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陸家人人都對今日送來的醬魚兒很是稀奇。只有敏心還有秋雁，為著暈船的癥狀，聞了味兒就說腥，到底是一口沒嘗。只是吃過的人都說好，為此許太太還想打發(fā)了人明日再去買上幾壇子，好存著慢慢吃。

    過了用飯時(shí)碼頭那邊傳來消息說，今夜船位已滿，讓他們自尋了地方去拋錨。為著接引采買的人方便，福船干脆就停在了一片蘆葦蕩旁。

    用過飯后，敏心哄著晙哥兒睡了，洗漱過吹了燈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睜著眼到了三更，聽著艙外整齊淅瀝的雨聲，才漸漸睡著。

    只是再睜眼時(shí)卻是被秋雁推醒的。她才眨眼，就見秋雁一只手捂著她臉上，秋雁半蹲在床邊，也沒有點(diǎn)燈，借了小窗投進(jìn)來的淡淡波光，附耳過來極輕聲的說：“奶奶，你先別出聲，聽我說?！?/br>
    秋雁看敏心點(diǎn)了頭，才松開死死捂著的手，敏心臉上都被她按出一道紅印子來。

    “奶奶，我方才起夜，聽見甲板上有人走動，聽聲音像是男子，可語氣聲調(diào)又不像是船上的船工……”

    敏心心里也說不出什么感覺，只是心里擔(dān)心的事終于落到了實(shí)處，一時(shí)間竟呆住了。

    秋雁一看，也急了：“奶奶，這該如何是好？”

    敏心被她一叫，這才回過神來。

    “你可看了，還有誰醒著？”

    “我一個(gè)個(gè)推過去，誰也叫不醒。”秋雁急得要哭出來了，“想起晚上就我和奶奶沒用那點(diǎn)子醬魚，才進(jìn)了內(nèi)室來叫您。”

    敏心聽了，明白過來必是晚上船家送的醬魚有了問題。她靜坐思量了片刻，就聽見那幫悄悄摸上船的人走動的聲音越來越大，像是摸清楚了愈發(fā)肆無忌憚起來。

    她定了定神，取過一件外裳披了，對秋雁說：“只怕是水路走多了，遇上水匪了?！?/br>
    第9章 重生

    秋雁一時(shí)慌了神，想哭，卻又怕聲音大了引來水匪，自己用手捂死了，嗚嗚地啜泣。

    “怎么辦，偏偏陳管事今天又不在……”

    敏心一邊穿衣裳一邊問：“你可看仔細(xì)了，這邊的船艙就我們兩個(gè)醒著？”她干凈利落套好了衣裳，把褲管袖管扎好，又開了妝奩，從最底下掏出一個(gè)扁長的小匣子，拿汗巾牢牢束在了大腿上，前襟一蓋就看不出異樣。

    “我一路開門進(jìn)去叫起，結(jié)果一個(gè)個(gè)都睡得死沉死沉……”

    “守夜的曉夏和拂冬也叫不起來？”

    秋雁含淚點(diǎn)了頭。

    敏心暗暗心驚，也不知道那醬魚里下了多重的藥，曉夏不過是夾了一小塊嘗了味兒，竟也睡得這般沉。但隨即轉(zhuǎn)念一想，不對！

    若是水匪摸上了船，就算能逼著船家給他們送了醬魚，又怎能保證他們都吃入肚中呢？曉夏畢竟還吃了一小塊兒，拂冬卻不過是筷子沾了沾嘴。而她和秋雁因?yàn)轸~腥連湯汁也沒沾。

    暗下思忖了一會，想起今晚的莼菜湯也有股異味，拂冬用飯時(shí)抱怨了一句“今兒的白飯有股酸味”，當(dāng)時(shí)她只是想莫不是廚房做飯的時(shí)候打翻了醋瓶子，醋到了燜飯的鍋里。誰也沒有想到有劫匪那般大膽，不僅偷偷摸上船，還給他們下藥，誰也沒有提防。

    只是這個(gè)時(shí)候想再多也沒用了。她轉(zhuǎn)身朝秋雁說：“你比我輕，你掂了腳，悄悄的去門口看看，有沒有人，我去把晙哥兒抱起來?！?/br>
    秋雁聽了吩咐，安下心來，轉(zhuǎn)身去了。

    敏心則也悄悄的去了側(cè)艙。一面走一面想，還好把晙哥兒挪來和她一起睡，一面又想，馮氏晚上也用了飯，晙哥兒吃了她的奶，怕不是也昏睡過去了。

    進(jìn)了一看，果然。馮氏睡得怎么推也推不行。敏心無法，只好越過她把晙哥兒抱出來，重新裹了襁褓，用帶子綁在自己身前，這才往套間門口去。

    到了門后，只見秋雁半蹲在門后，見她來了，用耳語的音調(diào)說：“大奶奶，我瞧過了，咱們這一層沒人，他們都在三層?！闭f著，指了指上面。

    敏心點(diǎn)了頭。示意她附耳過來，亦輕聲道:“賊人若是為財(cái)而來，想必會去船尾的儲藏室，咱們賭一把，從右舷甬道走，繞半圈走樓梯，先去二層夾層找太太，然后一并去盛家的艙室。咱家的管事不在，只能依仗盛家大人了。要是運(yùn)氣好，說不定能躲過去。”

    秋雁本身十分慌亂，敏心一說，倒是定下神來:“大奶奶，我都聽你的。”

    “好?！泵粜陌矒崴?，“別怕，只睜了眼一路小跑就是，若半道有人攔……”說到這，敏心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只是暗暗嘆了一口氣，歇了話音，對秋雁點(diǎn)了點(diǎn)頭，一只手摸了摸身前的襁褓，另外一只手取了把小巧的匕首，輕輕推開艙門。

    這艙門本是日日都用的，盛家包下船來還使了人灌油修整一番，開合十分順滑，寂靜無聲。

    敏心正要邁出步子，卻被秋雁攔下，只見秋雁半個(gè)身子先探出去，而后輕巧地躬起身，又快又輕盈地向前跑去，她淡青色的衣袂拂過，像一只青色的蝴蝶，除卻清風(fēng)只留下一陣悄然的話語：“……大奶奶，還是我先去探路，您帶著小少爺……”

    敏心一時(shí)愕然，只是也不及了。

    那頭秋雁已到了拐角處，來回探頭看了看，回過身來與她比手勢，意思是可以過去。

    這時(shí)頭頂傳來一道重一道輕的足音，有人半拖著腿走過去，把木質(zhì)的地板踩得嘎吱作響，隨后是一連串的腳步聲，然后有把粗狂的嗓音響起，只是說的是當(dāng)?shù)剜l(xiāng)音，粗言俚語，敏心也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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