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邪(玄學(xué)) 第109節(jié)
勞儐絲毫沒有被冒犯的模樣,樂呵呵的說沒事兒,收下了蛋糕。 突然,他說“等一下”,回屋取來了兩個(gè)五彩繩兒,回贈給二人。 “這是我們蒙族的保護(hù)符,”他很親切的抬手幫白岐玉戴在脖子上,“祈福、辟邪的,保佑大地的兒女平安。” 那五彩繩與常見的端午時(shí)系在手腕上的細(xì)繩不同,質(zhì)感很獨(dú)特,一看就是五根彩色粗繩手工搓起來的,頗有些少數(shù)民族風(fēng)俗的奇妙韻味。 “啊,謝謝……” 經(jīng)歷了這么多怪事,再唯物主義的白岐玉也不由得有些信民俗玄學(xué)一說,心里暖暖的:“我會帶著的?!?/br> 說著,勞儐還要給霍傳山戴,后者婉拒了。 二人上到二樓拐角,白岐玉感嘆:“都住一樓,人和人真是不一樣啊?!?/br> “你很信任那個(gè)勞儐?” “他人看上去不錯啊。” 霍傳山突然察覺到什么,抬眼望去,在厚重蛛網(wǎng)與灰塵遮掩住的天花板的角落,捕捉到了閃過的一絲紅光。 監(jiān)視器。 而且,是能在樓道燈碎掉、無人維修的黑暗中攝像的紅外線監(jiān)視器。 許久沒聽到男人出聲,白岐玉問:“怎么了?” “沒什么?!被魝魃桨霐埌氡У膹?qiáng)行把白岐玉帶到二樓,“看到了挺有意思的東西?!?/br> “什么?。俊?/br> 等路過了監(jiān)視器攝像范圍,霍傳山才掏出手機(jī),調(diào)暗屏幕,把光線控制在白岐玉湊得很近才能看清的范圍。 白岐玉意識到不對,小心翼翼的四顧一周,才低頭看去—— 【手腕上系五彩繩祈福,是漢族祭祀端午的習(xí)慣?!?/br> 【而蒙族、藏族的薩滿信仰的五彩繩,并無祈福之意,是用來系在牲首等祭品上的。】 牲首……祭品…… 白岐玉背后冷汗刷一下就下來了,他近乎撕扯的一把抓下脖子上的五彩繩,難以置信的盯著手里的繩子。 分明是喜氣洋洋,很正的五彩,此刻,卻像叢林中繽紛斑斕的毒蛇,惡毒的觸目驚心。 “無冤無仇的,他為什么要這樣咒我們?” “惡意與善意一樣,都可以毫無因由。” 白岐玉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gè)小刺猬。 臟兮兮的,又瘦又小的小刺猬。 這是很沒理由的,白岐玉從小到大,連動物世界的刺猬都沒見過。 他張了張口,想要說什么,卻突然卡住了。 “我要說什么來著……”他吃痛的捂住脹痛的太陽xue,“該死,都怪喹硫平,吃得我記性越來越差了?!?/br> 霍傳山倒了一杯熱水給他,盯著他一口不剩的喝光,溫柔的安慰道:“想不起來,就說明不是重要的事兒,不要想了。” 白岐玉想要反駁,可腦子那浮光片羽的一點(diǎn)早已消散的無影無蹤,只得作罷。 二樓只有兩戶在家,如胡叔所說,是兩個(gè)年輕打工仔,說是高中畢業(yè)就來鄒城了,很爽朗樸實(shí)的模樣。 見白岐玉和霍傳山好相處,還要約他們晚上哈啤擼串。 可經(jīng)歷了勞儐這一遭兒,白岐玉也不敢輕易相信人了,委婉的推脫后,便匆匆上了四樓。 從二樓上白岐玉居住的三樓時(shí),霍傳山瞥向天花板角落,被□□小廣告和猙獰剝落的墻皮掩護(hù)下,亦有監(jiān)視器。 三樓到四樓處也有。 四樓到五樓處卻沒了。 白岐玉直接去敲401的門,沒人。 一路走來,這樣的情況遇到了太多,反倒是有人的概率更小。 他轉(zhuǎn)身去敲402,卻突然捕捉到了一股奇怪的氣息。 甜膩膩的,像什么水果熟的太透太過,飽滿多汁的甜美中,夾雜著無法忽視的腐臭味。 這味兒存在感極強(qiáng),白岐玉被嗆得接連咳嗽,只覺得整個(gè)鼻腔都是,腦子嗡嗡呀呀的發(fā)脹。 其實(shí),要說難聞,比它再難聞幾倍的味道都有,可不知為何,白岐玉就是特別厭惡這股味道,就像人類厭惡過于仿真的洋娃娃一樣,是發(fā)自本能的抵觸。 “霍教授,咳……嘔……該死……霍哥?” 白岐玉突然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shí),他的周圍只剩一片寂靜了。 