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燳青臉色陰沉如水，岑今回想命運紙的內(nèi)容：“屠神和救世二選一？哪來的神？你？對世界威脅最大的危險就是神，屠神難道不就是救世？”

    死神海拉驟然飄落到岑今身后，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俯身在他耳邊說：“殺了我但我會啟動強武，提前讓全人類的命運線進入毀滅，但是有一個緩沖時間，足夠你活到去世，去世前你都是受盡愛戴、榮光加身的屠神英雄。”

    驀地，一把唐刀劈過來，鋒利的刀風(fēng)削斷岑今柔軟的頭發(fā)。

    死神海拉飛快跳開，如履平地地踩踏于半空中，嘻嘻笑著：“別生氣嘛，你的劇本也很有趣啊，難道不想知道他會選什么嗎？”

    丁燳青：“他做什么我都會支持?！?/br>
    “哈哈哈……好深情哦~~”死神海拉小小地鼓掌，扭頭又對岑今說：“但是選擇救世的話，我就會放棄滅世計劃，而你只需要付出小小的一點代價——其實我不討厭人類，真的。就像你們?nèi)祟惒粫盐浵伄?dāng)成對手，卻也不會想殺死地球所有的螞蟻不是嗎？

    偶爾踩死一兩只，也只是不小心，畢竟渺小的螻蟻里也會出現(xiàn)令人頭疼的白蟻、食人蟻不是嗎？

    我們也只是會鏟除一些比較危險的螞蟻而已……我保證我是個愛好和平的神，我不喜歡打打殺殺，討厭濫交享樂虛榮的希臘眾神，討厭傲慢愚蠢的婆羅多眾神，討厭自負(fù)好戰(zhàn)的北歐眾神，對固守一隅的昆侖眾神倒是有些好感，可惜祂們太過安于現(xiàn)狀，不懂居安思危的道理?！?/br>
    死神海拉假裝遺憾地嘆氣，雙掌合十：“好了，不提不開心的事！我的確是帶著無與倫比的誠心見你們，請你們配合我，演我想看的劇本?！?/br>
    岑今：“如果我什么都不選呢？”

    死神海拉滿臉無奈：“別這樣……你是希望清醒地選擇，還是失去有關(guān)于命運紙、我的記憶去做出抉擇？”

    岑今表情一變，盯著死神海拉看了許久，突然開口：“我選擇殺你?！?/br>
    死神海拉面無表情：“為什么？你不在乎人類？”

    岑今：“我們?nèi)A夏有句話叫死后哪管洪水滔天，責(zé)任再大也是別人的事，我只管做我活著的時候能做的事，而我現(xiàn)在就想殺了你?！?/br>
    他舉著斬馬刀，漂浮的鐵水珠蠢蠢欲動：“很不幸，我相當(dāng)討厭別人自說自話命令我做事?！?/br>
    言罷便有萬千顆鐵水珠破空殺向死神海拉，將屬于瑪利亞的軀體和墻面都穿成篩子，下一刻岑今如炮彈沖向前，斬馬刀當(dāng)頭劈向瑪利亞的頭頂，噹一聲重響，斬馬刀寸寸皴裂落地。

    死神海拉的頭顱毫發(fā)無損，被穿透的位置如橡皮泥自動復(fù)原，鐵水珠被融入墻壁里，光滑如初。

    數(shù)條鐵管如藤蔓襲來，捆住岑今的手腳，連續(xù)的‘當(dāng)當(dāng)’重響，卻是丁燳青一邊吞噬軟化鐵管一邊斬斷束縛，將岑今護在身后，而岑今將目標(biāo)對準(zhǔn)頭頂?shù)木薮髾C械‘水母’，試圖利用超強大的重力破壞死神海拉的本體。

    銀色鐵管密集如蛛網(wǎng)，揮舞鞭笞著丁燳青和岑今兩人，前者斬斷用之不竭的鐵管，后者將超凡之力利用到極致，眼耳口鼻都在流血，終于聽到頭頂機械發(fā)出‘哐哐’數(shù)聲重響，rou眼可見地滑落。

