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邪(玄學(xué)) 第42節(jié)
遮天蔽日的黑暗軀干上,人型頭顱笑了。 “我不能理解你為什么如此難以接受,死亡明明是每一種生物必定迎來的結(jié)局。但是,我想和你做一個交易……” “你答應(yīng)我,我就放過它?!?/br> 白岐玉不奇怪祂會說出這種話。 他也不相信祂能讓小云兒起死回生,不相信祂會信守諾言。 但……現(xiàn)在的他,已經(jīng)沒什么可失去的了。 他的理智,他的思考能力已經(jīng)千瘡百孔,他的大腦是過度運(yùn)作又宕機(jī)后的一灘廢墟,他隨時在崩潰與步入癲狂愚鈍中徘徊。 “如果你能做到,”他聽到自己的聲音遙遠(yuǎn)的仿佛來自另外一個國度,“如果你能做到。我就答應(yīng)你?!?/br> 仿佛揭開了限制,或者說,被愚弄的憤怒與獵物逃不過掌心的愉悅,“祂”不再收斂自己。 白岐玉失去所有的力氣,墜落在被黑暗籠罩的大地上。 身下冰冷、潮濕、又柔軟,像是落在了一片黏稠的油脂上,不知道是未干的泥地還是別的什么東西。 那些無形的陰影,凝做萬千只滑膩的、超脫常理的肢干,將失去反抗意識、被絕望與痛苦折磨的麻木的人類攥緊于無窮止的惡意中。 人類頭顱模樣的首垂下來,那么溫柔又愉悅的細(xì)細(xì)密密的親他。 親滿是淚水的、蒼白細(xì)膩的臉頰,親失去焦距的漂亮的眼,還有小巧可愛的耳垂和唇。 這是祂無上的戰(zhàn)利品。 祂的舌長的離奇,卻意外的柔軟,表面是rou芽般柔軟。掠過口腔時,是非常獨(dú)特的觸感,引發(fā)白岐玉生理性的戰(zhàn)栗。 有力的千百只肢觸牢牢箍筋他,有那么一瞬間,白岐玉產(chǎn)生了自己被愛著的錯覺。 就這樣吧。 白岐玉腦中一片空白的想。 比死了好。 比害死別人好。 下一刻,他被什么東西刺破了。 內(nèi)部傳來奇異的酥麻感和沉醉感,像一針嗎啡,讓人情緒飄然欲仙。 他知道,自然界中高等生物在交配時會分泌的麻醉物質(zhì),目的是防止雌獸因痛逃離,順利完成交配。 白皙的身軀在嘈雜囈語與瘋長的黏膩肢體中繃緊,像一個被世界遺棄的破碎人偶,接受了陰暗的擁抱。 在那一瞬間,白岐玉終于看清了“無數(shù)手臂”的真相。 那只是黏質(zhì)般的流體對自然造物的低級模仿罷了。 從來都沒有手臂,也沒有萬千個人在胡言亂語。 它們只是祂的一個“細(xì)胞”,一塊“軀體”,一個“仿生發(fā)聲器官”,是惡意化作實(shí)質(zhì)后對地球生物的下流褻瀆。 而這些他自以為“龐大”的,“鋪天蓋日”的身軀,也并不是祂身軀全部,只是一塊“器官”,一片“投影”罷了。 就像“太陽”。 他怔愣的想。 只是“存在”于那里,就能給予一整個星球生物的恩澤。 但同樣,只是“存在”于那里,就能灼燒殆盡不知死活的生物。從狩獵-采集時代就被推崇于至高信仰的神祗們,其實(shí)從不是仁慈的。 它們只是“存在”而已。 —— 與此同時。 滬市方向入魯?shù)膰郎稀?/br> 高速行進(jìn)的黑車內(nèi),一位斂目養(yǎng)神的鶴發(fā)老太,猛地脊柱抽搐了一下,纖瘦的手掙扎了幾下,隨即平靜下來。 再睜眼,她雙目眥出:“竟然是三福小子!趕車人,再快些!” “是!” 她緊緊地握著手機(jī),上面,滿是來自同一人的未接來電。 不祥……極端的不祥…… 第31章 華夏的子嗣 漫長的折磨不知過了多久。 有好幾次, 白岐玉都覺得自己已經(jīng)與混沌融為了一體。 意識已然超脫,加速湮滅成塵埃,回歸最原始的物質(zhì)。 但下一秒, 過于真實(shí)的刺激清晰又殘忍的告訴他:還沒有。 痛苦, 無與倫比的痛苦…… 并不是單純的疼痛, 甚至說和“疼痛”毫無關(guān)聯(lián), 是那種無法用言語表述的痛苦。 