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南星不說話仔細把過脈，皺著眉頭許久不曾說話。他不說話那年輕人看了越發(fā)害怕，一下子跪倒在夏南星面前，哭著說：“夏大夫，人人都說你留過洋回來，從小就是杏林妙手。你可一定要救救我阿娘。”

    夏南星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你娘的脈象，用中醫(yī)的話來說，火毒內(nèi)困、正虛毒滯，用西醫(yī)的話來說是身體里長了瘤子?？傊遣缓玫臇|西。”

    他話沒說完那男子已經(jīng)哭得泣不成聲。夏南星的話他已經(jīng)聽無數(shù)大夫說過無數(shù)遍。開了不少藥方吃下來都沒有效果。非但治不好，而且每天都痛得死去活來，太過受罪。

    第10章 辛苦了，虎子哥

    夏老爺見狀也領(lǐng)了幾位老醫(yī)師一同過來，人人上手替那老婦人診過脈之后，臉上的神情均是一樣，相互之間沉著臉不露聲色地點點頭。

    “那我娘就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夏南星抬起頭長長的嘆了口氣，“你娘的身體經(jīng)不住。我在留洋時確實有學(xué)過一種手術(shù)，可以將身體里的瘤子切除。但是風(fēng)險一樣很大。而且這里也沒有這樣的設(shè)備。不過我已經(jīng)托人在紳城……”

    “切……切除？把肚子剖開來切？”剛才那哭得不停的男子一聽這話，立刻顧不上哭了，搖著手連邊拒絕，“不行的不行的。我娘還沒有死，怎么可以切她？”

    剛才還默默流淚的婦人聽了這話也嚇得面無人色，緊緊抓著兒子的手不停的搖頭，顫著聲音低喃：“我不看了，我不看了。別切我！”

    夏老爺一見這情形，急忙出來打圓場，“青玉莫要胡說?！?/br>
    夏南星站在旁邊看著這對母子，眼神之中流露出一絲悲愴憐憫。無可奈何地閉了閉眼，揮了揮手叫上虎子，“走了。”把開方子和安撫病人的事留給了醫(yī)館的大夫，自己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走到門口，他也沒上一直等著他的黃包車，反而徑直往前走。虎子一招手讓那車夫緩緩跟在他們后面，自己則走到夏南星身邊拿了扇子給他扇風(fēng)。

    “現(xiàn)在不是看病的時候，外面熱，少爺當(dāng)心暑氣?！?/br>
    夏南星看了他一眼，由著他獻殷勤。問他：“你也覺得我要切那瘤子是胡說嗎？”

    虎子搖搖頭，“當(dāng)然不是。少爺說得定然是對的?！?/br>
    夏南星輕輕一笑，“你又知道了？”

    “我當(dāng)然知道。”虎子看著他，眼神堅定道，“少爺做什么都不會錯。是那些人沒有見識，大驚小怪罷了?！?/br>
    夏南星看著他，“若是有一天我要將你阿娘切了，你也這么想？”

    虎子十歲就跟著王廚娘，早已經(jīng)把她當(dāng)成是世上唯一的親人。聽夏南星這么問依舊毫不猶豫地點頭，“當(dāng)然。就算哪天少爺想把我切了，我也愿意。我知道少爺是想救她不是害她。”

    夏南星聽他這么說，愣了片刻。突然笑了起來。剛才抑郁的心情似乎得了些許舒解。不知是對虎子說還是勸慰自己，“偏見是頑疾，卻不可用重藥，得抽絲剝繭慢慢地治。”

    他長長舒了口氣，招招手讓那一直跟在他們身后的黃包車過來，坐了上去，恢復(fù)不可一世的神情倨傲地對虎子道：“我累了，先回去了。晚上我想喝魚湯。你去給河里摸條新鮮的來。”

    虎子就怕他心情不好。聽他這么說比什么都高興。一路小跑著跟在他身邊咧著嘴滿口應(yīng)承。

    夏南星瞪著他，“我不是說讓你去給我抓魚嗎？你跟著我跑干什么？”

    虎子說：“我先把少爺送回家，再去抓魚，耽誤不了什么時間。”他家少爺謫仙一樣的人物，他不親自看著送他回家，萬一半路被人拐跑了或者磕著碰著了怎么行？

    夏南星靠在座位上，閉上眼睛微微一笑，從鼻子冷哼一聲，擠出三個字，“隨便你?！?/br>
    晚上夏老爺回家的時候，王廚娘煮了鍋魚頭豆腐湯。夏老爺看著兒子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你在留洋的時候就只想著怎么把人剖開來切人家的瘤子嗎？”

    夏南星慢條斯理地喝著湯點了點頭，“是有學(xué)過解剖學(xué)的?！?/br>
    夏老爺嘆了口氣，“青玉啊，你那一套是洋鬼子的玩意兒。你不能動不動就把它搬過來給咱們?nèi)A國人看病。更何況還是些連字也認不得的鄉(xiāng)下婦人，你會嚇到他們的?！?/br>
    夏南星將勺子在汽碗里輕輕搗來搗去，無可奈何地說：“我也知道。其實那老婦人的病從脈象上看就算真的開刀只怕也撐不了太久。只是我明明知道有這么個方法不說一聲，總覺得過意不去?！?/br>
    夏老爺點點頭。他也是大夫。夏家?guī)状鸀獒t(yī)，醫(yī)者父母心，仁心仁術(shù)早就刻在骨血之中。只可惜有些東西他知道未必別人知道，他能接受未必病人能接受。

    “青玉你要記得，我們當(dāng)大夫的，不僅要醫(yī)病，更要學(xué)會醫(yī)心。若是病人不信你，你說什么怎么治都是沒用的?！?/br>
    夏南星認真地點了點頭，“孩兒記住了?！?/br>
    他拿起碗準備繼續(xù)喝魚湯，從旁邊伸出一只手將他的碗拿了過去。

    虎子給他重新盛了一碗魚湯遞給他，“魚湯冷了會腥，少爺喝熱的?！?/br>
    夏老爺一邊喝著碗里的湯一邊搖頭，忍不住感嘆，“這小老虎倒是被你訓(xùn)得服服貼貼，懂事乖覺得很?！?/br>
    夏南星心里得意，說道：“今天爹你看見虎子寫的藥方子了嗎？一個錯字也沒有。雖然算不得好看，勉強也算得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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