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會的時候，縛日羅說過這句話，但明天不是1號。

    “是婆羅多歷的1號。”縛日羅回頭看著岑今笑。

    岑今忽然發(fā)現(xiàn)他皮膚挺黑，五官深邃，但是顯小，身材纖細，如果不是平時打扮和妝容顯成熟，說他才十六七都有人信。

    “你為什么叫縛日羅？”

    “哈？”

    岑今正面面對縛日羅，后退兩步，四肢繃緊面對縛日羅：“你是婆羅門信徒，婆羅門教規(guī)森嚴，敵視佛教徒，但是有些婆羅門修行者會同時修行佛教教義，知己知彼，從而駁倒佛法，編纂婆羅門教義，所以你說你之前分別學(xué)過藏密、東密，還去過這些地方修行，我都沒有懷疑你?！?/br>
    縛日羅笑容不變，偏頭看他，眉宇間有些天真。

    岑今卻緊張得雞皮疙瘩冒出來，大腦一刻不停地運轉(zhuǎn)：“可是再怎么想做到知己知彼，也沒有必要成年后還取一個佛教徒的名字不是嗎？”

    “……欸？”

    “縛日羅，本意金剛，取自金剛界大日如來心咒：嗡、縛日羅、馱都、鍐。個人認為，一個虔誠的婆羅門信徒不會為自己取佛教徒的名字，正常情況下，婆羅門長老院再腐敗，至少還有一個看上去較為正常的商摩羅，他應(yīng)該知道縛日羅的本意?！?/br>
    “那你猜我是誰？”

    岑今：“我猜你是邪教幕后主使，詭鎮(zhèn)懸崖邊偷襲我的人?！?/br>
    除此外還有其他身份，比如大日如來還可以譯成毗盧遮那佛，在密宗里，還是大黑天的化身，而大黑天是濕婆化身之一。

    “你是濕婆？”

    縛日羅：“糾正一點，只有藏密里出現(xiàn)大日如來是大黑天化身。真正的密宗佛教里，大黑天化身是大自在天。”

    言下之意，他不是濕婆。

    岑今所了解的信息太少，如果他和周滿會面，此刻就能秒猜縛日羅的真實身份。

    “重新自我介紹?！笨`日羅摘下頭巾，白發(fā)飛揚，笑容詭譎：“吠陀時期雷電與風(fēng)暴之神：因陀羅。婆羅門時期天人、佛教護法神：帝釋天?！?/br>
    第121章 天啟祭（3）

    “病棟院長？”

    “假的，他自己也信了?！?/br>
    縛日羅，不，應(yīng)該是帝釋天。

    他笑容燦爛，貌若好女，白發(fā)和黑膚交相輝映成特殊的精巧美麗，坦白所做過的惡事時，黑白分明的眼睛還能保持一份無垢清凈，令人心驚膽寒。

    “非天邪教存在至少超過二十年，你的年紀才二十歲出頭吧。據(jù)機構(gòu)調(diào)查，商摩羅四十年前就開始接觸邪教，當(dāng)時邪教還是以巫毒教的名義行走于東南亞?！贬裎站o拳頭，他沒帶武器。

    “總不可能是商摩羅讓位于你？”

    帝釋天將吹到臉頰前的白發(fā)撩到耳朵后，垂在脖頸處，偏著腦袋想了想才回答岑今的疑問：“因為商摩羅就是我啊?！?/br>
    岑今瞳孔緊縮，開口就是個無聊老梗：“別告訴我你會影分身之術(shù)。”

    帝釋天捧著肚子笑出淚花：“我的朋友，你真幽默?！?/br>
    岑今發(fā)現(xiàn)他不是嘲諷，真被逗笑了，不由腹誹，笑點好低。

    “是魔術(shù)啦，魔術(shù)?！?/br>
    帝釋天左手于空中隨意揮了一下，夜空rou眼可見地出現(xiàn)水波紋，形似雷電的光影閃過，然后便是一個老者憑空出現(xiàn)，形色兼?zhèn)?、有說有笑。

    但岑今很快發(fā)現(xiàn)不對。

    “他沒實體?！?/br>
    “找個真人頂上不就好了嗎？”帝釋天想起一件事，對他說：“說起來我還會催眠，隨便找個人一股腦灌輸各種思想，再給他施加鏡花水月，哦，就是魔術(shù)的名字，你也可以叫它海市蜃樓，是利用雷電產(chǎn)生的幻象。

    反正就是給他套個殼，他就會無比堅信自己就是商摩羅，不僅為了邪教事業(yè)兢兢業(yè)業(yè)，還會為阿修羅和天人一族嘔心瀝血，哪怕他曾經(jīng)是個非常虔誠的婆羅門貴族。”

    “類似的事情，你做過很多次了吧，連機構(gòu)都沒發(fā)現(xiàn)商摩羅的問題?！?/br>
    “對?！钡坩屘齑蠓匠姓J，想起某個往事便嘆息道：“你既然知道商摩羅東窗事發(fā)，應(yīng)該也知道機構(gòu)認為他是公元七世紀末的圣人商羯羅的轉(zhuǎn)世。