他好像在燃燒。 燃燒生命力,燃燒理智, 細(xì)胞活性或者更簡短的一些名詞, 總歸是那些與生命力相關(guān)的東西, 超負(fù)荷的翻滾、灼燒。 超載…… 身體被麻醉物質(zhì)或者什么別的分泌物弄得酥酥麻麻的, 腦中一片空白。 是被超載的信息流填充到膨脹、充盈到超越承受力的空白,那些人類不該知曉的光怪陸離碾壓了螻蟻淺薄的意識海, 一切發(fā)生的都很快, 也似乎很慢,時間的流速變得錯亂而不可知。 除此之外,體內(nèi)翻涌著過于強(qiáng)烈的、懷疑是某些生物用來刺激獵物活力時分泌的神經(jīng)毒素作用下的離奇興奮。 這是不可能的……白岐玉腦中一片空白的想, 人類不可能……也不該如此…… 溫柔……這種東西也會擁有的么? 如果一年前,甚至一個月前,有人對他說“你會在野外與人外之物雙魚戲水, 并不知廉恥的樂在此中”,他一定會認(rèn)為那人瘋了,甚至撕了他的嘴。 可現(xiàn)在呢? 白岐玉茫然的望向很遠(yuǎn)處的天,那里同樣是一片漆黑, 與身邊、身下、還有身上一樣, 并無區(qū)別。 然后…… 嗡—— 嗡——嗡——嗡—— 嗡?。?! 地震? 不, 震源并非來自地表, 而是整座山、整個天柱峰區(qū)以及它的地表在劇烈搖晃。 像是遠(yuǎn)古蟄伏的活物正在蘇醒,短暫的令人牙酸的泥土擠壓聲后,便是沉悶若某種巨型皮鼓被敲擊的聲—— 祂停下了動作。 百萬張吵鬧的嘴一張一闔的發(fā)出怪音,白岐玉能感覺到,祂令祂的“子民”們蔓延開來,去尋找震源。 然后,白岐玉聽到了極其細(xì)微的說話聲。 一個女人,或者一個嗓音尖細(xì)的男人,他/她說:“到這邊來?!?/br> 那個聲音極其溫柔,仿佛是在大腦皮層伸出對他做出指引,如此遙遠(yuǎn)又如此接近,柔和的如春日融化的暖水,美好的讓人不禁落淚。 “……哪里?” “到這邊來……到祖輩身邊來……到白氏血脈這邊來?!?/br> “我該怎么去?” 接收到白岐玉回應(yīng),那聲音窸窸窣窣的拉遠(yuǎn)…… 遠(yuǎn)到一片純白的、極度光明的空間去…… 光怪陸離的白色幻覺中,白岐玉被太過刺眼的純白弄得睜不開眼,然后,宛如地下室不見天日的傳世畫作被揩去浮沉,色彩填充了純白的幻境,退散黑暗…… 頭頂,是鏤空天窗的天花板,手邊,是雕花楣飾的木窗,還有明亮通透的燈光,若有若無的神秘線香味兒…… 這幻覺太真,太美好,與白岐玉遭遇的現(xiàn)實(shí)極度割裂而格格不入。 他一度懷疑自己確實(shí)已經(jīng)瘋了,又癡癡的挪不開眼,從未有過的虔誠祈禱這幻覺是真的。 那個聽不出性別的聲音耐心又詳細(xì)的引導(dǎo)著他。 “回來吧……白氏的子孫,炎黃的子嗣……你的祖輩、你的父母在等待你。” 聲音越來越清晰,畫面也一點(diǎn)點(diǎn)鋪完顏色,點(diǎn)綴高光,鮮活熱烈的將白岐玉的意識海包裹。 他看到一張三尺三的暗紅掛毯,密密麻麻的神名,以金墨與寶石粉塵謄寫…… 即使看不懂任何一個神名,滌蕩靈魂的圣潔感仍震撼人心…… 白岐玉似乎在某個地方見過這樣的陳設(shè)…… “告訴我,你要到哪里去?” “我……”那個答案呼之欲出,“羅太奶……我要到羅太奶的身邊去!” 嗡—— 白岐玉回歸了光明的海洋。 再次醒來時,他是被凍醒的。 他在水中浮沉,像一具艷尸,過于昳麗的眉目朦朧著悵然,潮濕漆黑的發(fā)柔軟的從蒼白肌膚上滑過,留下粼粼冷光。 眼前,像是某個大房間的耳室。 開著“天圓地方”的天窗,暖褐色宗教風(fēng)格的掛毯,還有縹緲著向上升騰的白煙。 一切都在告訴他:放心吧,你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