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手打道回府經(jīng)過倫敦池一帶時，白月又叫停了一趟。

    “你又怎么了？”

    她一邊戴帽子一邊回答：“蘇珊娜住在這里，我上次的錢忘了給她?！?/br>
    結(jié)果卡萊布居然輕車熟路地帶她去敲門，得到的消息很不幸是：“瑪麗？我們找那個叫蘇珊娜的?！本扉_門見山。

    白月眼皮一抽，認識？

    “她出去了，應(yīng)該很快回來?！鼻皝黹_門的年輕女人好像正在梳洗，黑色的長發(fā)散落著，狹窄的居室內(nèi)放了一個水桶后就無處落腳。

    就這樣，她還將兩人迎進屋：“二位請進?！?/br>
    白月發(fā)現(xiàn)這屋直接就是個臥室，墻壁裸露著，一張小床，一個柜子（天為什么有這占地方的玩意兒），一個小爐子就是全部陳設(shè)，再加一個水淋淋的桶。

    “請坐……”黑發(fā)女人瑪麗又去鋪了一下床，邀兩個占地面積不小的“客人”就坐。

    白月忙說：“我是還蘇珊娜東西的，麻煩你給她說一聲沐恩來過就行了。”

    “蘇珊娜住這屋?！爆旣愂疽饬硪簧炔黄鹧鄣男￠T，“你可以進去?！?/br>
    白月推開門，門口的雜物沒絆倒她，倒是她自己嚇了一大跳。

    ————有人！

    在她定睛一看并喊出聲的前一瞬，那個黑色的身影在窗口轉(zhuǎn)瞬即逝，只留恍惚的殘影。

    白月反應(yīng)過來，跨過雜物撲到窗臺看去，外面空無一人，只留幾粒碎渣滾落，這點動靜也引得卡萊布和瑪麗都湊到了門口詢問。

    “剛剛這里有人！”白月指著窗臺說，“我一進來就跑了……”

    “你看到的可能是樓上的家伙。”瑪麗倒是滿不在乎地梳理她的長發(fā)，“可能真正的丈夫來抓了?！?/br>
    白月：……

    待白月把十五便士在蘇珊娜的床上放好，正要和卡萊布離開時，瑪麗突然攔住了她，說帽子破了她可以幫忙修補。

    “謝謝，我自己可以……”這帽子是在做清潔時不慎勾破了一點，白月當(dāng)然擔(dān)心不補遲早壞掉，但顯然，外人面前脫帽可能有不少麻煩。

    “不，你不可以。”卡萊布冷不丁插話，“就你那技術(shù)，還是指望瑪麗吧。”

    “可是……”

    “小姐，你是中國人吧？”瑪麗突然出聲，“我們見過面的?！?/br>
    白月：？

    “我知道蘇珊娜不知道，你若不愿意，我不會告訴蘇珊娜的?！爆旣愓f著伸出手。

    卡萊布一把將她的帽子提了起來，丟給瑪麗。

    黑發(fā)女子好奇地睜大眼睛打量著白月，好一會兒才摸出針線盒動手：“東方小姐，你真漂亮，也好可愛?！?/br>
    “呃……謝謝，可是對不起，我不知道什么時候……”

    一旁的卡萊布咬牙切齒陰惻惻：“如果你再亂闖別人的房間————”

    “??？”

    她這下一拍腦袋弄清楚了————世界就是這么?。∷凇半p尸夜”跟蹤“杰克”那次誤闖的警察私人生活，床上的女人竟是蘇珊娜的室友！

    眼前的女人還未盤發(fā)，低頭穿針間滑落的順直黑發(fā)確實眼熟……

    她腦子一抽：“那卡萊布和……”

    “只是一次無疾而終的交易，這是第二次見面。”瑪麗似乎誤會了什么，連忙解釋。

    白月：……

    過了十來天，卡萊布再一次的輪休日，兩人又乘上馬車來了東區(qū)。

    這次陳老板開門了。

    白月先前在十九世紀(jì)倫敦見到的華人都是面黃肌瘦愁眉苦臉，滿是被壓垮的疲憊，這次這位陳老板總算是令人眼前一亮：他沒有留辮子，衣著潔凈，五官周正，看上去很有精神，符合他的年輕。

    他看見白人帶著一個古怪的中國女子，也不像別人那樣面露訝異，依舊很講理卻也不卑不亢地招攬：“歡迎光臨，有什么能為二位提供服務(wù)的？”

    “我想買一些用于紀(jì)念逝者的?！卑自滦纳酶?，進了陳氏的店鋪。

    陳老板說里間有存放，白月想到她本來就不要多少，難為人家特意搬出來給她看，就問可否自己進去選。

    他同意了，卡萊布倒一臉“這女人事真多”：“你自己去吧，我在這等?！?/br>
    “好，勞煩了?！?/br>
    陳老板掀開簾子，領(lǐng)著白月往屋后走。

    她見陳老板好像是在這帶見過最高的中國人了，不由好奇道：“陳先生的故鄉(xiāng)是在北方嗎？”

    結(jié)果被告知，他老家還真是北方的————整個萊姆豪斯獨一份！

    也就是說，白月的普通話，終于，有可能，被聽懂了！

    雖然她和陳老板互相覺得對方口音奇奇怪怪，但好歹不是粵語那種雞同鴨講的程度，白月了解到，老板大名陳漢，很小就到英國生活，店鋪是父親留給他的。

    比起那些為租金發(fā)愁的底層人士，陳漢確實要好過很多，店面后面甚至還帶了一個小院子。

    “都在這里了?！?/br>
    他貼心地撲散了灰塵，興許是比較西化，也沒有什么“女人不能碰”的講究，直接將箱子從底部扒拉開。

    白月蹲下身，里面都是些粗糙掉渣的黃紙，香燭也不想后來的那么鮮艷，她一邊看一邊問著祭奠同輩友人的事宜。

    陳漢大致講了些北地風(fēng)俗，白月正聽得起勁時，身后覆上了層厚厚的陰影。

    她察覺轉(zhuǎn)身，看到卡萊布放大的臉時差點沒跌坐到地上：“怎怎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