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羨一直不知道瑞陽大橋原來是父親早年負(fù)責(zé)修建的，總設(shè)計(jì)師還是沈家兄妹。

    ——

    公交車搖搖晃晃了近兩個小時初羨才到家。

    兩層小樓，還是初羨出生那年建的。二十多年的老房子，滄桑感撲面而來。去年政府幫著將房子翻新了一遍，外墻刷了一層新漆，現(xiàn)在才勉強(qiáng)好看一些。

    天已經(jīng)黑了，房子里照明燈灰撲撲的，不堪明亮。

    初羨拎著箱子進(jìn)門，四下掃了一圈，“爸，奶奶，我回來了?！?/br>
    “羨羨?！币粯呛竺娴囊粋€小房間傳來一聲沙啞的男聲。

    初羨放下箱子，忙走進(jìn)去，“爸，我回來了?！?/br>
    房間里窗簾拉死，久不見光。又沒開燈，黑乎乎的，伸手不見五指。

    房間久不見光，空氣里盡是陰暗潮濕的氣味，有什么東西在房間里一點(diǎn)點(diǎn)枯萎腐化。

    “爸，您怎么不開燈?。俊背趿w忙開了燈。

    一時間萬千星輝灑落，一室透亮。

    中年男人躺在床上，厚厚的被子蓋子身上，掙扎著想坐起來，音色略帶沙啞，“下午睡了一覺，這會兒剛醒。”

    她見狀趕緊走到床前把父親扶起來，讓他靠在床頭，在他腰下墊了一只柔軟的枕頭。

    “坐車很累吧？”老父親初明不過四十六歲的年紀(jì)，卻已經(jīng)是滿臉褶子，老態(tài)龍鐘，盡顯遲暮之態(tài)。

    初羨搖搖頭，“不累，一想到要回家了，渾身都是勁兒?！?/br>
    初明和藹一笑，“你奶奶聽說你快放假了，都惦記好幾天了?！?/br>
    “我奶奶呢？我都沒看到她。”

    “廠里加班還沒回來。”

    小鎮(zhèn)上停留了一家制衣廠，在鎮(zhèn)上招了很多女工。鎮(zhèn)長見初羨家的條件實(shí)在落魄，就和制衣廠的老板商量了一下破例讓老太太到廠里剪線頭。為著那點(diǎn)錢老人家從早干到晚，有時還要加班。

    “我先去做飯?！背趿w出了房間。

    從冰箱里翻出幾樣小菜，初羨燒了簡單的兩菜一湯。

    菜剛燒好，老太太就回來了。一見孫女滿面笑容，音色愉悅，“羨羨，我剛還想給你打個電話問問你有沒有到家，沒想到你就回來了?！?/br>
    初羨挽住老太太的胳膊，笑了起來，“路上堵了會兒車，不然早到家了?！?/br>
    老太太手里拎著一小塊牛rou，裝在紅色塑料袋里，“我買了牛rou，這就給你燒去，做你喜歡吃的土豆悶牛rou?！?/br>
    初羨趕緊攔住老太太，“別忙活了奶奶，我都把菜燒好了，先吃飯，明天再弄?！?/br>
    老太太想想作罷，“聽我們羨羨的。”

    初羨把飯菜給父親端進(jìn)房間。

    祖孫倆坐在一起吃飯。

    老太太輕柔地問孫女：“這次放假放幾天吶？”

    她扒著碗里的米粒，“也就十幾天，過完元宵回醫(yī)院實(shí)習(xí)。明年四月份答辯結(jié)束再回來，以后就留在家里了?！?/br>
    “青陵那邊沒找到合適的工作嗎？”

    “沒怎么找，還是想回來，離您和爸爸近點(diǎn)?！?/br>
    “回來也好，離得遠(yuǎn)了我和你爸爸也不放心。”老太太眼神明亮，充滿希望，“等你工作了咱們家就會慢慢好起來的，熬了這么多年總算要熬出頭了?！?/br>
    “以后咱們一家人永遠(yuǎn)在一起，再也不分開?！背趿w被老太太的情緒所感染，也深覺未來可期。