    可惜只滑落四五米便驟然停下，逼迫岑今不得不加重超凡之力，身體、大腦和精神已然嚴(yán)重超負(fù)荷，反觀死神海拉，游刃有余地觀賞他們的狼狽。

    死神海拉打了個響指，數(shù)根鐵管自鐵水中浮出，捆綁起巫雨潔、江白平措和李道一三人，先折斷巫雨潔的手腕，再折斷江白平措的胳膊，又?jǐn)Q斷李道一的腿骨，清脆的骨裂聲響被循環(huán)放大，加重岑今的負(fù)罪感，干擾他對超凡之術(shù)的使用。

    強撐十來分鐘后，岑今一口血噴出來，終于支撐不住，萎靡在地，如群蛇亂舞的鐵管也在同時間停下動作，丁燳青喘著氣，滿頭是汗，護住岑今，仰頭對死神海拉說救世主他來當(dāng)。

    死神海拉：“難道你沒看屬于你的命運紙嗎？我安排給你的角色，你沒有權(quán)利說更換就更換！給你們選擇就是我最大的仁慈！”

    她抬起手指，指著巫雨潔三人，直勾勾盯著岑今：“他們是最先死的三個人，然后是一個鎮(zhèn)，接著是一個區(qū)、一座城市，再蔓延到一個國家，最后才是全球……天魔肆虐，災(zāi)難叢生，滅世計劃一步步地來，你會親眼看著崇拜你的人類怎么在人間煉獄里掙扎，但你不會親眼看到末日降臨，你懷揣著希望和絕望死去。”

    隨著她的描述，灰白色的鋼鐵墻壁浮現(xiàn)一幕幕城市淪陷于災(zāi)難的畫面，龐大恐怖的災(zāi)難直觀呈現(xiàn)于眼前，令人深陷其中，無法辨別真假。

    “我掌控著命運，我行駛著命運走向的權(quán)利，可仁慈的我給了你們活下去的恩賜?！?/br>
    岑今胡亂抹掉唇邊下巴沾到的鮮血，嘲笑道：“直白點命令我選擇所謂的救世這條路不就好了嗎？做什么給了選擇權(quán)又恐嚇人的戲碼？”

    死神海拉：“提前讓你們了解每一個銷售套餐的優(yōu)缺點是我的職業(yè)道德，我不希望收到售后投訴?！?/br>
    岑今：“笑死，強買強賣還不讓人投訴？”

    死神海拉：“你要是像我一樣厲害，不僅可以投訴，還能殺了我。”

    岑今死死盯著她，問了一個死神海拉頗為詫異的問題：“命運紙是什么？”

    死神海拉笑了聲：“強武?！?/br>
    岑今：“強武又是什么？”

    死神海拉聳肩，不打算回答。

    岑今便明白過來，垂眼：“我有沒有曾經(jīng)認(rèn)識你，跟你說過話？”

    死神海拉覺得有趣，想看他能做出什么來便回應(yīng)：“有?！?/br>
    岑今：“你還沒回答你這么做的目的?！?/br>
    死神海拉耷拉著眉眼，覺得這問題沒意思：“不是說了嗎？希望你們能根據(jù)我給出的劇本人設(shè)好好演下去啊?！?/br>
    岑今的身體還在顫抖，七竅的血還未干涸，大腦卻在剛才的超負(fù)荷使用中得到激發(fā)，驟然想通此前未曾明白的線索、注意到未曾發(fā)現(xiàn)的信息，聽聞海拉的回復(fù)只輕輕搖頭。

    “不對，什么樣的劇本能讓你下血本以己身生命為代價？”岑今攀著丁燳青的胳膊，有神的目光緊盯著海拉的臉：“二選一的劇本里，你竭力躲避第一個殺死你的劇本，說明你根本不想死，而劇本寫進命運紙——就是你口中的強武，一種連神明都沒有能力違抗的強大武器，它會讓紙上的內(nèi)容成真?！?/br>
    “即使我打不過你，可是命運紙說我能殺你，我就能殺你，而你在避免我選擇那個令你畏懼的劇本，你前面鋪墊那么多，故弄玄虛、武力威懾，都是為了迷惑我放棄殺你……我個人認(rèn)為你應(yīng)該不會閑到挖坑準(zhǔn)備讓自己跳、又費勁心力填坑。”

    死神海拉：“所以？”

