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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佳麗地，金陵帝王州。逶迤帶綠水，迢遞起朱樓。”——謝朓·《入朝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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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第 17 章

    他們竟是那人的屬下！

    這一語非同小可，謝窈腳下發(fā)軟，幾乎癱軟在地，幸得春蕪在后扶住，兩人對視一眼，皆是恐懼。

    千算萬算也算不到，也算共患難的同舟之人，竟是斛律驍?shù)南聦?，若他們把她送回齊軍營中，可如何是好？

    “謝夫人，述想聽你自己說?！?/br>
    封述的語氣溫和如舊，但言語間稱呼的改變已彰顯了他的態(tài)度。謝窈苦澀一笑，火光下瑩面澄澈，眼中如有淚光：“封郎君，妾并非有意欺瞞身份，實(shí)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br>
    “這位壯士說得不錯(cuò)，我的確是謝氏?？晌也辉偈顷懞庵钠拮恿?，更不是魏王的什么人，我只是我自己?！?/br>
    “所以夫人，是從魏王營中偷逃出來的？”

    “是?！?/br>
    她語氣淡然，承認(rèn)了，“我的丈夫，拋棄我，你們的王，輕賤我。這樣的日子我一刻也不想過了。九死一生才從他營中逃出，想經(jīng)原鹿，過蒹葭關(guān)，回到我的家鄉(xiāng)去。還望封郎君能夠成全我一片狐死首丘之心?！?/br>
    她言辭凄婉，在他劍尖下跪伏下來，一拜至地。青絲若柔緞傾瀉，落滿肩背。火光中仙姿姝影好似一朵靜謐自放的優(yōu)曇。

    封述自是看不見的，但聽她言辭凄傷，一時(shí)頗為動(dòng)容。季良忙道：“少郎主，她既是偷跑出來的，我們更不能放走她！”

    “她是魏王的女人，若是被魏王知曉我們助她逃走，他怎么可能放過您？您莫要心軟了！”

    封述面現(xiàn)難色，沉默不語。春蕪亦跪下來求他：“封郎君，你就大發(fā)慈悲，放了我們罷！我們不會給您添麻煩的，原鹿縣，我們自己去！只求您不要將我們送回齊營……”語罷便流著淚磕起頭來。

    二女語意哀婉，清脆的磕頭聲像是碎瓷墜玉。封季良還在喋喋不休地勸著。封述最終長嘆一聲：“罷了?！?/br>
    他轉(zhuǎn)首向謝窈的方向：“夫人家中可還有什么人？可以通得上信么？”

    謝窈一愣，轉(zhuǎn)瞬明了他的意思：“家兄正是梁朝南兗州刺史。”

    “如此，倒也好辦了?！狈馐雎月灶h首，“等明日到了原鹿城中，我們在城中暫歇幾日，你先給你兄長去一封信，讓他派人來接你。只是……某擔(dān)心會來不及……”

    原鹿縣已是南北交界之地，過了蒹葭關(guān)再南下，便是南朝境內(nèi)了。

    但，即便過了蒹葭關(guān)進(jìn)入南朝，因多年戰(zhàn)亂，那地方早成流民聚集之所，她一個(gè)弱女子只身入境，只怕會受到欺侮。

    謝窈萬想不到他竟如此體貼，心中巨震，雙眸盈上感激的淚。她哽咽著道：“多謝郎君體貼，我哥哥的治所距此尚遠(yuǎn)，確是來不及的。但固始郡的守將是我兄長昔日麾下舊將，或可托他前來接我……”

    固始，是距離蒹葭關(guān)最近的一座南朝城池，守將杜遠(yuǎn)出身陳郡謝氏的北府軍，雖不相熟，好歹是家中舊將，不會對她坐視不管。

    她們逃出齊營的手段并不高明，她只怕追軍在后，等不到信送到兄長手中便已被捉了回去。

    封述細(xì)細(xì)一想，點(diǎn)頭同意：“那就這么辦吧。等明日到了原鹿城，你寫信給他，我想辦法幫你把信捎過去?！?/br>
    “少郎主！”見他決議已定，季良再度出聲提醒，“……您若真的放走這個(gè)女人，魏王那邊，卻要作何解釋？”

    封述卻反問：“魏王不是，還未必知曉么？”

    季良一噎，恨恨瞪了謝窈主仆二人，挫敗地收了劍走回主人身邊。謝窈與春蕪激動(dòng)得泫然欲泣，也不顧他是否得見，再度跪下來，長跪泣謝：“郎君的大恩大德，妾定永世銘記。”

    “謝娘子不必多禮?！狈馐龅溃笆虑榫瓦@么定了。娘子早些就寢吧，明日，我們還要趕路?！?/br>
    *

    次日，四人繼續(xù)朝原鹿縣行進(jìn)，并于午時(shí)奔赴原鹿城下。

    封述曾做過原鹿縣令，在城中威望頗高，出門則擲果盈車、觀者如堵，往往無法通行。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也怕引來斛律驍?shù)淖凡?，四人并未入城，而是投宿在城門外的一戶農(nóng)戶家中，只命季良入城購買紙筆準(zhǔn)備干糧，預(yù)備送她們東往。

    謝窈寫了親筆信，并附上一張北府軍的徽記作為信物，一并收入信封之中，交予封季良，由他帶入城中想辦法托人送至固始城——南北多年對立，自是沒有驛使互通來往，但偷渡的流民不在少數(shù)。爾后，便開始了漫長而又煎熬的等待。

    約莫是第四日，東南方向終于來了回信。固始守將認(rèn)出了北府軍的圖徽，來信約定于七月廿六派軍士扮做客商來蒹葭關(guān)外的南北界碑處接迎。

    書信送回，謝窈二人只覺歸國有望，數(shù)日歡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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