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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美人挑看劍(穿越)在線閱讀 - 分卷(27)

分卷(27)

    不渡和尚顫巍巍地伸出一只手。

    陶容長老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完了不渡和尚發(fā)出呻/吟,陶長老和我?guī)煾刚J識啊這回恐怕不是十八羅漢了,是七十二金剛,貧僧這可是以身渡厄,三位施主!你們可千萬別再翻臉不認人了!

    他嚎得凄慘,其余三人被陶長老這么一干預,也歇了繼續(xù)打架的心。

    自作孽不可活啊。

    仇薄燈拍拍身上的碎木屑,捂著鼻子迅速地開門出去了。

    一到長廊,仇薄燈立刻扶墻干嘔起來。

    他琢磨下次打架,是不是應該把陸凈先扔到敵人最多的地方?這家伙就是個殺敵一千自損兩千的人才?;仡^一定得問問,配的那是都什么藥粉,味道之古怪簡直獨步天下。

    陸凈隱約聽到從走廊傳來的干嘔聲:他怎么了?

    左月生不厚道地笑了:還能怎么了?仇大少爺?shù)谋亲?,就是屬狗的,絕對嗆得夠嗆說起來,陸凈你扔的這什么玩意我怎么聞者有點、有點不對味?

    話還沒說完,被陶長老嚇得忘了屏息的左月生步了不渡和尚的后塵,直挺挺摔地上了。

    陸凈叫了聲糟,拔腿就跑。

    跑了沒兩步,撲通又倒了。

    要吐不吐緩了一會,仇薄燈沒有半點轉去看看伙伴的意思,直接回自己房間去了。關好門后,小木偶順著他的袖子滑到桌面,端端正正地坐下。

    仇薄燈一手撐著腦袋,一手用指尖不輕不重地戳了木偶一下。他的指尖很白,近乎透明。

    木偶被他戳得向后倒,很快又翻身端正地坐好。

    仇薄燈垂著眼睫看它。

    濃密的睫毛在他素凈的臉龐上投下清晰的淡影,剛剛和左月生陸凈他們一起圍毆不渡和尚時的張狂肆意突然就消失了,高興也好生氣也好,所有鮮活的情緒全都不見了,像是一捧剎那就冷的血,沸騰與熾熱只是某種自欺欺人的假象。

    房間寂靜。

    天外天要殺你。

    仇薄燈說,忽然無聲地冷冷地笑了一下。

    他想起之前不渡和尚言辭鑿鑿地說請師父親批八字,保證太乙不會棒打鴛鴦其實仇薄燈根本就不清楚他和某個人到底算什么關系,甚至連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都不明白。也許他只是想知道,這世界上,是不是有那么一個人,真的能夠接住他。

    無論何時,無論何地。

    愿意陪我跳崖的,能從東排到西。

    仇薄燈往后靠,把臉龐藏進窗欞的陰影里。

    似乎是在另一個無人知曉的自己藏起來。

    所以,別死了。

    清洲一地,瘴霧深厚。

    年輕的男子提一盞紙燈籠靜靜地等候,燭火照在他臉上,眼睛好似狹而薄的銀色刀鋒。不知是聽到了什么,他突然抬頭遙遙望向鱬城的方向,火光搖曳,仿佛把寒刃的冷銳都熔去幾分。

    一根火把,兩根火把

    星星點點的火光在黑暗中燃起,形成了一個包圍圈。

    師巫洛站在圈的正中心,手里只提著一盞燈。

    火把越來越多。

    他仿佛全然未覺,只是微微抬頭想著什么。過了一會,師巫洛抬手在燈籠的紗紙上慢慢地寫了一句話:

    鱬城很美。

    也許,你會喜歡。

    又過了一日。

    仇薄燈幾人還在大夢三千年,就被婁江哐哐哐地喊醒了。

    鱬城到了。

    說真的,陸凈睡眼惺忪,站在飛舟外打著哈欠,這么烏漆嘛黑,我們真沒來錯城嗎?

    左月生點頭附和。

    他們遠遠地望著瘴霧里的鱬城,城墻雄壯是枎城的數(shù)倍之高,但附著在城墻上的光卻很淡,似有似無,整座城像是處于沉睡的狀態(tài)。按道理,鱬城是座大城,城墻上的神光應該要遠勝于枎城才對。

    現(xiàn)在是赤鱬休眠的時令,婁江解釋,城光黯淡是正常的。

    休眠的時令什么時候過去?陸凈順口問。

    大概還要一兩個月吧,婁江看了看周圍瘴霧的濃厚程度,在心底計算了下,真可惜,如果不是在眠魚時令到的,就能看到群魚遨游天空的景象了。

    仇薄燈最后一個上來,聽到這句話便走到船首最前面,瞥了一眼下面,果然一片昏暗。

    這算哪門子的很美?

    仇薄燈剛打算收回目光,沉眠的城池里忽然亮起了一點一點的光,先是像無數(shù)顆珠子漫布在大街小巷,很快地就匯聚在一起形成一縷縷向上的流光,倏忽間,成千上萬的流光又開始盤旋,卷成一個越來越大的旋渦。

    那是身后的婁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魚群!是赤鱬!