    “你不是命運紙的主人。至少，不是寫下我手里這張命運紙的主人，更甚至，你根本不能掌控命運！”

    死神海拉冷冷地望著他們，忽地噗嗤一笑：“你的腦洞很有趣，有黑洞那么大，你見過黑洞嗎？我見過，在宇宙群星深處，有無數(shù)個像蜂窩煤一樣的黑洞，吸取著我們辛辛苦苦收集的能量，真的很煩?！?/br>
    后面這句話尤為小聲，對目前的困局并無幫助，因此岑今兩人沒太在意這句話。

    丁燳青這時開口：“你剛才提到‘我們’，你還有同伙，是你的同伙掌控命運紙，設(shè)局想殺你，而你試圖反殺？”

    海拉兩個后空翻跳躍到更高的位置，沖兩人行正式會面的紳士禮：“原諒我小看了你們?！?/br>
    下一刻，海拉落至兩人面前，還是那句話：“如果你們愿意，我們會是朋友。我說過，我沒有太大的惡意，我們是可以友好合作的關(guān)系。”

    她伸出手，微笑道：“我沒有撒謊，要么屠神，祂失控，世界淪陷，地球提前進入毀滅。要么和我合作，成為救世主，只需要犧牲你一個人。祂性格狂暴，對人類沒有好感，不像我，我不在乎與人類共存，只要別讓我回去?！?/br>
    “祂是誰？”丁燳青冷聲問。

    海拉向后仰，明明是仰視卻像高高在上的俯視：“命運?！?/br>
    “北歐的命運女神不是衰老而亡了嗎？”丁燳青追問。

    “能掌控命運強武自然是命運，命運只會衰老，永遠不會滅亡，祂潛伏人間萬年，對人類不可謂不熟悉。見慣了人類的卑劣，自然想抹除這批生命，再創(chuàng)造一批新的智慧生物出來?！?/br>
    海拉見兩人猶疑的模樣便說道：“看來我的籌碼不足以令你們動心，好吧，我坦誠，或許你們記得伊萬？”

    “他就是命運之神？”

    “否則你們以為他為什么能反復(fù)穿越時空？你們能穿越時空也是因為祂的游戲，祂跟在你們身邊，親自看你們怎么處理幽靈船，為你們譜寫這一出劇本，親自替我挑選一個殺手，可謂用心良苦。

    說回命運紙，我知道你疑惑命運紙為什么有二選一，因為我偷偷添加了第二個選項，不能涂改，就只好再添加一個可能，好歹跟在命運身邊那么多年，多少會一點技能。”

    “為什么選中我殺你，而不是命運自己動手？”

    “祂知道我，就在我的前面，可祂永遠碰不到我、見不到我?！?/br>
    “我怎么能肯定不殺你就能避免滅世的命運？”

    “因為你選了救世。誰也不會知道滅世如何開展，但你選了救世，無論何種災(zāi)難降臨，都能逢兇化吉，連命運本身也不能違抗命運。”

    “我需要時間考慮?！?/br>
    “可以，只是別讓我等太久。”

    “讓他們醒來?！贬衤N起大拇指指向身后，說：“不要監(jiān)聽我們的談話，被我發(fā)現(xiàn)監(jiān)聽，我會認(rèn)為你沒有合作誠意?！?/br>
    海拉一笑：“當(dāng)然。”

    話音一落，她便遠遠退去，身體嵌入鋼鐵墻壁，閉目陷入休眠狀態(tài)，頭頂?shù)蔫F板嚴(yán)絲合縫地遮蓋住‘機械水母’的盯梢。

    與此同時，巫雨潔三人清醒。

    岑今和丁燳青同時開口：“我覺得祂的話可信度很高?！?“死神海拉故意遺漏信息，沒說真話，別信祂！”

    兩人一愣，俱是沉默。

    片刻后，岑今輕聲：“命運紙、滅世和救世這部分，祂應(yīng)該沒撒謊，除了命運和祂本身的真實身份或有所隱瞞。”

    第251章 亡靈書（6）

    “誰打斷老娘的手！”

