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為了坑死克勞瑞斯公爵，安何深入了解過血族的各種實驗，他看出血族復(fù)活親王的實驗，就算真能成功，撐死了也只能是十五歲以下的體型，所以他偽裝成了這副模樣。

    死一般的寂靜持續(xù)半晌后，位研究者顫顫巍巍開口：這是親王嗎？我們成功了？

    拜見親王！

    快！快點進行測試！

    去通知代亞公爵！

    緊接著，實驗室兵荒馬亂。

    *

    城堡的樂器室響著悠揚鋼琴聲。

    室內(nèi)沒有開燈，大部分樂器隱藏在黑暗中，僅有靠近窗戶的區(qū)域亮著。血月的光華從窗戶灑進來，給木地板鍍上層淡紅色澤，也照亮了地板上的黑白鋼琴。

    位身穿襯衫的黑發(fā)青年正坐在鋼琴前閉目演奏，他氣質(zhì)干凈，像是從底蘊深厚的世家出來，接受過良好教育的貴族。美妙的音符從他指尖流瀉出來，血色月光在他手指上跳動，如果有不知道他身份的人見到這幕，恐怕會覺得扼腕，青年理應(yīng)處于大禮堂，在無數(shù)人矚目下演奏，而不是在這種陰森的地方，彈奏給沒生命的樂器和城堡聽。

    黑暗中升騰起大量魔氣，凝聚成阿德萊德五官模糊的粗糙幻形。

    幻形從黑暗中走出來，和鋼琴一起沐浴在月光下。

    真難聽。足以令一般人沉醉不已的鋼琴曲，阿德萊德卻聽出了其中的瑕疵，不客氣地開口煞風景，代亞，實驗這兩天正在關(guān)鍵階段，你不親自去看看，就待在這里彈無聊的曲子？

    代亞說：我能做的，已經(jīng)全部做了，實驗沒有再需要我的地方。

    你是害怕實驗失敗吧。阿德萊德諷笑道。

    鋼琴曲戛然而止。

    代亞睜開暗紅的眼睛，如果失敗，我不會放過魔族。

    阿德萊德了解代亞的本質(zhì)，比起將暴戾擺在明面的埃莉諾，用溫柔無害掩藏內(nèi)里瘋狂的代亞，要危險得多。

    如果實驗真的失敗，代亞會對魔族做出的報復(fù)行徑，遠沒有他嘴上說的那么平淡簡單。

    阿德萊德笑了笑，用勉強算是安撫的語氣道：這是第次實驗，你也知道，次性成功概率很低。我們的合作內(nèi)容就是，我們的神幫你復(fù)活親王，你幫助魔族復(fù)蘇我們的神，只要你不先背叛合作，神就會復(fù)活親王。次不行，還有第二次，反正你也愿意為親王獻出所有血液，不是嗎？

    血液的問題根本無關(guān)緊要，需要多少我都可以取出來。代亞襯衫袖口露出的手腕，以及衣領(lǐng)上面的脖頸纏滿了繃帶，以血族公爵的體質(zhì)，本來不需要這種東西，這都是因為代亞取出了太多血液，到了傷及根本的程度，重要的是，伊莎貝爾已經(jīng)察覺端倪，時間不多了。

    伊莎貝爾的能力確實出色。阿德萊德說，不過無所謂，魔族會幫助你們瞞住伊莎貝爾和埃莉諾，之前分割親王戒指，用其中半調(diào)開克勞瑞斯氏族的計劃，不是很成功？

    代亞陰沉道：損害親王物品的行為，我不想再有第二次。

    不是損傷，親王戒指本來就可以分離成精靈和血族兩部分，我們只是稍微利用了其中部分罷了。阿德萊德示意他不要情緒過激，精靈部分的戒指直在魔族掌控中，不會讓戒指出事。

    代亞冷冷一笑：所謂的都是魔族掌控中，就是牽扯上了不知哪里冒出來的強大異能者，還給了你箭？

    組成阿德萊德幻形的魔氣微微紊亂，從中傳出咬牙的聲音：那名膽大妄為的人類，我定會抓到他。

    先抓到再說吧。代亞冷漠道。

    反正，戒指已經(jīng)成功回到埃莉諾手里，回到血族。阿德萊德說，用親王物品引開克勞瑞斯的計劃確實好用，不過再用第二次的效果會大打折扣，魔族自然有其他手段。

    希望如此。代亞的聲音不含感情，響起在空寂的樂器室，散發(fā)出比血紅月光更不祥的氣息，你話里話外，似乎已經(jīng)認定實驗不可能成功，做好了下次實驗的準備。