    其實那個時候開始，我就決定做個幕后主使者，當(dāng)時就是太不懂得遮掩，以至于那個殼子三十二歲就必須‘死亡’，連好不容易推行的通靈新咒都在短短百年間覆滅。”

    岑今的手背悄悄擦褲子，試圖擦掉冒出來的雞皮疙瘩。

    他回想這兩天烏藍、黃姜她們在耳邊經(jīng)常說的話題，吠陀時代、古婆羅門時代和佛教時代，第一代天神和第二代天神之間的興衰更替，以及阿修羅和天人的矛盾。

    恍惚間串聯(lián)起所有的關(guān)系，這才想起原來華夏官方已經(jīng)提前在論壇發(fā)布最新通知，烏藍他們都知道。

    只是岑今自己精神不足，完全沒放在心上。

    那則通告不僅解釋清楚婆羅多的神話體系和朝代更替，還指名道姓地說出目前可知的因陀羅身份，有帝釋天、魔術(shù)師、商羯羅和商摩羅。

    岑今忽然說道：“所以你的目的不是讓天人和阿修羅一族回到吠陀時代的輝煌，你只是一而再再而三用這根胡蘿卜吊著他們，讓他們?yōu)槟阗u命?！?/br>
    對卡莉等堅定不移的婆羅門信仰者，就洗腦成尋找天神和天人。對花環(huán)、羅睺和病棟院長等阿修羅和天人，洗腦成奪回昔日的榮光。

    無論詭鎮(zhèn)里的阿修羅眾、水尸鬼，還是港城洲島被洗腦的水尸鬼、阿修羅眾，都被利用到極致，簡直冷血恐怖。

    帝釋天攤手說道：“那些都是人類，只能算是我的部眾，不是我的族人。既然是部眾，為我沖鋒陷陣不應(yīng)該嗎？而且，阿修羅和天人早就死光了。”

    岑今看著他，不說話，不認可。

    “你以為毗濕奴真的溫柔好說話？笑死，毗濕奴、梵天和濕婆三相一體，毀滅新生和保護都是祂說了算，恩威并重，愚蠢的人類真就相信了，頭也不回地拋棄過去的信仰。”帝釋天的表情有些冷，同他說道：“文字記載，人祭最多的時代，是三相神統(tǒng)治的時代。你還覺得毗濕奴溫和好說話嗎？”

    岑今搖頭：“我從未覺得毗濕奴好說話。神明都不可信，我不信祂，也不信你。”

    帝釋天輕笑，拊掌道：“我的朋友，我早說過你很聰明?！?/br>
    岑今：“所以1071房間注意到我的人其實是你，不是那個花環(huán)，決定把我拉扯進拘尸那羅的，也是你?！?/br>
    他早該想到的，關(guān)乎長生漿液如此重要的大事，花環(huán)一個阿修羅王哪來資格拖他一個不確定因素進他們的大計劃。

    帝釋天又點頭：“我那時覺得你很有趣，其實也知道婆稚化身牧師躲藏在教堂里，只不過對百目他們口中的‘成佛’感興趣。

    你知道的，我好不容易聯(lián)合西王母殺死毗濕奴這群天神，回來卻發(fā)現(xiàn)一群禿驢取代婆羅門變成主流信仰，氣得我……唉！氣得我全把他們屠了。

    我很確定滿天神佛屠干凈……我指的是拘尸那羅里的神佛，結(jié)果有一天突然得知有個人類會讓那群詭異‘成佛’？”

    他忍不住笑出聲：“我太好奇了，當(dāng)然也想知道會不會成為影響我計劃的變數(shù)，所以我就擅作主張把你拖進拘尸那羅。果然你很特別，你打亂了我前面的計劃，不過在我錯失殺死你的最佳良機時，我就放棄殺你的念頭?！?/br>
    岑今忽然覺得他話很多，像一個標準反派，傾訴欲和表演欲相當(dāng)旺盛。

    他輕聲說：“不是因為忌憚我身邊的神明嗎？”

    帝釋天豎起食指，搖頭晃腦說道：“的確忌憚，所以我把長生漿液留給你，希望你們能因為這份漿液互撕。誰輸誰贏，對我來說都是幫忙解決一個潛在對手的好事。

    可我沒想到你會給我一個這么大的驚喜——你用長生漿液復(fù)活毗濕奴，還利用它上面附帶的規(guī)則驅(qū)逐一個強大的神明！”

    “更正一點，是你故意搶走長生漿液并刻意引誘猿飛日月打碎它，導(dǎo)致神明復(fù)活?！?/br>
    “沒辦法，我剛好看到你攜帶的長生漿液吊墜，又剛好認出上面攜帶的兩個通靈新咒，感覺你跟那位神明關(guān)系不是很好呢?！?/br>
    帝釋天偏著頭，踮起腳尖站在天臺邊緣，半個身體懸空。