    “別嚎了，我胳膊被打斷了?！?/br>
    “你們都算好的，我腿骨直接給打折，不知道出去后能否恢復(fù)如初?！?/br>
    巫雨潔三人間的對話傳來，打斷岑今和丁燳青兩人的思索，回頭一看，原本包圍住巫雨潔三人的鐵水變成堅固的鐵片。

    他們來到三人面前，丁燳青幫他們正骨，岑今cao控鐵片固定，做了基礎(chǔ)的保護。

    岑今問：“老龍人呢？”

    瑪利亞說一個女人和三個男人都被抓來，可是沒見龍老板的人影。

    巫雨潔一臉郁郁，摁住太陽xue說：“他被蠱惑心智，以為自己跟那幫小孩一起長大，自小住在尼伯龍根，把我們當(dāng)成入侵者抓住了我們?！?/br>
    岑今扭頭問李道一和江白平措：“你們呢？”

    李道一：“我跟江白根據(jù)線索調(diào)查到一個沿海小鎮(zhèn)，發(fā)現(xiàn)鎮(zhèn)上都是以為自己還活著卻以人rou為食的活死尸，或許是沿海而居，空氣潮濕，漁業(yè)繁榮，魚腥味和潮濕味遮蓋活死人身上散發(fā)出來的臭味，讓我們錯過身邊最大的威脅，等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我們已經(jīng)失去意識，被送進挪威海禁區(qū)的濃霧中心，再醒來就發(fā)現(xiàn)我們出現(xiàn)在一個赤地千里的地方。

    后來才查清那里就是中庭，人類曾居住的地方。

    我們在那里看到中庭被毀的時刻，準(zhǔn)確點來說，應(yīng)該是類似海市蜃樓的情景，你能想象的、電影小說拍攝描述到的世界末日景象都在幻影里出現(xiàn)。

    我們經(jīng)歷一次次災(zāi)難，看著人類竭力自救仍無法逃脫一死，有時候還會產(chǎn)生幻覺，撲過去救人——”

    停頓幾秒，李道一表情古怪地說道：“因這救人的行為，我們差點也成為幻影之一?！?/br>
    丁燳青抬頭：“什么意思？”

    李道一和江白平措深深地看了眼丁燳青，他們留意到丁燳青靠近卻始終沒說話，神色冰冷，整個人像一把從古戰(zhàn)場上血洗出來的利刃，渾身煞氣冰封于利刃之中，相處多年從未見過這模樣的丁燳青。

    江白平措接替李道一的話頭說下去：“災(zāi)難和災(zāi)難中掙扎的人類都是幻影，我們多次被迷惑，下意識拯救災(zāi)難中的人類幻影，隨著搭救次數(shù)增多，最后出現(xiàn)碰觸到幻影、且幻影看得見我們的地步，我和老李的身形在太陽光照耀下，逐漸虛幻?！?/br>
    丁燳青：“除了災(zāi)難和人類幻影，還有沒有其他生物？有沒有看到災(zāi)難的源頭？”

    江白平措：“倒的確還看到精靈、矮人，天空隱約出現(xiàn)巨人和神族戰(zhàn)斗的身影，塵世巨蟒的身體時不時遮擋日月，狼嚎聲蓋過雷鳴和海浪——是北歐神話里的諸神黃昏？”

    丁燳青敲著手指，只匆匆應(yīng)聲，并無解釋太多的意思，催促著他們回答其他問題。

    李道一：“在我們快變成幻影，甚至產(chǎn)生也是幻影中的一員的念頭時，老龍出現(xiàn)，接近我們，又將我們抓了過來。”

    丁燳青皺眉，耐心地問：“有沒有看到災(zāi)難的源頭？或者說，有沒有看到讓你們格外在意的面孔？”

    李道一和江白平措聞言，對視一眼，俱從彼此眼中看到疑惑：“你指什么？”

    丁燳青：“諸神黃昏，中庭毀滅，人類末日，距今數(shù)千年的海市蜃樓不可能還保存，除非是故意讓你們看見那些災(zāi)難景象?！?/br>
    李道一兩人更為不解：“讓我們看見了又有什么用？”他們已然知道那是幻象，雖仍心有余悸，加深對神明、詭異和末日的恐懼、忌憚，卻分得清真實和假象。

    丁燳青扯唇：“讓你們來當(dāng)說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