岫姬哀怨看了他一眼，道：“大王自攜族中精壯出兵以來，也不游樂，也不玩耍，只在帳中看那勞什子玩意兒，臣妾實在好生乏悶，只能以燭火取樂，還要被大王取笑。”

    小蠻王笑道：“你竟知道我是出兵，非如往先游樂，如何陪的你玩耍，陪了我?guī)纵d，心性卻還是如剛來時一般，像個小孩兒，也休怪我取笑于你了?！?/br>
    岫姬聞言嗔怒，上前幾步，撲在小蠻王懷中，伸手掐住他臉，口中不住道：“大王既然如此可惡，臣妾也要取笑取笑大王了?！毙⌒U王忙作勢遮擋，口中笑道：“莫鬧莫鬧，擾了我了?！贬都Р环溃骸斑@究竟是個甚玩意兒，竟讓大王對它如此癡迷，連臣妾也比不上了。”說著，就伸手欲奪書，小蠻王見此情況，將書擲在一邊，說道：“你看不懂這鬼畫符，我縱給你也是白搭，不如念于你聽?！?/br>
    “這上面所寫的，不是別的，乃是我蠻巫族歷代蠻王家世宗族之祥況，因用中原文字所寫，所以比之其他大有不同?！?/br>
    岫姬奇道：“所謂族首祥況之錄事，臣妾也略有耳聞，只聽說一律用蠻文所纂，如何還有中原文字版本呢？”

    小蠻王道：“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所謂蠻文版，是我族祖先入疆之后所筑，所謂中原文字版，乃是許久以前，留存在中原的祖先所纂，較之族中那本，竟詳細記載了許久之前中原各國要聞。”

    “這倒奇了！我自幼在族中生活，竟想不到我族還有這等緣由?！?/br>
    “如何是你想不到，我也是偶然之間才得知這項密聞。我父尚未被推舉為蠻王之前，曾攜我一道出使中原，到了那狄榮境界，有人托個啞子送了我父一本書，父王雖欲知是何人所贈，可終究是查閱不得，他不甘心，便托我時刻惦念，如今中原諸國頻頻交戰(zhàn)，蠻巫也避世不出，我先前刻意尋法接觸狄榮國人，也是為了此著?！?/br>
    岫姬恍然大悟：“果然是奇事，如今大王應(yīng)狄榮國主黎栩之邀，發(fā)兵救援狄榮軍，也是想暗地里探訪么？”

    小蠻王笑道：“不愧是我的愛姬，竟如此聰慧。”

    “所以說我討厭黎栩，”孫兆安口中不住抱怨，“如果他先前不是對我父親不好，我們孫氏也不會叛了狄榮，如果他先前不是一直讓那個姓洛的踩住我不放，我們也不會真的對他們做到如此地步，總是現(xiàn)在說什么都晚了……唉。”

    “嗯嗯嗯……”羅賦口中不斷回應(yīng)道，根據(jù)他的面部表情與肢體動作，孫兆安不禁懷疑羅賦是否將他方才的那番話聽入了耳中，“那么，根據(jù)我方才的情勢分析，羅將軍你有建議要提出呢？”

    “嗯嗯嗯……嗯？”羅賦很快反應(yīng)了過來，急忙咳嗽幾聲作為掩飾，“將軍的分析細致入微，可謂老道，可是依我之見，如今我軍僅有萬數(shù)步卒，急攻不智，可等……”

    “羅賦！”孫兆安大怒，猛一拍桌子，木屑被高高震起，羅賦一凜，閉上嘴，不再言語了。

    “你究竟在想什么啊，今日回營之后，一直在走神！”

    “稟將軍，屬下在想今日切入戰(zhàn)局小蠻王之事?！?/br>
    “哦，很復(fù)雜嗎，很嚴重嗎，惹得你深思這么久。”

    “不算久，也不過三個時辰而已?！?/br>
    “……” 孫兆安無言。

    羅賦自知失言，趕緊轉(zhuǎn)換話題：“將軍可曾聽說過一句俗語？”

    “哦，什么俗語？”

    “如鮮霖，如落雷，來時何需求，命中相伴不長久?！?/br>
    孫兆安不耐煩地一揮手，“這有什么難的，不過是街頭坊市流傳的童謠而已。“

    羅賦見他不解，細細解答道：“傳聞遠古之時，狄榮諸國常年干旱，生民難存，那時各國皆設(shè)有雨司一職，為的就是在旱災(zāi)來臨時，祭祀上天而換取雨露?！?/br>
    他頓了一頓，又接道：“所謂祭祀，便是獻祭潔凈有德的凡人，所謂童謠，便是獻祭時所唱頌的禱文。”

    孫兆安狐疑地看著他：“一派胡言，和現(xiàn)在又有什么關(guān)系？”

    羅賦笑道：“世上哪有什么獻祭求雨之說，不過是迷信妄言罷了！然而人心波動，竟也惹得許多賢人成為祭品。所謂事實不易cao弄，易cao弄的只有人心罷了?！?/br>
    又道：“洛賊開舊護城河城水匣，雖阻了我們，也害了城中許多百姓，探子出去打聽，說有許多受到波及的城中百姓對他怨恨不淺，我們?nèi)羰桥扇嘶烊氤侵?，好好宣揚一番，是會如何呢？”

    孫兆安喜道：“他糧草軍械皆靠城中儲備，小蠻王率輕騎前來，所攜糧草必維持不多時，到時城中大亂，我方不戰(zhàn)自勝?！?/br>
    羅賦撫掌笑道：“正是如此了！洛賊放了一場水，以為自己是祈雨的祭祀，卻想不到我們正好以謀設(shè)謀，把他變作那被獻祭的凡人?！?/br>
    凜冬初過，春意逐漸回暖，遠望四野，不再是白茫茫一片，有綠意捎在枝頭，多了幾分顏色。

    蒼術(shù)獨自一人在這野地中流躥，他已逃亡多時，尤不敢回頭，追兵的聲音從耳邊想起，仿佛就在身后，還要多遠？他已筋疲力盡，只剩雙腿帶著他進行這場漫長的跋涉，不能停下，頭暈?zāi)X脹，只剩一個念頭不停重復(fù)，不能停下，毒蘿長老們的軍隊就在身后，大家都死了，若停下了，我也會…

    一年前。

    他獨自坐在金壁輝煌的房內(nèi)，不斷有侍從進進出出。“這里是狄榮前主的居處。”族中的長老們告訴他，很快又補充道，“現(xiàn)在是你的了?！?/br>
    “是我的……”，蒼術(shù)的眼神有點空洞，長老的這句話并沒有多引起他的注意，比起得到一座黃澄澄的大房子，他更關(guān)心別的信息。

    “那么，提木長老，我jiejie桑染呢？”桑染是蒼術(shù)的同母jiejie，自幼生活在一起，她離開毒蘿族，成為狄榮國黎栩的貴妃，后又升至皇后，到今日為止，蒼術(shù)已有兩年沒見過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