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兩個世界之間的裂縫。當(dāng)它縮小，兩個世界就穩(wěn)穩(wěn)地分隔開；當(dāng)它擴(kuò)大，兩個世界就會合一。

    這個世界會怎么樣。

    聽到這個問題時，巫盛柔突然就沉默了。

    莫不語理解她。當(dāng)一個問題的答案過分殘忍時，沉默便是最好的回答。

    巫盛柔在顫抖，好像馬上就要落淚。她向后退了一步，想將自己的身體抽離莫不語。

    再抱我一會兒。莫不語感覺自己說話的聲音在顫抖。

    巫盛柔頓了一下，重新環(huán)抱住她。

    電梯內(nèi)的溫度越來越低，兩人緊貼的身體傳遞著僅剩的溫暖。

    像是過了一個世紀(jì)之久，巫盛柔再次開口時，語氣變得異常蒼老。

    如果可以，我希望一年前的我，能拒絕來到你們的世界執(zhí)行任務(wù)。

    你后悔遇見我？莫不語睜大了眼睛，即使什么都看不到。

    不，我后悔帶給你危險(xiǎn)。

    莫不語笑了：我喜歡危險(xiǎn)。

    怎么可能。巫盛柔苦笑。

    莫不語將頭輕輕地貼到巫盛柔的胸口，傾聽心臟的跳動：老秦村，李存笑墓，平安時代的東海道，藝術(shù)館之夜。每次委托完成后，在看到委托人放下心來的樣子，都會覺得很開心。是這個社團(tuán)讓我的大二變得永生難忘。

    像你的性格。

    話說回來，為什么你會加入陰陽社？

    巫盛柔拍了拍莫不語的后背。

    你想聽浪漫版的還是真實(shí)版的？

    真實(shí)的。都什么時候了還開玩笑，莫不語哭笑不得。不過對于巫盛柔的性格來說也算正常。

    我要是接近你的話，總要有個契機(jī)嘛。因?yàn)槲腋阅贤κ斓模疫€跟你一個學(xué)校的，就自然而然加了陰陽社。

    袁自南

    肖凱風(fēng)的鏡體。也剛好因?yàn)殛庩柹绲男再|(zhì)，我可以更快地打探出聲譜究竟在哪兒。只不過當(dāng)時沒想到，聲譜竟然是只鬼。

    噢，原來如此。我一直覺得「自南」兩個字很熟悉。應(yīng)該就是「凱風(fēng)自南」的「自南」吧。

    沒錯。兩個世界的聯(lián)系就是這么奇妙。知道祝教授的鏡體叫什么嗎？

    什么？莫不語十分好奇。

    祝滄溟，也都是三點(diǎn)水。

    祝滄溟，這個名字也很好聽，和祝清漪一樣好聽。長相一樣，名字也對仗，簡直都可以互為對方的替代品了。

    莫不語這樣想著，突然心里一陣泛酸。

    在你第一次看到肖凱風(fēng)的時候，是怎么想的？

    當(dāng)然很驚訝了。我從來沒想到，這個宇宙里竟真的存在男版的袁自南。

    得到了預(yù)期中令人難過的答案，莫不語緊抱著她的胳膊略微松了一些，皮膚重新暴露到冰冷的空氣之中。

    巫盛柔感受到了什么，輕輕地笑了起來。

    先入為主嘛，一開始肯定是這樣想的啊?？珊湍銈兟嗵幹銈兌疾辉偈钦l的替代品了。

    是嗎。

    巫盛柔重新抱緊莫不語，像泛小舟般搖晃著她：肖凱風(fēng)是個非常非?？蓯鄣哪泻⒆印Ｖ星锕?jié)那天，他特意送了我?guī)讐K小月餅，說要好好感謝我。

    我問他謝我干什么，他說謝我之前幫他給姜九楓捎?xùn)|西。他當(dāng)時太羞澀了，想給姜九楓送盒點(diǎn)心都不好意思送，我就順手幫了他。

    我都忘了這回事了，他竟然還記得。這樣溫柔細(xì)心又羞澀的男孩子最棒了，哈哈！到后來，我都忘了他和袁自南是一個人了。

    莫不語聞到了基情的味道。難怪那天姜九楓還知道肖凱風(fēng)手機(jī)解鎖的密碼，兩人真是有情況啊。

    巫盛柔若有所思地頓了一下，繼續(xù)說了下去。

    一開始看到你時，我會想這是另一個「藥不語」。但后來我也意識到了，你們根本就是兩個人，兩個獨(dú)立的個體。你從來不會說臟話，不，你甚至都不怎么說話。

    但我恰恰就喜歡你這一點(diǎn)。安安靜靜的，卻讓人覺得異?？煽俊?/br>
    或許，我是被這個世界cao控喜歡上藥不語的，但我是自發(fā)地喜歡上你的。

