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你還是心底有氣
秦韶緩步從牢房之中走出,常善并非一人前往,身后還跟著幾名宮中禁衛(wèi),也一起站在房外等候的。 倒是如常善所說,秦韶等人沒有在外面等多長時間,就見常善邁著輕快的步子從房里出來,他對秦昭一抱拳,“秦大人。老奴話已經(jīng)說完,多謝秦大人了。老奴一定會回去在皇后娘娘的面前如實稟告?!彼f的時候亦是滿臉堆笑,絲毫不見有半點的氣惱或者不悅的情緒流露。 秦韶給了陸遜一個顏色,陸遜走到房里看了看,小安子依然頓坐在原來的位置上。 “喂。”陸遜走到他的面前,掰起他的臉看了看,又叫了他一聲,小安子倒是安靜了,神情委頓,不過陸遜也沒看出什么異狀來。他起身回到秦韶的身邊,低語道,“頭兒,檢查過了,小安子沒事。” “恩?!鼻厣芈渣c了點頭,隨后對常善淡淡的一笑,“送??偣??!鼻厣刈隽艘粋€請的姿勢,親自將常善送到了衙門口。 常善在幾名禁衛(wèi)的護(hù)送下上了剛上了馬車,馬車尚未啟動,陸遜就再度從衙門里面慌慌張張的跑了出來,“頭兒,不好了,小安子不知道從哪里弄了一把尖匕首,戳心窩子,自盡了。” 秦韶聞言眉頭一皺,驟然看向了坐在馬車?yán)锩娴某I啤?/br> 常善的臉上依然掛著一塵不變的笑容,“看來秦大人治下的詔獄也不是那么安全啊。這事老奴也會回去和娘娘稟告的。” “匕首是你剛才帶進(jìn)去的?!鼻厣厣形凑f什么,陸遜已經(jīng)沖過來,氣得眼睛直瞪,他恨不得現(xiàn)在就將馬車上坐著的那個死閹人給拽下來,只是他才一靠近馬車,禁衛(wèi)們就攔了過來。 “這位小大人可不要血口噴人啊。老奴只是進(jìn)去說了兩句話而已,小大人有什么證據(jù)證明那匕首是老奴帶進(jìn)去的呢?人在你們詔獄之中,難道進(jìn)去之前你們都不搜身的嗎?你現(xiàn)在說是老奴帶進(jìn)去的,老奴也可以說是你們錦衣衛(wèi)的人將匕首送進(jìn)去的。這又有誰說的清楚呢?秦大人,看來你要好好的約束一下你的手下了。怎么會有這種監(jiān)守自盜的事情?”常善依然一臉和善,帶著笑不急不慢的說道。 “你個老匹夫,賊喊捉賊。”陸遜被常善一頓反駁,氣的手按在了腰間所配的繡春刀上,一按機(jī)簧,刀身從刀鞘之中彈出了一半。擋在陸遜身前的禁衛(wèi)見陸遜要抽刀,于是紛紛也抽出了腰間所配的兵器。 一時之間,北鎮(zhèn)撫司衙門門前劍拔弩張。 “怎么?錦衣衛(wèi)就可以當(dāng)街隨便抽刀了嗎?嚇唬誰呢?”常善也看到了陸遜的舉動,他淡笑著說道,“老奴在宮里當(dāng)差三十余,到今日還是第一次見錦衣衛(wèi)要朝老奴揮刀相向的,真是人活的越久,越是能見到點新鮮事?!?/br> “陸遜。不得無禮。”秦韶長腿一邁,走到了陸遜的面前抬手按在他的刀柄之上,緩緩的將陸遜的秀春刀再度按回了刀鞘之中。他對常善一抱拳,“常總管說的不錯,的確是在下的疏忽,才會讓人鉆了空子。??偣芤娬彛窒氯唆斆Я?。還請常總管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里?!?/br> “秦大人說的言重了。誰的手下沒幾個糟心的人呢?”常善看著長身玉立的秦韶,微笑道,“大家都不容易,都是在別人手里討口飯吃。老奴明白大人的難處,就此別過了,老奴也是時候回宮復(fù)命,皇后娘娘還等著呢,這等視宮規(guī)為無物的小子死了倒也干凈了,免得皇后娘娘再拿他小懲大誡,給宮里其他人上規(guī)矩看。說的好是皇后娘娘她執(zhí)行宮規(guī),不理解的還說是皇后娘娘對下面的人太過嚴(yán)苛了,這樣看來,他死也就死了吧。秦大人手里的案子也就可以結(jié)掉了?!?/br> “??偣茏吆?。人活的久了,的確是可以看到不少新鮮事,就如同夜路走的多了,總有一天會遇到鬼的一樣?!鼻厣氐恼f道。 “受教?!背I瞥厣匾还笆郑S后放下了馬車的車簾,車夫揮鞭,馬車緩緩的啟動,在禁衛(wèi)們的保護(hù)下,朝皇宮方向駛?cè)ァ?/br> “大人!”陸遜急道,“怎么能讓他這么走了呢!明明就是他……”他話才說一半,就見秦韶回眸淡淡的掃了他一眼,目光之中雖然沒有責(zé)備之意,但是陸遜的心頭依然顫動了一下,他將后面要說的話咽了回去。 “是咱們錯就不要推到別人頭上?!