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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不要臉則天下無敵，齊家夫婦裝聾作啞，在下訂那天讓人抬著拼拼湊湊的十余抬聘禮去往江家。

    前幾天裝箱時，齊老爺嘬著牙花子左看右看、覺得實在是看不過眼，齊夫人當真是一點零頭都沒再添，他到底怕得罪了侯爺，還是出了點血，拿了萬把兩銀子讓人去采買填補，可倉促間哪里能尋到什么好東西？不過是聊勝于無。準備聘禮時，周姨娘派胭脂偷偷去看了一眼，聽到消息后跳著腳把齊夫人一頓好罵，但她又哪里有錢，娘家哥哥還時不時指望著她貼補，唯有求神念佛，連日來提心吊膽，生怕這門親事砸了鍋。

    眾人走進修整一新的江陵侯府，江碧城夫婦坐在上首，聘禮被一箱箱抬進來打開放在院中，來湊熱鬧的江夢幽用眼睛一掃，本來帶笑的臉上立刻不好看起來。

    江碧城也有點不高興，壓低聲音對夫人道：“我竟不知，齊家是這樣小家子氣的！這是連兩家的臉面都不顧了...”

    江夫人見此心中隱隱后悔，她素知庶妹為人不太大氣，原以為不過是閨中女孩兒弄小性子不懂事，嫁人后早該改正了，哪知仍辦出這樣的事，她與丈夫?qū)σ曇谎?，躊躇地說：“要不然...”

    話不用說完，他們夫妻感情深厚、心有靈犀，都知道對方的意思是寧愿撕破臉悔了婚事，也不能為了面子將孩子推入火坑。

    齊老爺帶著齊鶴唳進了正屋，見江家人都不說話，心知不妙，趕緊把好話不要錢地往外說，一邊夸贊新修的侯府堂皇豪富，一邊暗說自己為官清廉、這已是傾盡所有。

    “世兄莫不是忘了，”江碧城連親家也不叫了，冷冷道：“前些日子，令千金大婚，我也曾赴宴道賀，聽人說大小姐的嫁妝頗為豐厚、令人咋舌，想來還是我侯府高攀不上你這等清貴人家了?！?/br>
    齊鶴唳再不曉事，聽話聽音兒也猜到是聘禮出了問題，心里登時惶急不已！他一直對能娶到江夢枕這件事沒什么實感，好不容易熬到下聘，興奮得昨晚一夜沒睡，早早起床換了衣服，直挺挺地坐在椅子上，抻長脖子等著天亮。哪知道事情急轉(zhuǎn)直下，眼看著侯爺陰沉了臉，說好的婚事轉(zhuǎn)眼又不行了！

    他又急又氣又委屈，怎么也想不到齊老爺與齊夫人連自家的臉也不要，竟能準備出一份讓親家憤然變色的聘禮！久盼的美夢倏然破碎，齊鶴唳的眼淚幾乎當場就要流下來，若是一直沒希望也就罷了，最怕的就是給了希望，在一切即將實現(xiàn)的時候，又因他人的錯誤殘忍地被全部抹殺。

    齊老爺自知理虧，勉強應對了幾句，他想不到對方會當場翻臉，還以為大家各自顧著臉面蒙混過去完事，大不了江家也少給些嫁妝便是。他一面心虛難堪，一面還忍不住腹誹：江碧城這樣不給面子，實在混賬、可惱可惡！他要攀人家的權(quán)勢，這會兒又覺得人家以勢壓人，渾不知自己才是混賬。

    齊鶴唳從來都指望不上他爹，聽著齊老爺蒼白的辯解，他如墜冰窖、渾身發(fā)冷。胭脂和周姨娘說閑話時，他也曾聽過幾句，齊雀巧婚后花了幾千兩銀子買了一對梅瓶，后來發(fā)現(xiàn)是贗品，她索性砸了；齊老爺上個月為博花魁一笑，一夜的出手就是百兩金子；齊夫人更不用說，她最愛與人攀比首飾衣物，花費不知凡幾。怎么到了他這里，就連一份像樣的聘禮都拿不出來，竟讓人當面挑出錯處？！

    齊鶴唳不知道齊家有多少錢，更從沒有打過家產(chǎn)的注意，可他們對他實在太吝嗇了，若是別的事，齊鶴唳也不在乎，但這是他此生唯一一次能得到江夢枕的機會。做夢也不敢想的好運砸到他頭上，卻被人有意無意地破壞攪黃，他就像提線木偶一般，被安排著得到、又被安排著失去——他豈能甘心！

    齊鶴唳生性中自有一股執(zhí)拗倔強的勁兒，現(xiàn)下境況已不能再壞，何不豁出去奮力一爭！

    “侯爺，”他突然站起身來向江碧城深深一揖，保持著躬身的姿勢沒有抬頭，“小子為江公子親手準備了一份禮物，無論如何，還請侯爺見納?！?/br>
    江碧城知道，聘禮的事全憑父母安排，齊鶴唳是沒法做主的，他無意拿晚輩撒氣，“你也不必如此，我是恩怨分明的人，你對我夫婦有恩，我也不愿令你為難... ...唉，讓人拿上來吧，我倒要看看你家還有什么奇珍異寶?！?/br>
    齊老爺?shù)哪樕嫌旨t又白，齊鶴唳卻像聽不出這話里的暗諷，忙起身向跟在隊伍最后的兩個小廝使個眼色。

    一對撲騰著翅膀的活雁被小廝提進堂來，兩只大雁的細頸上還各自系著紅繩、綰著簡陋的同心結(jié)。江碧城夫婦定睛一看，心中既意外又安慰，齊鶴唳不會說什么漂亮話，只照直道：“這對大雁，是我親手打來的，同心結(jié)也是我親手系的?！?/br>
    齊夫人把控著齊府內(nèi)務，她是齊鶴唳的嫡母，全權(quán)cao辦聘禮之事，齊鶴唳本人根本說不上話，但他曾聽人說，下聘時講究的人家會準備一對活雁作為主禮，可惜大雁稀少、活捉更難，現(xiàn)如今都用白鵝替代。

    是時正值北雁南飛之季，齊鶴唳背著弓箭在京郊山中盤桓數(shù)天，卻一只大雁也沒見到，他請教了山上遇到的獵人，獵人告訴他，大雁每年都按照一定的路線遷徙，雁群向來繞行京都，取道冀州雁蕩山。齊鶴唳恍然大悟，快馬加鞭地往冀州趕，貓在雁蕩山里蹲守了幾天幾夜，幸而蒼天見憐、真叫他捉到了一對大雁，眼看著吉日臨近，他馬不停蹄地又往回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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