    數(shù)以萬計的赤鱬游曳在空中。

    群魚金屬質感的鱗片發(fā)出深淺不同的美麗光華,如桃花,如海棠,如石榴,如朱砂,如丹銅,如茜素旋渦匯聚到最大的一剎那,它們澎湃而起,赤鱗如霞,洪流般徜徉于天地之間。

    數(shù)不清辨不清的光點從飛舟周圍掠過,照亮仇薄燈的瞳孔。

    第30章 繁星投影

    群魚如飛鳥, 弧游旋曳,天空被印成暮色般的瑰紅。

    少年們立在舟頭屏息凝神, 陶長老坐在船艙的房間中,枯如老松的手里握著一根煙斗,鱬魚從窗外游過,鱗光投在他的白發(fā)上。他望著窗外的游魚長久地出神,最后嘆了口氣,把煙灰敲在桌面。

    天雪舟最后被魚群載落到地面。

    仇薄燈踩著由一條條鱬魚搭成的梯,走下飛舟。

    真正降落到城中, 就會發(fā)現(xiàn)整座城籠罩在綿綿細雨中,水線將天和地連接。鱬魚看起來應該就是借這水汽在空中巡游。

    細小的雨珠掛在仇薄燈的睫毛上,他默默地遠眺這座城,屋脊牌樓都立在蒙蒙雨簾里, 起伏斜飛的線條印進他的眼底,輝煌而又孤冷。

    咚一聲重響。

    cao啊, 左月生罵罵咧咧地從地上爬起來,一身濕漉漉,怎么回事?連魚都看人下菜的?

    他沒有戒心地跟著仇薄燈下來, 即將踏到鱬魚背上的時候, 魚群忽地像一蓬飛火, 向四周散開。一腳踩空的左月生瞬間臉朝下, 摔了個結結實實。

    你們評評理!難道我堂堂山海閣少閣主,竟然只配狗啃泥!左月生抹了把臉上的泥水, 憤憤不平地喊。

    人家是太乙小師祖, 真要論身份比你爹還高, 你這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要慘遭罷黜的少閣主算哪根蔥?陸凈吸取左月生的經驗,老老實實地運氣下船, 他其實也有點酸,但看到左月生的待遇比自己還糟糕,頓時心理平衡了。

    正所謂別人騎馬我騎驢,后面還有步行的

    知足常樂是也。

    幾、幾位是來鱬城的仙長么?一個人匆匆忙忙地從雨幕里跑出來,鱬城終年有雨,水汽潮濕,還請仙長們見諒。

    來人懷抱七八把傘,邊說邊艱難地把傘分給剛從飛舟上下來的仇薄燈幾人,手忙腳亂間,夾在腋下的一把傘啪地一聲,掉到地上。他一邊連連道歉,一邊彎腰要撿,婁江先一步把傘撿了起來,起身時和他打了照面。

    等一下!

    婁江把傘緊緊握住,睜大了眼。

    來人是個青年,穿件深紅的鱬城祝衣,身形雖高但一張臉十分白凈秀氣,而莫名地,婁江覺得這張臉非常非常的眼熟是那種曾經每天都要看上一百遍兩百遍的眼熟

    你、你、你你是你是

    婁江突然就磕巴了。

    仇薄燈幾人已經撐開了傘,走到前頭,聽到動靜便紛紛回過頭來。

    一回頭就看到婁江和來人一個握住傘柄一個握住傘尖,互相對望,久久不分。素來穩(wěn)重持成的婁江百年難得一見地驚愕,仿佛猝不及防地見到某個令他念念不忘又遙不可及的人,而他對面的人則是一臉驚慌失措,仿佛完全沒有想到自己落魄至此依舊被人撞見仇薄燈忽然理解了為什么左月生和陸凈那么喜歡關注自己和師巫洛的事,實在是八卦之心人人皆有。我賭八兩。陸凈壓低聲,這兩人定有前塵舊事,說不定婁江是個被負心的可憐人。

    什么?左月生勃然大怒,什么王八犢子居然敢把姓婁的負了?!我壓十兩,婁江對他舊情難忘。

    仇薄燈仔細看了看青年,又看了看婁江,斷然道:不,我覺得是婁江一廂情愿。

    不知是被負心還是一廂情愿的婁江全然沒有關注到這邊的賭局,他只是死死地盯著對面的人。

    你、你是

    不,我不是。對方極快地否決,并試圖把傘從婁江手里抽走。

    婁江緊握不放,雙方猶如拔河。

    沒錯,就是他。

    陶長老蒼老的聲音插了進來。

    你沒認錯。

    一聽到陶長老的聲音,來人立刻松手,以袖顏面,扭頭想逃。

    走什么走?陶容長老叱喝,見了師長連句問候都沒有?我就教了你這種忘恩負義的混賬玩意?

    婁江踉蹌幾步,不敢相信:他就是舟子顏?