    “所以就試一試，果然黃毛你是我第一眼就認定的永遠的好朋友。不然單憑阿修羅眾、天人和水尸鬼的血rou無法完成大陣，還需要獻祭整個港城九百多萬人口才行，那可是項失敗率很高的大工程。還好有長生漿液……

    這么說來，黃毛你是九百萬人的救命恩人??！”

    岑今頭皮發(fā)麻，不僅驚惶于帝釋天原本想獻祭全港人的計劃，還震撼于為他賣命的下屬居然從生到死都被利用徹底，冷血恐怖的程度加深十分，心計比西王母還可怕百倍。

    “如果好朋友的頭銜是以利用價值高低作為判斷標準的話，我敬謝不敏?！贬裱杆俎D(zhuǎn)移話題：“你為什么想復(fù)活毗濕奴？”

    帝釋天：“你沒看往世書嗎？”

    岑今：“什么？”他很快反應(yīng)過來：“是生命之源計劃書？你留給我的？里面寫什么？”

    “答對?！钡坩屘齑蛄藗€響指說：“我的目的都在里面，可惜你們從上到下居然沒有人識貨，浪費我一番心意?！?/br>
    岑今：“現(xiàn)在你把秘密全都告訴我，接下來難道是打算殺人滅口？”

    “不不不，我怎么會殺你？我的朋友，你一直以來對我只有恩情啊?！钡坩屘觳[起眼笑：“這是小小的報答，你可以立刻通告全機構(gòu)、各國官方，你甚至可以通告全球，反正時間已經(jīng)來不及，還有三個小時就天亮。

    你們再做任何事情都來不及了?！?/br>
    他張開雙手像伸開雙翼，背對夜空，緩緩向后倒。

    “岑今，不是只有人類隱忍五千年換一場謀逆。神明，也在暗夜踽踽獨行七千年，為了有朝一日審判謀逆者。背叛、遺忘我等的人類，對我等族群斬盡殺絕的天神，我都將一點一點地拔除干凈?！?/br>
    “日光所照耀之地，即是審判劍指之處。”

    岑今瞪大眼，瞳孔瞬間緊縮，閃身到帝釋天跟前，伸手拽住摔倒的他，明明在他大腦里是非常緩慢的動作軌跡卻偏偏撈空。

    他看向帝釋天的眼睛，頓時明白那是魔術(shù)幻影，連他開發(fā)到30%的大腦都可以欺騙的精妙手段。

    僅一秒，他就錯過捕捉帝釋天的機會。

    岑今瞳孔里倒映著摔下高樓的帝釋天，黑膚白發(fā)的少年人模樣，天真無垢的眉眼迅速被邪惡詭譎浸染，用充滿無盡惡意的語言剖開他的心臟質(zhì)問。

    “……你也被全人類遺忘，就不恨嗎？”

    海風(fēng)咆哮，高樓天臺，一上一下，一黃毛白膚，一白發(fā)黑皮，畫面像被定格般出現(xiàn)瞬間的僵凝，但是黃毛很快反應(yīng)過來，迅速跳樓追捕帝釋天，卻不知帝釋天用了什么手段憑空消失在眼前。

    第122章 天啟祭（4）

    嘭地巨響，酒店玻璃被打破，岑今從外面滾進來，于一地碎玻璃中站起，同喝到半醉的同學(xué)們打招呼：“諸位，有個事情想說一下。”

    片刻后，酒店最高層的總統(tǒng)套房大門被打開，王靈仙一群人魚貫而出，尋找酒店負責(zé)人簡單陳述一番，很快引起重視并將此事傳回首都。

    王靈仙六人被留在改造成辦事廳的三樓，無所事事地看著工作人員跑上跑下，忙得腳不沾地，便頭碰頭湊到一起說悄悄話：“黃毛，你郵箱還能登錄嗎？”

    岑今：“被拿走了。不過我當(dāng)時還在六人群里發(fā)備份?！?/br>
    “干得好?！睘跛{趕緊掏出手機將其打印成紙質(zhì)文檔，每人一份分發(fā)下去?！伴e著也是閑著，都找找問題在哪?！?/br>
    黃姜科普：“往世書不特指某本書，它意思是古老的書籍，是婆羅多古文獻的總稱，最早用于記錄神明史詩，從歌頌毗濕奴三相神開始。由于文獻完整，所以古婆羅門時代也被稱為往世書時代，是三相神和古婆羅門最輝煌的時期?！?/br>
    所有人埋頭看計劃書，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墻上電子時鐘的阿拉伯?dāng)?shù)字忽然跳動到凌晨四點半。

    原本在大廳的工作人員聽到指令飛快跑動，集中開會，廳內(nèi)只剩下六人。

    于文往后仰：“有進展，要不要去偷聽？”

    烏藍看向黃姜和圖騰：“你們倆看出點什么沒？”

    黃姜翻著a4紙，頭也不抬地說：“圖師兄先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