    老太太神色動容，“好！”

    席間安靜了一會兒，老太太再開口就提到了另一茬，“羨羨，上個禮拜趙蘭英來家里了，說想見見你。我說你在學(xué)校讀書，還沒放假，把她打發(fā)走了。”

    這個名字一被擺上飯桌，氣氛一下子就凝滯了。原本溫馨愉悅的氛圍火速垮掉。

    初羨下意識握緊筷子，五指用力，指節(jié)微微泛白。

    “我不想見她?！闭Z氣近乎生硬。

    “知道你不想見她，我讓她以后不要來了，別給你們爺倆添堵?！崩咸跣踹哆兜模捪蛔哟蜷_了一時半會兒就合不上，“聽人說她嫁了個大款，是在青陵做生意的，這幾年過得蠻不錯的……”

    “奶奶?！背趿w小臉一拉，厲聲打斷，“咱家飯桌上提外人做什么！”

    老太太的神色猛地一僵，打了下自己的嘴巴，“你看我都老糊涂了，提她做什么，吃飯吃飯！”

    ***

    放假在家初羨也不見得輕松。一邊忙著寫論文，一邊又忙著找工作。為了讓奶奶輕松點(diǎn)，家里一日三餐都是她準(zhǔn)備的。

    除此之外還要陪父親去醫(yī)院做康復(fù)訓(xùn)練。

    她每天都排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摹?/br>
    2月4日除夕。

    這個新年和往年并無不同，一家三口，無聲無息，安靜如往常?？赡鼙绕綍r還要靜默幾分。

    家里好多年沒慶祝過除夕了。在初家，除夕是最沉重的節(jié)日，從來和喜慶沾不了邊。

    除夕也是初羨的生日，不過這么多年從來就沒慶祝過，連一碗長壽面她也沒吃過。倒也不是家里人不給她慶祝，而是她自己不愿意過生日。

    小的時候常聽老一輩人說大年夜出生的人大多命途坎坷，人生不順。要是換成大年初一就好了，一年的第一天，事事新，事事順。

    初羨出生距離大年初一只差十五分鐘。

    這種說法以前她都是嗤之以鼻的。后來年歲漸長，懂事了，她深以為然。她不知道別人怎么樣，反正她過往二十多年的人生苦就像是吞了一斤黃連，苦得不能再苦了。

    吃過年夜飯父親和奶奶早早就歇下了。

    初羨窩在自己房間和閨蜜舒意禾通了個視頻電話。

    舒意禾大學(xué)還沒畢業(yè)，家里人就已經(jīng)迫不及待開始替她張羅相親了。舒大小姐唯愛情至上，發(fā)誓不碰到真愛絕逼不結(jié)婚。面對家里人的催婚相親她自然是煩不勝煩的，一直跟初羨倒苦水。

    初羨安慰了好友幾句，兩個姑娘又聊了點(diǎn)別的。前前后后通話持續(xù)了四十來分鐘。

    長輩總是這樣，讀書時三令五申不準(zhǔn)談戀愛。一畢業(yè)就恨不得你立刻結(jié)婚，最好能三年抱兩。

    好在初羨沒這種煩惱。從她讀大學(xué)以來，父親和奶奶從未過問過她的感情問題。因?yàn)榍宄袼麄兗疫@種家境，如今談感情都奢侈。

    掛斷閨蜜的視頻，初羨覺得有些無聊。開了臥室里的拉門，一個人趴在陽臺上看煙花。

    夜空漆黑濃沉，漫天絢爛的煙花，一簇簇往天上升，轉(zhuǎn)瞬即逝。

    市里煙花禁了好幾年還是禁不干凈。小鎮(zhèn)上的居民逢年過節(jié)還是喜歡放，圖個喜慶。

    翻著通訊錄給相熟的人群發(fā)了祝福短信。到傅枳實(shí)這里，她頓住了。想想短信還是不夠正式，她改成了電話。

    “師兄新年快樂！”電話接通的那刻，初羨屏住呼吸，連心跳都加速了。

    “他在洗澡，你等會兒再打來吧。”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音色柔美，格外動聽。

    初羨:“……”