    沒錯。陶容長老吐出口煙,重重地道,三歲明心,六歲不迷,十二定魄,十六悟道,他就是唯一一個在閣石上留下劍痕的年輕代弟子。曾經的山海閣第一天才,現(xiàn)在的奶孩子第一人才。

    婁江抱著傘,蹬蹬蹬后退了好幾步。

    青年的臉他的確非常眼熟,因為他真的曾經每天都要把這張臉看上一百兩百遍。

    婁江也不是一開始就這么穩(wěn)重持成。

    之所以變成這樣,是因為有次他無意中聽到長老們的交談,說他天賦的確上佳,可惜還是遠不如當初的舟子顏,言語間盡是嘆惋。婁江自持山海閣年輕一代的魁首,萬萬沒想到有不如人的一天,而且是遠不如。

    婁江去翻了三天三夜閣內弟子宗卷,最后終于找出了舟子顏的記錄此人的確是山海閣第一天才,婁江被對方的修煉記錄所驚駭,只是不知道為什么,宗卷只記錄到他十六歲悟道,后就杳無音信,平時宗內似乎也完全不提這個人。

    一個遠字,把婁江刺激得頭懸梁錐刺股,發(fā)誓終有一日要將在長老們眼中,將此人取而代之。他還偷偷復刻了弟子名冊上的舟子顏畫像,修煉得心浮氣躁的時候,就把對方當靶子練飛劍的準頭

    在婁江的想象中,未來某一日,他會和舟子顏狹路相逢。

    屆時經歷過一陣刀光劍影,龍爭虎斗后,他會眼神睥睨,居高臨下地宣告:海山代有人才出,君非昨日第一人。

    但婁江完全沒有想過,一直以來的死敵走出假想時,竟然、竟然是這樣一個形象!

    老師,在師弟面前,就不能給我留點面子嗎?舟子顏放下袖子,尷尬地笑,什么叫奶孩子的,好歹也用個鱬城城祝吧

    無怪乎陸凈覺得婁江被負心了,這前山海閣第一天才形象著實讓人想歪,他衣冠雖正,發(fā)絲雖齊,但背上卻用兩個花花綠綠的布背扇裝了兩個奶娃娃!

    說話間,兩個奶娃娃被驚醒,一揉眼睛此起彼伏地哇哇大哭起來。

    不哭不哭,乖啊乖。

    舟子顏雙手背到身后,搖晃兩個孩子,動作之熟練,儼然在育嬰方面已經爐火純青。

    婁江一臉天崩地裂。

    仇薄燈幾人瞠目結舌。

    陶長老怒氣沖沖,用煙斗指著舟子顏,對婁江說:為什么閣主和長老都不愿意提起他?你當是難言之隱?呸!是羞于提及!他十六歲悟道,左閣主差點都想打破舊例,讓他直接當任閣中長老,都要召集內閣商議了,這家伙卻一門心思辭宗回內閣當祝師,九頭牛都拉不回。從此一無長進!你再把這小子作榜樣,當心老夫抽你!

    也不是一無長進舟子顏訕訕,這不從祝師當上城祝了嗎?

    你還有臉說?陶長老一煙頭砸了過去,走的時候悟道,十幾年過了,還是悟道。你以后也別喊我老師,我沒你這種丟人現(xiàn)眼的學生。

    舟子顏馬上閉嘴。

    婁江轉過身,搖搖晃晃地往天雪舟上走。

    他這是怎么了?陸凈小聲問。

    迷弟濾鏡碎了,一時接受不了現(xiàn)實吧。仇薄燈撐著傘,捏著下巴回答。

    哐。

    那邊的婁江聽到這句話,一頭直接撞飛舟上。

    誰他媽的是他迷弟

    婁江扭過頭,面目猙獰地吼。

    剛安靜下來的兩個奶娃娃被他嚇到,又開始哭起來,舟子顏又開始熟練地哄孩子,陶長老又開始跟火車一樣從鼻孔里往外噴煙鱬魚翩然而游,仇薄燈環(huán)顧四周,一下子完全不覺得這座城有什么地方是孤冷的了。

    舟子顏一手抱著一個娃娃,領著一行人穿街過巷。

    鱬城產緋綾,色澤之艷,冠絕天下

    舟子顏一邊走,一邊同他們介紹。

    鱬城絲織業(yè)極盛,幾乎家家戶戶門口都有布架子,用來染布的顏料盛放在陶缸里,發(fā)著微弱的霞光。舟子顏同大家解釋,鱬城的鱬魚每年都會換一次魚鱗,鱬城人就將換下的魚鱗收集起來,研磨成粉,以此染出的布,便和那條赤鱬的顏色一般無二。

    城中的人將這樣得來的布稱為賜紅,地位等同枎城人勺蒹水釀落葉為酒。

    仇薄燈打傘走在舟子顏身后。

    街道兩旁的竿上掛著深深淺淺的紅布緋綢,大大小小的赤鱬在布匹間倏忽往來,就像海中的魚逐浪戲波。雨水落到綢布上,水愈洗布愈紅,偶爾染缸中的顏料被游進水中的魚尾甩起,飛濺空中,就會化為流光散去,像一朵朵小小的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