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邪(玄學(xué)) 第138節(jié)
高架橋外,郊區(qū)山村的小屋都亮起了燈, 紅磚與鐵墻皮的自建房交織分布, 有炊煙淼淼。 他難耐的喘著粗氣, 壓下夢中過于真實的恐懼, 才看向駕駛座, 與后視鏡中霍傳山關(guān)切的視線四目相對。 “我……”他斟酌著語句,“我夢見你不在了。駕駛座是空的, 高架橋是空的,然后……外面天很黑,有一個巨人在走?!?/br> “巨人?”霍傳山挑眉,“多大?” “遮掩半邊天……很難形容……” “那就別想了?!被魝魃桨参克?,“一個夢而已?!?/br> 可很難不想。 一閉眼,遮天蔽日的巨人之影便浮現(xiàn)眼前,在天地間緩緩行進, 猶如巡視領(lǐng)地的神祗。 它……背對著自己, 模糊的輪廓看不真切……是那樣的巍峨而震撼…… 它從亙古的陰霾中朝自己走來, 夾卷孤寂的雪風(fēng)與陰郁,從海浪里,從層巒起伏的大陸盡頭…… “阿白?” 白岐玉一個激靈。 “放空腦袋,不要想了。”霍傳山的語氣是少見的嚴肅,“你的狀態(tài)很不好?!?/br> 霍傳山扔過來一支巧克力和一瓶水,白岐玉胡亂接過,擰開水一口氣喝了半瓶。 冷水劃過喉嚨,心悸才舒緩了許多。 “多喝點水。你剛才睡姿很差,可能是壓迫到心臟了……下次帶上護頸抱枕再睡。” “嗯。” 霍傳山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有一句沒一句的和他聊著:“……醒了就玩會手機吧,或者和我聊聊天。不要再睡了,不然晚上會睡不著?!?/br> “好?!?/br> 白岐玉掏出手機,漫不經(jīng)心的劃新聞。 網(wǎng)友們對五星級酒店竟然有如此大的安全隱患表示憤怒和不可思議,熱搜掛了好幾個。 白岐玉突然想起,登喜路說她家老人壽宴就是在希爾頓,不免有點擔(dān)心??伤恢赖窍猜氛婷?,也無法比對受害者名單看看是不是她,只能發(fā)了條微信關(guān)心。 可能手機壞了,或者沒工夫用手機,遲遲沒有回復(fù)。 白岐玉看著新聞心煩,把手機扔到了一邊兒:“……我們到哪兒了?” “到領(lǐng)館區(qū)了。下了高架,再上環(huán)山路……還剩二十公里吧,很近了。” 霍傳山打開了音樂,是李斯特的行星組曲,白岐玉很喜歡。 下了環(huán)山路,順著野河?xùn)|繞西繞,就能看到矮坡遮掩的“鄒山和華德機械制鐘工廠”。 在《juipter》悠揚輕靈的弦樂聲中,車子一路向北,在天黑前到達了目的地。 鄒城地理位置優(yōu)越,是齊魯?shù)牡谝粋€對外開埠的通商口岸,短短百年,吸引了三十多個國家開設(shè)領(lǐng)事館,小鄒山又被稱為“領(lǐng)館山”。 這個機械制鐘工廠,便是當(dāng)時英國領(lǐng)事館的領(lǐng)事,名為和華德·費曼的洋人開的。 說是鐘表工廠,大量史料標(biāo)明,只是為了逃稅或者掩人耳目的兵工廠,某國在華的秘密武器庫。 當(dāng)然,這一說法因為證據(jù)不足,尚未得到官方證實:二戰(zhàn)勝利后,大量主要機床、精密儀器都隨著洋人一并撤離;涉密的高層也都是洋人,帶走了所有的重要文件。 霍傳山把車停在一處地勢平坦處,噴了驅(qū)獸藥水,打開后備箱。 二人整理裝備,調(diào)試了指南針和頭燈,便朝著正門走去。 廠房占地兩個足球場大,夜幕遮掩下,荒涼的矮山野林環(huán)繞,如盤踞的野獸,單是瞥去便令人背后發(fā)涼。 大門半開著,銹跡斑駁而猙獰,廠牌上中英雙文的標(biāo)志全部風(fēng)干剝落,只能看清一個模糊的“鐘”和“廠”字。 門上的銹跡是那種濕銹,銅綠泛著妖冶陰冷的藍。 仔細嗅去,這一片的空氣比正常鄒城要潮,是那種滲入骨髓的陰冷,好像潮氣很大。 霍傳山朝內(nèi)看了一眼,便找到了原因:“水淹了?!?/br> 這一片地勢低,外面有明河環(huán)繞,建筑重量又大,暗河的水從地表滲透出來也不奇怪。 手電筒光掃過,一群黑霧般成團的蚊子四散,把白岐玉惡心的后退一步。 “這么冷的天,怎么還有蚊子啊?” 霍傳山安慰他:“幸虧你買了驅(qū)蚊手環(huán)?!?/br> 漆黑的水面反射著冷光,黑暗中的廠房矗立著形狀扭曲的鋼鐵肢觸,那樣頹敗、死寂,如噩夢的幻境。 