鼻厣鼐徛曊f道,“你沒有證據(jù),不能隨便拿人,是咱們疏忽了,常善進(jìn)去之前咱們沒有檢查他,出來之后,也沒有搜一下小安子的身,這事情怪不得別人。” “那……那這事情就這么算了嗎?”陸遜不服的說道。 “不然呢?”秦韶淡淡的說道,舉步開始朝北鎮(zhèn)撫司衙門之中走去,“你覺得你查到最后牽連出來的會是誰?” 陸遜的臉色白了一白,這事情不是明擺著的嗎?小安子是德慶宮的,今日的常善總管又是鳳翔宮的,這事情左右是與建安公主與皇后娘娘脫不了干系了。 秦韶走進(jìn)牢房蹲在了小安子的尸體旁邊,凝視著小安子的容顏,他雖然已經(jīng)死去,但是雙眸眼角的淚水未干,人的確是自殺的,只是死的十分的不情不愿。秦韶將那把匕首拔了出來,仔細(xì)的看了看,沒有任何的標(biāo)志,只是一把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匕首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站了起來,命人將尸體抬走,這才緩步的走出牢房,來到了指揮使的房間前面。 “是子衿在外面嗎?”指揮使大人的聲音從屋子里面?zhèn)鞒?,秦韶收攏了一下心神,“是?!彼?。 “進(jìn)來吧?!敝笓]使大人說道,秦韶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推門而入。 北鎮(zhèn)撫司指揮使毛謙正在站在書桌后面練字,上好的亳州宣紙鋪滿了整個桌面,他手中大號的狼豪筆也沾滿了墨汁,他懸腕凝神,筆尖卻是久久沒有落在宣紙之上,似乎是在考慮如何擺布。 “常善走了?”他聽得秦韶走進(jìn)來,頭也沒抬一下,依然凝神靜氣的看著宣紙,問道。 “走了。”秦韶點了點頭,垂手站在了書桌的一邊。 “小安子也死了吧。”毛謙淡淡的問了一句。 “死了。”秦韶又點了點頭。 “恩?!泵t手朝宣紙上一落,筆走游龍,一個大大的“忍”字就出現(xiàn)在了白紙之上,一氣呵成,濃墨,留白,相得益彰,堪稱佳作。 等寫完后,毛謙站直了自己的身體,滿意的看了看剛剛寫成的字,將狼豪筆擱在了筆架山上,“你心底一定憋著氣。現(xiàn)在沒有別人,有怨氣就說說吧。” “卑職沒有怨氣?!鼻厣氐囊槐!斑@事情查下去,無非就是皇后娘娘護(hù)著建安公主,惠妃娘娘護(hù)著平江王府。水落石出,只會讓皇后與惠妃娘娘針鋒相對,讓陛下更加的為難?!?/br> “你能看清楚這一層就好?!泵t點了點頭。“只是人死在咱們錦衣衛(wèi),咱們總也要有所交代。陸遜的職位就先停了吧?!?/br> “大人?!鼻厣匾槐按藭r罪責(zé)不在陸遜,在于卑職,大人真的要對上,對平江王府有所交代的話,就停了卑職的職位吧。” 毛謙這才抬眼看了看秦韶,隨后嘴角一勾,“你還是心底有氣。也好,我就給你幾天的時間,你可以出去散散心什么的,休息休息,等休息好了,再回來。” “那書齋失竊一案呢?!鼻厣貑柕?。 “那案子也查不出什么所以然來,既然國子監(jiān)沒有什么損傷,就暫時放一放了?!泵t說道,“秦韶,你要知道有的時候咱們也不能不做點違心的事情,不管是出于什么考慮,錦衣衛(wèi)永遠(yuǎn)都要維護(hù)陛下的利益。你明白嗎?” “屬下明白?!鼻厣攸c頭應(yīng)道。 “恩。你先去將腰牌交給懲戒司,回家去吧。”毛謙點頭說道。 “是?!鼻厣剡@才拱手行禮,從房間里面退了出來。 他腳步略帶了一絲的凝重。 秦韶又怎么會犯那樣低級的錯誤,在常善進(jìn)去之前沒有實現(xiàn)搜身呢。小安子橫豎都是死定了的,這點毛謙知道,秦韶也不會不明白。若是這個案子真的查的脈絡(luò)分明,最后牽扯的必定是公主殿下。早上一大早,平江王又專門找了毛謙,毛謙也是左右為難,兩相衡量下來,倒不如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丟車保帥。 最后的報告里面只會寫小安子因為賭博輸急了眼,就伙同賭坊的打手黑三兒,方五兩人做起了販賣人口的勾當(dāng),無巧不巧的就遇上了平江王府的郡主與妙城小姐。所幸的是,郡主發(fā)現(xiàn)的及時,又巧遇錦衣衛(wèi)千戶秦韶,才力擒三賊,沒有釀成禍?zhǔn)隆?/br> 秦韶走到懲戒司的門前,在其他人詫異的目光之中,將身上的腰牌摘下,看了看,隨后放在了懲戒司的桌案之上,什么話都沒有說,轉(zhuǎn)身就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