    聽到這里，莫不語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如泉水一般涌了出來。

    別，別哭啊。但巫盛柔此刻也已泣不成聲，冰涼的手指來回抹著臉頰。

    時間在那一刻停止了流動，化成一片虛無，安靜的電梯中只有兩人抽泣的聲音。

    如果以后一直是這樣的話巫盛柔抹著眼淚，我將再也見不到你們。

    我也見不到你，莫不語難過地想。家族與性別都不是問題，可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她們能怎么辦呢？

    可我們也忘不掉彼此。

    兩人雖然仍抱著，但身體的距離增加了些許。莫不語只覺得一團(tuán)巨大的悲傷糾纏著自己的心，擰巴著自己的胃。

    現(xiàn)在，我只希望兩個世界能趕快合一。巫盛柔的聲音越來越小，嘴唇被凍得發(fā)抖。

    她再也撐不住了，靠到了電梯壁上，慢慢滑了下來，最后坐到冰冷的地面上。在悲傷的催化下，她的四肢被冰冷凍得不能活動。

    即使是在南方的上海，冬天的威力也不可小覷。電梯內(nèi)實(shí)在是太冷了。

    你還好嗎？莫不語突然摸不到人，有些不知所措。

    冷。巫盛柔無力地回答。

    聽到這樣虛弱的語氣，莫不語立刻摸索著蹲了下來，解開自己的外套，給巫盛柔披上。

    但巫盛柔并沒有接過。

    怎么了？莫不語擔(dān)心地問。

    你會冷的

    我不冷。

    可你一會兒

    等我冷了，你再把外套給我。然后你冷了，我再把外套給你。

    永動機(jī)，是吧。

    巫盛柔接過了大衣，披上。莫不語仿佛看到了黑暗中她的微笑，如那天陽光照耀的桃樹下那般。

    莫不語搓了搓手摩擦生熱，然后握住了巫盛柔冰涼的手。她希望體溫能夠傳過去一點(diǎn)。

    你好些了嗎？莫不語急切地問。

    巫盛柔的聲音卻依舊虛弱。她被凍得毛細(xì)血管堵塞，血液循環(huán)不暢，一時半會兒很難恢復(fù)過來。

    莫不語仰起頭向上看，顯示屏依然一片漆黑，電梯絲毫沒有再次啟動的意思。

    她明白，此時此刻，必須要向外界尋求幫助了。可一旦尋求幫助，趕過來的很可能就是巫文哲和袁心劍。

    但待在這里，過個幾天的，恐怕電梯還沒恢復(fù)，兩個人就會被凍死了。

    巫盛柔的聲音虛弱成那個樣子，說不準(zhǔn)還會有生命危險(xiǎn)。一想到這個可能性，莫不語就感到自己的心在滴血。

    那還不如早點(diǎn)出去，至少巫盛柔的身體不會再受到傷害。

    只要出去了，就總會有辦法的。自己也不一定會死，世界也有其它的可能性，不是嗎？

    莫不語向前走了兩步，在黑暗中摸索著。

    一步，兩步。失去了外套的她，四肢異常僵硬。

    她終于摸索到了緊急求助電話，顫抖著將聽筒拿了下來。

    嘟嘟

    緊急電話是好的。

    黑暗中沒有視覺，她憑大概感覺先按下了左邊的按鈕，又按下了中上方的一個明顯凸起的按鈕。

    都沒反應(yīng)。

    要是自己認(rèn)得盲文就好了，她想。

    莫不語又按下了右下角的一個按鈕。

    終于，電話撥通了。她不知道自己按下的按鈕將自己引向了誰，但只要能獲得幫助，就是好的。

    喂？

    作者有話要說：

    好久沒更新，思維卡殼。臨近完結(jié)，太難敘事了。

    99、搜救（1）

    請問莫不語在寢室嗎？

    祝教授焦急地敲著宿管阿姨的窗戶，玻璃啪啪作響。

    宿管阿姨慢悠悠地喝著冬日里的熱茶，推了一下老花鏡：你是誰??？

    我是她的授課老師祝教授說，這是我的職工卡。

    宿管阿姨接過看了看，終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你找她有什么事？我?guī)湍戕D(zhuǎn)告。

    我想讓您幫忙確認(rèn)一下她在不在宿舍。她不接我電話。

    宿管阿姨嘆了口氣，把保潔阿姨喊了過來：你幫我去408看一眼那個叫莫不語的孩子在不在。

    保潔阿姨十分不情愿地白了祝教授一眼，然后慢吞吞地上樓去了。

    看著進(jìn)進(jìn)出出的學(xué)生們，祝教授不安地等在大廳。三三兩兩背著羽毛球拍的學(xué)生們談笑風(fēng)生，女生們精致的妝容點(diǎn)亮了灰藍(lán)的冬天。

    祝教授盯著她們，手在顫抖，她希望莫不語能盡快出現(xiàn)在這里，好打消自己的疑慮。

    可現(xiàn)實(shí)永遠(yuǎn)不會沿著所希望的方向前進(jìn)。莫不語沒有出現(xiàn)。

    在保潔阿姨終于走回來時，所得到的回答也是如此。

    她不在。

    祝教授睜大了眼睛：那她在哪里？

    出去了吧。保潔阿姨回答得漫不經(jīng)心。

    您能幫我問問她的室友嗎？

    保潔阿姨搖搖頭，繼續(xù)去墩地了。

    宿管阿姨打開玻璃窗，探出腦袋：出什么事了？

    祝教授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總不能說「她有危險(xiǎn)，但我不知道具體是什么危險(xiǎn)」吧。

