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秉杭毫不見怪，“都是自家人，客氣什么？廚下還有叔公帶著家去？”

    那爺兩個(gè)忙擺手，“使不得，使不得，家中家小幾十口人帶回去分不勻倒吵架，不能帶不能帶。我兩個(gè)就去家去了，多謝你款待?！?/br>
    朱秉杭還要留茶，那兩人捧著肚說：“飽了，飽了，喝不下了?！?/br>
    兩人腆著肚子相扶著下了桌，朱秉杭說：“家中有車，我讓衛(wèi)虎送吧！”

    爺倆個(gè)又堅(jiān)拒說：‘用不了，用不了。“朱叔公說：”正好走走，到家也散食了?！?/br>
    朱秉杭替他們拿了樂器一路送到巷口，留話道：“侄孫過幾日再去拜訪?！把劭茨侵旒腋缸幼叩眠h(yuǎn)了，旁邊人家走出個(gè)婦人來，叫了聲公子，朱秉杭聽著耳熟卻沒敢應(yīng)，那婦人又說：公子連我也忘了嗎？”

    朱秉杭抬眼在門前的燈下彼此看得分明，果真是小惠兒，只是如今已做婦人打扮了，朱秉杭神色一滯，惠兒又上前了兩步，說：“前幾日你大喜我也沒去賀，人人說新婦漂亮,你好福氣。”

    “都是一般人過一般日子罷了，倒是你比以前福相多了?！?/br>
    “真的嗎？你看我比以前還好了？”

    “人自然是越來越好的?！?/br>
    惠兒看他神色如常，言語平淡，心下倒有點(diǎn)失落，朱秉杭是個(gè)有規(guī)矩的人，見漆黑夜靜孤男寡女在深巷之中便覺不妥，說：“夜里寒冷我們明日說話?！?/br>
    惠兒見他肯留信，就笑著點(diǎn)了下子頭：“那我明日找你說話。”

    “一定恭候?！?/br>
    朱秉杭抽身回家，錦姐早就在房中等著了，問：“怎么回事，一去半天？”

    朱秉杭也不隱瞞，說：“在蒼口遇見舊時(shí)鄰居惠兒，說了幾句閑話?！?/br>
    “惠兒？”錦姐想起張奶奶說過的，“可是你舊相好的嗎？”

    “??？”朱秉杭一時(shí)答不上來，錦姐又說：“你本要娶她的??！”

    朱秉杭仔細(xì)想了想，才點(diǎn)頭應(yīng)說：“你說得也不錯(cuò)，以前是有這事的，不過現(xiàn)在只是平常舊鄰而已?！?/br>
    錦姐看他面色緊張，親熱地拉他坐下，“我不查你這賬，我今日見了叔公家這般，又聽衛(wèi)嫂就了其他宗親家的事，我才知這家中的日子竟是這樣難，長此以往你心中有什么主意？”

    朱秉杭落寞道：“我也不知，我當(dāng)日出家也是為此，雙親俱亡，又無家小，雖讀了兩本書又不能科考，放下書又不讓經(jīng)商，每年雖發(fā)些俸祿也就夠過過尋常日子罷了，想想這人世無趣不知做些什么？”

    錦姐聽完默默無言，雙眉緊鎖，想著朱家父子那副形容，心里也只有煩憂而已。

    朱秉杭見她如此，勸說：“你也不必?fù)?dān)憂，我必不讓你受貧寒的，大事雖不能干，小事我也干得，我不是那要虛架子，講假禮的人，宗室的名頭不能當(dāng)飯吃的?！?/br>
    錦姐苦笑笑，嘆了口氣，真心道：‘我也不是以前的我了，在華山上過得什么日子別人不知你還不知嗎？我沒什么受不得，只是看著這高門大院，高官厚禮的想不到里內(nèi)竟是如此，一時(shí)有些適應(yīng)不來?！?/br>
    朱秉杭自嘲道：“可不是金玉其外嘛！”

    “胡說！”錦姐不服氣道：“放著你這樣的人兒，哪里談這話，咱兩個(gè)大活人支持不住家嗎？”

    朱秉杭聽了欣慰極了，心想，她果然與惠兒不同，有氣度有大見。

    ☆、無常人世譬朝露

    次日用過早飯莊子上就有人來叫，讓朱秉杭今日上墓園燒經(jīng)，朱秉杭換了件大衣服，帶著衛(wèi)虎一齊去了。主仆兩個(gè)前腳剛走，后腳小惠兒打扮得嬌俏俏的就上門了，衛(wèi)嫂開門一見是她，冷下臉問：“尹奶奶有什么事啊？”

    惠兒笑臉相對，“衛(wèi)嫂子，咱是老街坊了，你又是自小看我大的，這會子叫什么尹奶奶？還叫我惠兒就是了?！?/br>
    衛(wèi)嫂也不跟她客氣，“小惠兒，你來我家什么事??？”

    “你家公子成親我也不曾來賀，昨晚在巷口遇見他，說了兩句話，約我今日來的?！?/br>
    “公子出去了，你下午再來吧！”說著就要關(guān)門，惠兒忙抬手擋著，“公子不在奶奶也不在嗎？有主人家我總要拜訪一下。”

    衛(wèi)嫂心中不愿招待，奈何來者是客，又抬出采訪主人的話來，就讓她進(jìn)來在廳上坐著，也上了杯茶,說：“我們奶奶還沒起來呢，你等著吧！“扔下話自己依舊干活去了，惠兒等了半天茶沒了也不見有人來添，眼看太陽照到中庭她實(shí)在等不得了，走到外間叫一聲“有人嗎？”

    鈴兒打水路過，問：”你是誰?。吭诩依镒鍪裁?？”

    “我是巷口的鄰居叫惠兒，來拜你家公子和奶奶的，你家奶奶人呢？”

    “你等著吧，我家奶奶剛起來要水洗臉呢！”

    鈴兒捧水進(jìn)房，同錦姐說：“廳上有位奶奶說是鄰居惠兒，來拜奶奶的?！?/br>
    錦姐聽了攏起頭發(fā)，有心見她，說：“你先去陪著我一會兒就到?！扳弮郝犆チ?，錦姐簡單梳了頭，還穿得昨天的衣服，薄底絹布鞋，頭面也沒戴脂粉也沒敷，輕輕巧巧地出來了，進(jìn)了廳把惠兒從上到下仔細(xì)瞅了一番，贊賞說：“不錯(cuò)，不錯(cuò)，公子倒是有些眼光?！?/br>
    這話一出反叫惠兒不知所以了，錦姐請她坐，她才想到要行禮，剛要下拜錦姐就扶住了，“公子他不在，咱不要客氣了，你快坐。“拉著惠兒一頭坐了，惠兒來前一肚子的話此時(shí)一句也想不起來了，錦姐說：“你多坐會兒，他鄉(xiāng)下去了，等晚間回來咱一起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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