像是死寂終于露出爪牙,將一切虛假表面斂去,黑洞洞的門與堆積的雜物,似乎在漆黑中扭曲、蠕動,膨脹成不可知的形狀。 ……又是幻覺? 白岐玉開始心悸,他聽到心臟毫無章法的狂跳,似乎下一秒就要飛出胸膛。 “霍教授……你在哪兒?” 沒有回應(yīng)。 “該死……”白岐玉手腳發(fā)軟,連蛋糕都拎不住了,跌跌撞撞的就朝樓下跑,“霍傳山你人呢!霍傳山!!” 青年虛弱的聲音在回字形的老式樓道里回響,聲控?zé)魝兩窠?jīng)質(zhì)的閃了幾下,又一起熄滅。 沒有光的樓道似乎溫度都要比外界冷上幾度,在這片仿佛與世隔絕的筒子樓里呆久了,會難免產(chǎn)生一種錯覺—— 這里,除了自己以外,似乎是沒有活物的。 白岐玉一口氣跑到一樓,未找到霍傳山的身影。 他又想,會不會霍傳山找不到他,直接回家了?霍傳山是有他家鑰匙的。 可他沖進(jìn)301,仍沒有男人高大的身影。 白岐玉無法避免的胡思亂想,想霍傳山是不是出事了,是不是他連累的他。 一想到這種可能,白岐玉就絕望的想哭,這幾日的風(fēng)平浪靜讓他太松懈了,他怎么能就這樣放心了呢…… “霍傳山……嗚,對不起……”白岐玉哽咽的喊他,“你別死……” 就在這時(shí),302的門,開了。 門軸發(fā)出牙酸的“咯——咯”聲,詭異的像老式恐怖片的音效,可門內(nèi)逸散出來的微光,讓白岐玉眼中亮起了希望。 會不會是302的住戶回家了,霍傳山去拜訪了? 他大步過去,喊著霍傳山的名字,然后,被將人淹沒的恐懼死死釘在原地。 全都是人。 人人人人人人人。 人挨人人擠人人踩人……不大的十幾平米房間里,密密麻麻塞滿了至少八十九十個(gè)人。 胳膊貼著胳膊,腿貼著腿,胸膛貼合后背。有人蜷縮成rou堆,有人被擠壓成若冰。 像擠滿了鐵盒子的蛆蟲,每一個(gè)縫隙角落都被□□緊貼著塞滿。 在這樣一片rou與rou的山海中,白花花的rou色以呼吸的節(jié)奏蠕動著、起伏著,似乎要凝成波浪,將他也吸附進(jìn)去—— 原來,每天晚上在臥室里聽到的“上躥下跳”聲,是這樣來的啊。 第58章 404 人人人人。 rourourourou。 過于沖擊性的畫面, 讓白岐玉的視野、腦海、全數(shù)意識,只剩下rou色的、油脂與皮膚堆積…… rou骨骨rou骨rourou骨…… 相同的物品看多了,就會產(chǎn)生“陌生感”:例如文字、單詞, 看久了就會不認(rèn)識。 白岐玉搜索過, 說這一現(xiàn)象叫“完形崩壞”。 心理學(xué)范疇將其解釋為,人的大腦短時(shí)間接收了太多的重復(fù)刺激, 產(chǎn)生神經(jīng)活動的抑制, 造成對眼前事物突然不認(rèn)識的現(xiàn)象。 在那一瞬, 白岐玉腦中想了許多東西, 比如, 自己的rou/體也是這般丑陋嗎;脫離了rou骨的存在,人類還能叫人類嗎;又或者說,依附如此丑陋軀體存在的自己, 究竟與屋中之物有什么區(qū)別呢? 他很想尖叫,咆哮,震醒自己的存在感,突然聽到了一個(gè)聲音從背后傳來。 “喂, 我說你……大中午的能不能不要這么擾民?你不休息別人不休息嗎?” ……?。?/br> 白岐玉僵硬的回頭, 望向聲源—— 一個(gè)人。 活人。 黑白相間的寬大校服上印著“鄒城一中”, 瘦削的身子空蕩蕩的,是個(gè)高中生。 “快跑,”白岐玉吐出支離破碎的字,牙齒上下打戰(zhàn), “跑……” “你在說什么鬼話?” 高中生順著白岐玉的視線看去—— 只有一扇閉得緊緊的門。胡叔改造房屋時(shí), 一齊置換的鐵綠防盜門。 除了302的門牌過于油膩污穢外, 毫無獨(dú)特之處。 高中生翻個(gè)白眼:“麻了個(gè)痹的, 又搬進(jìn)來一個(gè)神經(jīng)病?!?/br> 似乎覺得和白岐玉交流是浪費(fèi)時(shí)間, 他扭頭就離開了。 明滅若異空間的樓道燈下,空蕩蕩的校服消失在黑暗里,白岐玉的眼前,rou山rou海的幻想也消失不見,只有銹跡斑駁的302的門了。 又是幻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