能看到銅銹斑駁的一個鐵樓梯,矗立在水面中央,但離得太遠,免不了下水。 這么冷的天,又是荒郊野外,弄濕身體是很不理智的行為。 正門儼然進不去了。 霍傳山稍一思索:“為了方便,廠房一般會有外部樓梯,我們找一下?!?/br> 二人便小心地從旁邊繞,尋找能進的口子。 常年失修,沒人打理環(huán)境,地表雜草橫生。即使穿了登山鞋也必須穩(wěn)住身形,才不會被深一腳淺一腳的亂石絆倒。 白岐玉邊走,便好奇的張望廠區(qū)環(huán)境:主廠房的幾十米外,還有三個矮樓,面積小卻高,像精密部件的廠樓,或者行政樓、宿舍樓。 “這里比想象中大。聽你說什么一天能來回,我腦海里想的是濰坊那個瓷器廠?!?/br> 那個瓷器廠全是低矮磚房組成的,像一片廢村,斷壁殘垣的,走在里面像繞迷宮。 但面積可沒這么大,要不是一行人迷路,三個小時就能走完。 “瓷器廠?” “忘了,濰坊那趟你沒去??上Я?,我聽說這個瓷器廠今年拆了?!?/br> “這兩年不是倡導(dǎo)保護文物建筑嗎?” “位置問題。在高新區(qū)那一片兒,劃進第二期軟件園了。我也是聽老東家行政的小姑娘說的,公司想在那兒開分部,政府補貼給的老高了,一平米租金你猜多少,才一百塊錢?!?/br> “這樣啊?!?/br> 說著,白岐玉頗有些唏噓:“這兩年疫情么,為了拉動經(jīng)濟就業(yè),政府也沒辦法……話又說回來,房價什么時候能降降?” “確實。” 見霍傳山不感興趣,白岐玉便不說了。 老學(xué)究么,不愛黃白之物,端的是清風(fēng)道骨。白岐玉不想讓霍傳山覺得他俗氣,老計較錢啊之類。 繞了一大圈,在廠房右側(cè),二人發(fā)現(xiàn)了目標(biāo)。 一個“子彈頭”的鐵質(zhì)建筑后,隱藏著一條破敗的小樓梯,曲曲折折的蜿蜒向二樓、三樓、四樓。 是那種歲月感極重的鐵質(zhì)臺階,銹痕斑駁,像是油炸酥了 樓梯口的門用兒臂粗的鐵鏈里三層外三層鎖了好幾圈,二人試了試,沒辦法用“不破壞物件”的情況下用鉗子弄開,商量了一下,只能攀爬。 霍傳山怕鐵門風(fēng)化脆了,承重不夠,先打頭上去。 他扔了外套墊在下面,一個用力,大長腿騰飛,人就翻了下去。 “不愧是戶外系的文科生,”白岐玉把自己的背包扔過去,“你讓下,我保證盡量不砸到你身上。” 霍傳山無奈的笑了:“我接著你,別怕?!?/br> 白岐玉抓穩(wěn)柱子,一腳踩在鐵門上,另一只腳借力往上翻,成功跨在門上。 可惜他的腿不如霍傳山長,沒法“飛”下去,而是中規(guī)中矩的往下踩。 霍傳山用手電筒幫他照著光,白岐玉低頭一看—— 巨型黑影一閃而過。 從光這頭飛躍那頭的龐大,像遮天蔽地的巨型生物,從二人頭中掠過。 白岐玉下意識抬頭,正對上一雙正凝視他的閃亮的巨眼。 大過懸掛的月球,像兩個明晃晃的巨燈,白岐玉甚至能看清瞳仁的紋路! 那雙眼…… 像窺探保溫箱里的螻蟻,又像盯著魚缸里的金魚…… 好像在說,“我找到你了”。 他一瞬腦子空白,身體脫了力,從門上掉了下去! “我cao——” 變故來的太快,霍傳山的力氣是真的大,結(jié)實的臂膀一把接住了白岐玉。 但白岐玉下落的重力也不是吃素的,霍傳山往后退了兩步,靠在墻上,才穩(wěn)下來。 白岐玉驚魂未定的對上霍傳山關(guān)切的眼,才意識到自己干了什么。 他手忙腳亂的下來:“你胳膊沒事吧?” “沒事?!被魝魃交顒恿艘幌录缰?,笑著打消他的關(guān)切,“倒是你,太冒失了?!?/br> “不,我剛才……” 白岐玉再次抬頭,去看正頭頂上的天空。 今夜天朗氣清,又在空氣澄澈的荒郊野外,星與月通透明亮,讓人不免產(chǎn)生天幕近在咫尺的錯覺。 他不確定的提起手電筒,朝寂靜的空地、遠處的矮樓掃視,所及之處,只有一成不變的斑駁銹斑。 那些歷經(jīng)風(fēng)雨的銹斑漫布成不成型的圖案,有一片像腫脹頭顱的女人,再定睛一看,也沒那么像。 唯獨沒有方才抬頭看到的“巨影”與“圓盤似的雙眼”。 霍傳山也順著他的視線去看:“在找什么?” “我剛才看到很大的一團黑影……” “小動物?野貓,黃鼠狼?” “不不,是那種特別大的,能蓋過一切的黑影……我還看到了他的眼!” 見白岐玉有些激動,霍傳山想了想,提起手電筒:“你看我的手在地上的影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