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殿宮門緊閉，靜寂無聲，殿門及四周宮墻被枯敗詭異的藤蔓緊緊纏繞，看起來如同淹沒在時間長河中杳無人跡的古城遺址。

    不過這里是地獄，杳無人跡就對了，有人跡才奇怪。

    路西法徑直走過去，那些纏繞著宮殿的藤蔓植物突然像活過來似的，紛紛縮手縮腳的后退。

    緊閉的巨石宮門緩緩打開，轟然之聲傳出去很遠(yuǎn)很遠(yuǎn)。

    不知道是不是奎妮的錯覺，她依稀聽著遠(yuǎn)處惡靈的哀嚎聲似乎更凄厲了。

    奎妮跟在路西法身后走進(jìn)去，大殿四處隨著路西法的腳步依次亮起照明的火焰?；鹧婧艉籼鴦?，奎妮在后邊看著，嗯，很有些王者歸來的氣勢。

    寬敞的大殿內(nèi)，除了盡頭那個高高在上的王座外，再空無一物。

    路西法踏上丹陛，走到王座前坐下。

    “怎么？”大魔王雙腿交疊，身體向后靠在椅背上，看向突然停下不動的奎妮。

    奎妮搖頭。只是，直到現(xiàn)在看到面前的人高坐王座之上才意識到，他真的是地獄之王。

    路西法故意壓低聲音，身體前傾，用一只手掩住嘴角，做出說悄悄話的姿勢：“偷偷告訴你，其實這個石頭王座坐起來一點都不舒服，硬得要命！”不過他其實平時坐在這里的時候也不多。

    奎妮笑了笑。

    同樣是統(tǒng)治一方冥界，同樣是被親人背棄囚于一隅，同樣滿心憤怒的火焰。他和海拉很像，卻又很不像。

    他沒有征戰(zhàn)的野心和欲望，看似因為親人的背棄而憤怒，其實傷心多過怒火。

    他身上有太多與人類相似的東西，同情，軟弱，迷茫，渴望情感、認(rèn)同和溫暖。而這些都是海拉所唾棄的。

    明明是地獄之王，卻有一顆最柔軟的天使之心。

    很難說這是幸運還是不幸。但從目前來看，他似乎已經(jīng)因此不幸了萬年之久。

    奎妮突然問：“你想回天堂嗎？”

    她知道夏洛特一直想方設(shè)法重返天堂，懷著報復(fù)之心。報復(fù)那個將她驅(qū)逐，并關(guān)在地獄煎熬數(shù)千年的至高之神。

    她沒想幫夏洛特，也不確定能不能幫。但如果路西法想，她愿意試試。

    “不想！”

    路西法回答得斷然而干脆。

    “我為什么要費勁回一個不歡迎我的地方？人間不夠繽紛多彩嗎？”

    他笑容不羈。

    只有一半是真心話。但奎妮點點頭，沒再說什么。

    路西法看了看她：“不是著急找你的小醫(yī)生嗎？上來吧，站在這里，你可以看清地獄的每個角落?！?/br>
    奎妮靜靜站著沒動，路西法并不催促，直到她自己邁步走過來。

    她在路西法身邊站定。

    奎妮知道，阿斯加德那個曾經(jīng)屬于奧丁的王座，可以隨時看到九大國度的一草一木。地獄之王的王座，如路西法所言，能夠?qū)⒄麄€地獄盡收眼底。大約這就是王權(quán)的象征。

    奎妮瞳孔燃起火焰，靜靜掃過地獄的每一寸暗黑土地。

    仿佛是為了讓她徹底死心，路西法伸手在空氣中輕撫了一下，無數(shù)泛著紅光的文字浮現(xiàn)在他們眼前。

    奎妮很快看清楚，那都是些名字。

    路西法說：“這是近三個月所有被罰入地獄的亡靈?！?/br>
    名字很多，卻也不夠多。至少絕不會是地球近半數(shù)的惡靈。

    其實談不上失望，因為來之前心底已經(jīng)隱隱知道會是這個結(jié)果。

    路西法無聲地嘆了口氣，接著又努力揚起一抹笑容，正要開口，忽聽到奎妮說：“你知道，就算你在我身后，我也能看到你在干什么吧?！?/br>
    路西法：“……”

    奎妮說：“騙你的，看不到?！?/br>
    像是在開玩笑，可語氣沒有任何笑意。

    過了一會兒，奎妮說：“走吧?！闭f完率先走下王座。

    路西法在她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那種異乎尋常的寧靜讓人有些不安。路西法想，這么急著走，不會真要去殺死剩下的那一半人類給小醫(yī)生陪葬吧。

    連忙起身跟過去。

    “Hello，我親愛的弟弟，好久不見?！?/br>
    他們身后傳來一道突兀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內(nèi)帶著一種令人不適的陰暗詭秘。

    路西法猛地轉(zhuǎn)身，怔在原地。

    奎妮也轉(zhuǎn)過身。

    居然是烏列。

    雖然這里是地獄，看到死去的亡靈什么的不足為怪，可如果她沒記錯，烏列已經(jīng)被她用那柄據(jù)說可以令神魔身魂俱滅的亞茲拉爾之劍殺死了。眼前這個是怎么回事？

    路西法看起來比奎妮還震驚，雙眼失神地望著烏列。

    “弟弟，”烏列微笑著說，“你為什么不救我？你為什么沒有阻止她殺死我？只因為她是你的女兒，你就可以眼睜睜看著兄弟慘死在她的劍下？”

    烏列每發(fā)出一聲詰問，路西法的臉色就隨著蒼白一分。

    “對不起，烏列?！甭肺鞣☉K白著臉，滿含愧疚地說，“奎妮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只是被你激怒了，她……”

    “我就是故意的啊?！迸赃厒鱽硪粋€清脆又清冷的聲音。

    路西法和烏列同時看過去。

    說話的當(dāng)然是奎妮。

    她注視著烏列：“所以，你是來報仇的嗎？”

    烏列笑著，一邊說一邊走向她：“我已經(jīng)死了，被你殺死的，連靈魂都飛灰湮滅。很遺憾，一個連靈魂都不存在的人沒辦法為自己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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