晰過。

    就仿佛，心上多了點什么。

    不一樣的，不能想的。

    最好，藏起來的。

    第34章

    甜過之后，自舌根處泛起陣陣酸澀。方令越禁不住皺眉。

    見衛(wèi)魚愣著不動，他說: “就一個。”

    衛(wèi)魚收回手，半天也沒有緩過勁來。她真的只是想要客套一下的。

    車子是安迪叫的。車廂里安靜地出奇。安迪一邊嚼碎糖葫蘆，一邊狀似漫不經(jīng)心地說: “我都看見了。”

    一語激起千層浪。

    衛(wèi)魚偏開頭，只看著窗外。

    一路，照舊只有安迪一個人說話。

    交通暢通無阻。

    司機拐過幾個街角后，停在了一處偏僻的菜市門口。

    安迪買菜時完全不像一個只有十二三歲的小姑娘。她會砍價，會為了五角錢跟菜商爭執(zhí)地面紅耳赤。而且，往往最后勝利地總是她。

    買好了菜，安迪連腳步也變得輕飄飄的。她看上去很得意，上車后又開始滔滔不絕。

    “我跟你們說，砍價就是要狠，你越往下砍，最后得到的優(yōu)惠最多。這些菜商們狡猾著呢!他既然肯讓價，就說明再低些仍然存在盈利空間。哼，他們以為我年紀小不懂!這世間，還沒有能贏得了我安迪的人呢!”

    ······

    或許因為安迪，這一路雖然吵鬧，卻總算有了些生氣。衛(wèi)魚透過前視鏡能看到安迪因為激動而泛紅的臉頰，而她心中也因此多了些疑慮。

    安迪究竟買菜給誰?

    而她，又究竟要去往何處。

    衛(wèi)魚沒有想過，最終的目的地竟就是她和徐志宇第一次采訪的學(xué)校。更確切些，是在學(xué)校不遠的那條街上。

    夜深，路旁遠遠地亮著幾盞路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