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他是不是有病。”她突然低低地笑了一聲。

    阮念不自覺停止了吞咽的動作，表情擔(dān)憂地看向她。

    “可他沒病?！?/br>
    “有病的人是我?！?/br>
    “你說像我這樣的人，活著又有什么意義呢？給別人添堵，也給自己添堵?！?/br>
    她繼續(xù)低聲喃喃，言語之間滿是自棄。

    “怎么沒有意義！”

    阮念似乎是瞬間就出聲反駁了她。

    “你是我?guī)У牡谝粋€病人，也是我在醫(yī)院認(rèn)識的第一個朋友，你還……還給我的名字賦予了新的含義，還時時刻刻想念我?！?/br>
    梁秋雨始終低著頭，像是還沉浸在悲傷里。

    就在阮念想著要不要叫人的時候，她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念念姐你怎么這么單純呢？我編故事逗你呢？”

    阮念：“？”

    “不過聽著我對你這么重要，我還是挺高興的?！?/br>
    阮念：“……”

    沉默許久，她終歸沒能真得生氣，只是無奈地輕嘆一聲：“編的最好，主任都說了，明天手術(shù)結(jié)束你就能回去了?！?/br>
    想了想，她還是決定補(bǔ)充一句：“以后好好讀書，別想著早戀。”

    “知道了?！绷呵镉觑w快應(yīng)聲，半晌好奇地開口問：“不過話說回來，念念姐你有沒有男朋友??？”

    阮念聞言，一瞬間泄氣：“沒有?！?/br>
    “那喜歡的人呢？”

    臉頰微紅，她頓了幾秒才回答：“有。”

    “那他肯定很好。”梁秋雨立即出聲：“畢竟念念姐這么好，喜歡的人肯定也很好?！?/br>
    思緒不經(jīng)意神游，她跟著呢喃一聲：“是很好?！?/br>
    但就是因為很好。

    所以想要靠近一點(diǎn)都很難。

    -

    “離合既循環(huán)，憂喜迭相攻?！?/br>
    手術(shù)結(jié)束后的梁秋雨并沒能如期出院，反而是直接轉(zhuǎn)去了心外科。

    主任說她的病情復(fù)發(fā)了。

    之后的一年，阮念都沒怎么和她接觸。

    微信上不管發(fā)什么都沒有人回，做好決定想去心外科看看她，結(jié)果卻收到了小姑娘的一通拒絕，只能把準(zhǔn)備的禮物托其他醫(yī)生轉(zhuǎn)交。

    被拒絕的次數(shù)多了，外加上轉(zhuǎn)正后工作繁忙，阮念也就慢慢地放棄了和她見面的想法。想著等以后小姑娘出院了，再去找她。

    可她沒能等到她的出院通知。

    一大早去到醫(yī)院，她先問了值班的醫(yī)生，確認(rèn)昨晚送過來的病人沒什么大礙后才轉(zhuǎn)身往電梯走去。

    忙了一整天，臨下班前，她收到了一通有些眼熟的電話。

    對面男人聲音洪亮，背景音卻有些嘈雜：“阮醫(yī)生你好，我是梁秋雨的主治醫(yī)生，你之前讓我給她帶過禮物。”

    她莫名緊張起來，問：“怎么了？”

    對面似乎陷入了久遠(yuǎn)的沉默，半晌過后才低聲開口：

    “她去世了。你要不要，過來看一下？”

    阮念瞳孔瞬間放大。

    梁秋雨是在睡夢中離的世。

    在此之前，她就像是有所察覺一樣找過主治醫(yī)生，問他可不可以幫她帶個話。

    “給誰？”

    “一個我時時刻刻想念的人?！?/br>
    她有些無奈地笑出聲：“我是她的第一個病人，如果我過世了，她應(yīng)該會很難過。你就跟她說我出院了，還要說我有好好記她的話，讓她不要擔(dān)心?！?/br>
    “你就不想再和她見一面嗎？”

    梁秋雨笑著出聲：“我又看不到，見什么？還是算了?！卑肷挝⑽@氣：“只是有點(diǎn)可惜罷了，不能親眼看到她的樣子?！?/br>
    “也不知道她和沒和她喜歡的那個人在一起，還想吃她的喜糖呢……”

    “……”

    聽筒對面沉默良久。

    “我考慮了很久，還是決定把事實告訴你。秋雨簽了遺體捐獻(xiàn)協(xié)議，如果你現(xiàn)在過來的話，還來得及見她最后一面?！?/br>
    眼角不經(jīng)允許就泛了紅，阮念最后還是見了她一面。

    小姑娘床下有一個大箱子，里面裝著她提前準(zhǔn)備的信。

    給父母的、給主治醫(yī)生的，其中一個，是給她的。

    “好想再吃一次烤年糕哦?！薄?2.17

    “用我所有的運(yùn)氣保佑你，一定會和喜歡的人在一起的！”——02.14

    “我還是時時刻刻想念你哦！”——03.05

    “……”

    淚水不經(jīng)意遮掩視線，也染花了那一點(diǎn)字跡。

    “來日見。”——08.23

    -

    阮念很少當(dāng)著人面哭。

    尤其是長大后，總會覺得丟臉。

    現(xiàn)下卻當(dāng)著柏頌的面哭了。

    還哭的那么大聲。

    嗚咽的哭聲持續(xù)了快五六分鐘。

    上氣不接下氣地在他懷里緩了許久，阮念才緩緩松開了抱著男人腰間的手，低著頭慢慢往后退開。

    “不好意思。”

    她沙啞著聲音道。

    柏頌眼神微滯，半晌眸光變得晦澀，像是藏不住的心疼。

    忍不住伸出手指輕輕蹭了蹭她通紅的眼圈，他微微低眸，瞬間對上了阮念因為震驚驟然昂起的視線。

    “沒事?！?/br>
    他柔聲道，指尖像是無意一般拂過她眼角的淚滴。

    “我們是夫妻。”

    窗外風(fēng)聲不止，像是陣雨的前兆。

    “你完全可以依賴我?！?/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