    她心一沉，手忙腳亂地說:“對不起，對不起……打擾了……”

    “啪”的一聲，瞬間就將電話給掛了。

    她非常肯定，這不是傅婧嫻的聲音。

    所以這個女人是誰？

    傅枳實(shí)的女朋友嗎？

    那一刻初羨的心像是被什么重重地抓了下，整顆糾在一起。

    作者有話要說：　　初羨：心拔涼拔涼滴！

    猜猜這女人是誰呀？

    祝盆友們們剁手愉快！不過還是要悠著點(diǎn)啊，畢竟雙十一還有一場呢！

    第17章 第16味中藥

    第16味中藥

    傅家名下房產(chǎn)有好幾處, 套房和別墅皆有。然而傅老爺子還是習(xí)慣住在老宅。傅枳實(shí)的父母住金沙灣，隔三差五會回老宅一趟。

    傅枳實(shí)為圖耳根子清凈一個人住在名門御府。老爺子若是召見了，他就麻溜回老宅見他。就跟古代另立府門的皇子進(jìn)宮請安似的。

    倘若老爺子不召喚, 他是絕逼不會往老宅湊的，省得礙老爺子的眼。他家爺爺從小對他就要求嚴(yán)格，還格外挑剔, 甭管他做的有多好，老爺子總能挑出錯處。

    傅家老宅位于堰山社區(qū)，寸土寸金, 住的大多都是本地的富人。

    即便傅家老爺子今年去了云陌女兒家過年，可傅家人還是規(guī)規(guī)矩矩地回了老宅過年。傅家的傳統(tǒng)不能斷。

    沈家老宅和傅家老宅比鄰而建, 兩家做了幾十年的鄰居。傅枳實(shí)跟沈家閨女沈輕暖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說來沈家也是運(yùn)勢不行, 長子沈輕寒在08年因公殉職, 沈父沈母前兩年也相繼離世，如今只剩唯一的女兒沈輕暖。

    傅家人怕女孩子一個人過年孤單, 每年都會邀請沈輕暖到家里過年，這已然成為一種慣例。

    這邊傅枳實(shí)洗完澡出來, 樓下客廳沈輕暖輕聲對他說：“傅大哥，你手機(jī)拉沙發(fā)里了，剛有人給你打了電話?！?/br>
    他換了套寬松的純色家居服, 一邊擦頭發(fā)，一邊下樓，“誰??？”

    “喊你師兄, 應(yīng)該是你師妹，打來給你拜年的?！鄙蜉p暖懶洋洋地癱在沙發(fā)上，勾唇微笑，“你這師妹怪有心的, 這年頭誰還給人打電話拜年啊，一般都是微信群發(fā)?！?/br>
    他拿起手機(jī)一看，最新的一條通話記錄上面霍然列著初羨那姑娘的名字。

    他壓了壓嘴角，浮出淺淺的笑意，“這個比較傻?！?/br>
    沈輕暖：“……”

    傅枳實(shí)照著通話記錄摁了回?fù)堋?/br>
    一聲聲嘟響繚在耳旁，他下意識往后門退。

    后門連著院子，院子分出一半建了個大花房。老爺子從年輕的時候就喜歡搬弄這些藥材和花草。為此專門砸重金差人打造了這間花房。

    檐下掛一盞美式復(fù)古廊燈，燈光暈暖溫柔，靜悄悄地照亮四周。隔著一層透明的玻璃，花房里蔥綠生機(jī)，各色花卉搖曳生姿。

    傅枳實(shí)一邊撥電話，一邊盯著花房里那幾朵洋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