    不要懷疑，相信我們偉大的神，祂的偉力無窮無盡。阿德萊德說，神是如何讓魔族圣女死而復(fù)生的，你不是已經(jīng)知道？

    只蝙蝠飛過來，停在代亞手心。

    聽到蝙蝠傳遞的消息，代亞驟然起身，情緒激蕩之下重重碰到了鋼琴鍵，發(fā)出短促尖銳的響聲。

    他不管阿德萊德，徑直就要離開樂器室，阿德萊德好奇問：怎么了？

    親王復(fù)活了。代亞頭也不回，語速頗快，連和阿德萊德對話都不想浪費時間。

    阿德萊德怔在原地，魔氣劇烈紊亂。

    他確實沒想過第一次實驗就成功的可能性，驟然聽到親王復(fù)活的消息，他時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腦中不由自主浮現(xiàn)那一幕深刻的記憶。

    他狼狽不堪，被血族親王踩在腳下。

    你們的神有來拯救你嗎，有賜予你勝過我的力量嗎？血族親王居高臨下俯視他，似笑非笑道，你還是臣服于我吧，阿德萊德。

    來到門前的代亞忽然停住腳步。

    看來你也想到了。阿德萊德從短暫回憶中脫離出來，勸你別抱太大期望，按照實驗步驟，目前復(fù)活的不過是個容器，能不能恢復(fù)成真正的親王，還是兩說。

    代亞消失在樂器室。

    我不方便在血族公然露面。阿德萊德的聲音穿過距離，傳到代亞耳中，不過，深夜時分我會再度前來拜訪，看復(fù)活的是不是真正親王。

    *

    實驗室內(nèi)，安何被研究者團團圍住。

    開始，血族研究者激動到手都在抖，完全不像精細工作從事者應(yīng)有的水準?？煲柝蔬^去的興奮感稍微冷卻后，他們拾起了對親王的敬畏，但又難以移開關(guān)注親王的視線，導致他們的行為產(chǎn)生詭異割裂，請安何進行檢查的行為頗為恭敬，眼睛卻大膽地不停偷瞄，觀察安何的舉一動。

    安何感覺自己像是偷跑出動物園，被興奮路人圍觀的大熊貓，舉一動都能導致別人尖叫出聲。

    不過，檢查過后，研究者看著光腦上的數(shù)據(jù)，掃不久前的驚喜熱情，愁云浮上他們的眉眼。

    安何稍微松了口氣，他們總算冷靜了。

    正在此時，代亞匆匆趕來。

    代亞站在實驗室門外，感受到里面不同于研究者的，新的生命氣息，不會跳動的冰冷心臟被各種情緒緊緊揪住。代亞深吸一口氣，滴下血液進行驗證后，門扉在他身前打開，研究者沮喪地稟報：公爵，抱歉讓您白高興一場，實驗可能沒有成功。

    代亞的心頓時墜落谷底。

    怎么回事？代亞焦急追問。

    研究者道：我們經(jīng)過檢測，發(fā)現(xiàn)他的精神與身體狀態(tài)都與親王有不少出入，他可能無法成長為真正的親王。

    這是安何故意為之。

    蒙蔽儀器檢測結(jié)果，對安何而言不是什么難事，他靈魂里儲存著部分血族親王的力量，要想讓血族認為自己是完美的親王復(fù)蘇，直接將力量抽調(diào)出來就好。但安何不想表露出太多與血族親王的共同點，萬血族真把他當成親王了怎么辦？

    不對，應(yīng)該說，血族真把自己認出來了怎么辦？

    血族親王是安何比較不想暴露的個身份，目前為止他依舊沒有改變想法，假扮幾天復(fù)活的親王，弄清楚血族與魔族的具體打算，安何就打算恢復(fù)人類的身份離開了。

    親王力量他更是絕對不會抽調(diào)的。

    他什么都沒做，西蒙斯就差點把他認出來，要是抽調(diào)還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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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章 露餡

    還不能放棄。代亞語氣沉沉。

    其他研究者也贊同, 復(fù)活親王太困難了，再嘗試一次實驗，說不定還不如這一次。

    不能放棄任何希望與機會。

    代亞取出材質(zhì)通透的血紅指環(huán), 呈給安何，請您試著戴上這枚戒指。

    安何內(nèi)心了然, 另一半戒指果然就在代亞身上。

    監(jiān)守自盜, 賊喊捉賊罷了。

    安何接過指環(huán)，套進手指。

    指環(huán)觸感微涼，被推到指根的時候，自動調(diào)整到符合安何現(xiàn)在手指的尺寸，其他沒有任何反應(yīng), 沒有反抗與排斥，也沒有認主。