    她的手機(jī)一直是關(guān)機(jī)的祝教授越來越焦急，能幫我看看她最后一次出宿舍是什么時候嗎？

    聽到這話，宿管阿姨認(rèn)真了起來，說：我?guī)湍阏{(diào)監(jiān)控看一下。說罷，她沖祝教授招了招手。

    祝教授匆匆跟隨宿管阿姨進(jìn)入了安保室。

    宿管阿姨熟練地cao作著電腦，監(jiān)控上的錄像一點(diǎn)點(diǎn)向后退。莫不語的身影一直沒有出現(xiàn)過。

    終于，在昨天5：24時，莫不語的身影出現(xiàn)了。畫面中的她和室友一邊交談著，一邊走出了宿舍的大門。莫不語身上沒有背包，大概率是和室友去食堂吃飯的。

    宿管阿姨按停了監(jiān)控，說：莫不語昨天晚上出去后就沒回來過，可能回家了。

    不對，不是回家。身上什么東西都沒帶，顯然根本沒打算長久外出。

    祝教授覺得事態(tài)越來越嚴(yán)重了。她仔細(xì)看著模糊監(jiān)控中的另一個身影。

    有點(diǎn)眼熟，但想不起來是誰。

    這個人是誰？祝教授指向莫不語身邊的室友。

    噢，陳碧波，應(yīng)該也是你們學(xué)院的。

    陳碧波！祝教授立刻想起來了。上課總坐最后一排的那女孩兒，看起來在認(rèn)真學(xué)習(xí)，其實(shí)總是在打游戲。

    謝謝。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走出了監(jiān)控室。

    從陳碧波那兒應(yīng)該能得到更多的信息，畢竟她很可能是最后見過莫不語的人。

    祝教授一邊走出宿舍一邊翻班級通訊錄，終于找到了陳碧波的電話。

    她在宿舍樓旁停下腳步，撥通了電話。

    不到一會兒，電話接通了。

    喂？

    碧波你好，我是祝老師。

    啊，老師好。小波的語氣頗為意外。

    請問你知道莫不語在哪里嗎？

    莫不語？她昨天沒回來，我現(xiàn)在都沒見到她。

    你最后一次見到她是什么時候？

    最后一次她去找您了??？

    找我？祝教授愕然，握著電話的手僵住了。

    對啊，不過是巫老師過來傳話，帶莫不語走的。

    巫老師？

    事情的走向越來越詭異了。

    嗯，昨天晚上我們吃完飯從二餐出來，剛好碰到了人文學(xué)院的巫老師。他跟莫不語說，您找她有事，就把莫不語帶走了。

    人文學(xué)院的巫老師？她把莫不語帶走了？

    嗯。老師您怎么了，莫不語出什么事了嗎？小波擔(dān)心起來了。

    沒事，謝謝你。

    祝教授臉色蒼白地掛了電話。

    人文學(xué)院姓「巫」的老師只有一個，巫文麗。為什么她要帶莫不語走？難道是巫家的人

    不行，自己要趕快去找她，祝教授飛奔到自己的車旁，發(fā)動了車子。

    車子緩緩啟動。還好現(xiàn)在正是考試的時間，校園內(nèi)騎自行車的學(xué)生寥寥，一路暢通。

    終于開到人文學(xué)院的時候，巫文麗卻正好從大門走了出來，手抱著一個裝著考卷的大牛皮紙袋。

    祝教授腳步匆匆地?cái)r住了她：巫老師！莫不語在哪兒？

    巫文麗停住了腳步，一臉莫名其妙地盯著她：祝老師？

    嗯，你把莫不語帶哪兒去了？

    什么莫不語？誰??？

    祝教授愣住了。

    看到她慌張的神色，巫文麗明白肯定是發(fā)生什么大事了，便耐心等在那里。

    莫不語是我們班的學(xué)生，但現(xiàn)在失蹤了。另一個學(xué)生說，昨天晚上是你把她叫走的。

    巫文麗一臉迷茫，搖了搖頭：沒有啊。

    是在撒謊嗎？祝教授盯著她的臉龐，脊背越來越冷?？瓷先ヒ膊幌袷窃谌鲋e，一切反應(yīng)都很自然。她好像也并不認(rèn)識莫不語

    突然，她想到一種可能性。

    不好意思，巫老師，你能在這等我一下嗎，我打個電話，一分鐘。

    巫文麗仍然不明白狀況，但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覺得，這祝老師大概是忙昏了頭吧。

    不好意思碧波，我再問你一個問題。

    您問。

    昨天那個巫老師，是男的女的？

    男的。

    果然。祝教授一下子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