    安何死死壓制住歡呼雀躍拼想要認主的戒指。

    有個差不多就行了。

    讓血族認為他還不是親王，但擁有復(fù)蘇成真正親王的機會就好。

    參見親王！

    能親眼見證親王的回歸, 我們死而無憾！

    見到戒指安靜待在安何手上，所有血族研究者紛紛跪伏行禮，投向安何的視線充滿激動與火熱。

    代亞也緩緩屈下單膝。

    戴上戒指后, 您是否有什么感覺？

    我恢復(fù)了一部分記憶。安何隨口道，你過來點, 代亞。

    代亞聽命上前, 靠近安何后重新單膝下跪。

    安何伸出帶著戒指的手指，指腹貼上代亞的額頭。

    代亞驟然帶起頭, 目光震驚, 安何淡淡道：不要亂動。

    血紅戒指散發(fā)出淡淡光華, 安何指尖流出幾滴血液，通過代亞額頭的皮膚滲透進去。

    你的血液虧損太多了。安何解釋自己這么做的原因。

    代亞攥住綁在手腕的繃帶，您剛剛復(fù)活, 怎能損失自己的血液，給予其他血族？

    無所謂，我沒感覺身體哪里不妥。收回手指，安何還在偽裝，戒指是這樣用的沒錯吧？

    安何沒有發(fā)現(xiàn)，方才連他戴上戒指都沒太大反應(yīng)的代亞，此時眼里浮上了水光。

    淚水模糊了代亞看向安何的視線，于是他深深垂下頭，以免親王目睹自己的丑態(tài)。

    能再次見到您的這份幸運，我愿意用自己的一切去交換。

    倒也不必。安何還沒意識到魔鬼在細節(jié)，他重蹈了面對西蒙斯的覆轍，已經(jīng)被代亞發(fā)現(xiàn)，我也高興能再見到你，代亞。

    雖然代亞做了傻事，異想天開與魔族合作要復(fù)活他，為此不惜坑自己的同僚，讓伊莎貝爾和埃莉諾為了丟失的戒指奔波，不過看到代亞平安生活到現(xiàn)在，安何還是挺欣慰的。

    代亞的頭垂得更低。

    我的眼睛。安何點了點自己本該是青綠色的右眼，那里現(xiàn)在與左眼一樣，是完全的血紅，你們只用血族的血脈復(fù)活我，沒有添加精靈的血脈。

    與您血脈相連的笛麗雅和艾賽亞，他們的大量血液太難獲取了，如果有需要的話，我當然會不惜任何代價為您取來，但是我想到，您大概不愿意傷害他們，就沒有動手。代亞語氣加重，夾雜了些對精靈族的恨意，這樣或許也是好事。精靈族的血脈，給您帶來的只有不幸。

    轟！

    代亞說話的時候，外面響起巨大的動靜，像是有人在進行破壞。

    巨響接連不斷，整座城堡微微震顫，實驗室的墻壁產(chǎn)生裂痕，堅不可摧的門扉嚴重凹陷變形。

    代亞，我不想破壞親王的城堡。伊莎貝爾冷若冰霜的聲音響起，如果你想的一樣，就給我開門。

    實驗室被破壞到慘不忍睹的門扉自動打開，抓著一位血族研究者的伊莎貝爾站在外面。

    這位研究者今天沒有到實驗室，發(fā)現(xiàn)實驗成功后，其他研究者連忙通知他過來，給安何進行更周密的檢查。他們來實驗室都是通過代亞提供的隱秘通道，卻被早有疑心的伊莎貝爾抓個正著。

    代亞平靜道：伊莎貝爾，你今天這個時間不該回來。

    你以為我蠢到那種程度，會被你一直蒙在鼓里，耍得團團轉(zhuǎn)？我不是你棋盤上的棋子，完全按照你的意志行事，你安排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伊莎貝爾沉著臉色。

    你確實有事在身，但你放下了事情，突然折返，就是為了看我到底在做什么。代亞分析道，你瞞住了我的耳目，讓我不知道你回來的消息，還查出了我給這些血族安排的隱秘路線，你比我想象的更厲害，伊莎貝爾公爵。

    少來這一套。伊莎貝爾的目光落在安何身上，親王年少時就加入克勞瑞斯公爵麾下，認識伊莎貝爾，她比代亞更清楚親王少年階段的長相，看到安何的面貌，伊莎貝爾本就難看的神情增添了幾分殺意，話語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代亞，曾經(jīng)你想復(fù)活親王，我與jiejie都堅決反對，你就不再提起。我們本以為你放棄了，結(jié)果你私底下竟然真的做出了這種事！

    伊莎貝爾很快想通了全部，戒指被盜也是你做的？為了引開我和jiejie？

    是的。既然已被發(fā)現(xiàn)，代亞索性承認，你們兩位公爵的威脅性太大，只有親王的物品，才能如此高效地調(diào)開二位，讓你們無心在意其他事情。

    你瘋了，代亞。伊莎貝爾的眼神漠然下去，透不進光，或者說，你從未清醒過。

    與代亞交談期間，伊莎貝爾拉起了風衣的袖子，露出蒼白纖細的手臂。

    手臂表面蔓延開大量傷口，像是玻璃被打裂的細密紋路。

    紋路越來越深，從中源源不絕流淌出濃稠的鮮血，在伊莎貝爾身前凝聚成實質(zhì)的鐮刀。

    伊莎貝爾握住鐮刀，刀刃掠過代亞，指向安何，我先解決掉你，再殺了那個冒牌貨。

    代亞露出怒意，伊莎貝爾，那就是親王！

    我不會像你一樣妄想，認為早已死去的生命，是可以復(fù)活的。伊莎貝爾不為所動，我決不允許實驗室造出的冒牌貨，占據(jù)親王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