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3)
只是,去找老板娘,除了幫寧柔留住工作,洛真心里還隱藏著一個小心思。 茶餐廳,能做的事情很多。 除了外廳的掃地、收碗、擦桌子這類苦力活,后廚的做菜師傅,同樣也要幫手。 寧柔喜歡鼓搗食物,做菜的水平不算差,與其讓她做那些辛苦的體力活兒,不如把她調(diào)去后廚,給師傅打打下手,至少,這樣還能學(xué)到些東西。 這些想法,她自然不會說出來。 而寧柔,當(dāng)然也不會知道。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 收到姜絨的通知,宋芙將手頭上的工作處理好后,立刻從海市飛來了垣鄉(xiāng)。 她和姜絨,是同年進(jìn)的公司,兩人關(guān)系不錯,至于性格,一個是沉穩(wěn)內(nèi)斂,一個是活潑開朗。 洛真正是看中了她的穩(wěn)重性子,才把她調(diào)了過來。 為的,就是希望有個人在店里多幫襯寧柔。 姜絨走后的第二天,寧柔和宋芙都到了糖水鋪。 而洛真,也趁著這個機(jī)會,一個人去了香茶軒。 看到她出現(xiàn),坐在柜臺前核賬的老板娘有些訝異。 洛小姐,是來找小寧嗎?她今天休息。 洛真常常接送寧柔上班,次數(shù)多了,店里的人都知道她有個叫阿洛的好朋友。 老板娘同樣也不例外。 這會兒是早上十點(diǎn),店里的客人不多,幾個伙計(jì)各自坐在角落休息,很是安靜。 洛真慢步走近,很快給出回應(yīng)。 不是,我過來,是有事跟您商量。 她說話時的語氣,很客氣,也很正經(jīng)。 老板娘愣了愣,好幾秒過去,才放下手里的賬本,帶著洛真進(jìn)了后面的休息室。 屋子里沒人,是說話的好地方。 洛真還沒有開口,老板娘已經(jīng)猜到了她是為誰而來。 是關(guān)于小寧的事嗎? 洛真點(diǎn)點(diǎn)頭,三兩句,就將寧柔在糖水鋪?zhàn)鰧W(xué)徒的事說了出來。 柔柔在那邊,只做下午,上午的話,還是想在店里做。 考慮到她的身體健康,我想跟您做筆交易。 我希望您能讓她繼續(xù)留在店里上班,至于她的工資,由我來出,按之前的一半發(fā)放就行。 工作內(nèi)容的話,我也想您也給她調(diào)換一下,把她從前廳換去后廚,讓她每天給廚房的師傅打打下手,學(xué)學(xué)做菜的手藝。 這部分的工作調(diào)動,我可以按月給您支付一定的費(fèi)用,就當(dāng)她在您這邊的廚房學(xué)手藝。 洛真開出的條件,再完美不過。 從老板娘的角度,相當(dāng)于免費(fèi)多了一個員工,不僅不用付工資,而且還能另外拿錢。 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洛真想不到老板娘有任何拒絕的理由。 可實(shí)際上,老板娘真的搖了搖頭,拒絕了她的請求。 小寧想繼續(xù)做,我肯定會留她的。 只是,你最后一個要求,我實(shí)在是幫不了。 后廚的噪音太重,不是小寧能待的地方,別說學(xué)做菜,就是給師傅幫忙,對她來說都是難題。 休息室里,靜悄悄的。 老板娘的話,每一個字都那么清晰,但湊在一起,洛真卻一句都沒有聽懂。 她的眉,不自覺地蹙了蹙,還沒想明白這些話是什么意思,老板娘的唇又松了松,傳出一聲輕微的嘆息。 這嘆息聲里,有同情、有可憐、也有無奈。 洛真的心口,莫名就浮出些不安。 什么叫寧柔待不了噪音重的地方?什么叫寧柔給師傅幫忙都是難題? 她隱約猜到一點(diǎn)什么,卻又不敢肯定。 但胸膛里的那顆心,已是徹徹底底慌了。 什么意思? 看起來,洛真完全不知道寧柔耳朵生病的事。 老板娘抬了抬眼,面上泛出些驚意,怔了幾秒鐘,才出聲解釋了一句。 語氣里,盡是難以置信。 你和小寧的關(guān)系這樣近,竟然不知道嗎? 小寧的左耳,早就聽不見聲音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829 00:39:25~20210830 01:20:4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輕傾1個;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pHoton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遠(yuǎn)山和葉、逃間、49269274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琪花瑤草80瓶;逃間60瓶;nnnnnnn 50瓶;樓外聽雨閣中書20瓶;烏溜溜佛系10瓶;E.Soooo 7瓶;晏晏6瓶;10155257、及時行樂吧、四公子5瓶;是金智秀的老婆呀、希霙4瓶;水島、49269274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五十九章 耳邊的話語,還在繼續(xù)。 洛真的心臟,也越來越疼。 小寧的右耳,倒是聽得見聲,只不過,好像也出了些問題。 有時候吃飯的客人多,店里的聲音大了,總能看到她右耳發(fā)痛。 我也想把她調(diào)去后廚,但她這個情況,實(shí)在是不好辦啊。 哎 又是一聲嘆息傳來。 洛真的腦袋,一瞬空白。 她的身體像被冰雪覆蓋,一陣又一陣的滲人涼意鉆進(jìn)皮rou、沿著血液、直朝四肢涌去,兩只垂在身側(cè)的手臂,不知不覺,就在那凜冽徹骨的寒氣中顫栗不停。 沒由來的,她想起了第一次來香茶軒找寧柔的場景。 那時她也曾問過老板娘,寧柔有沒有結(jié)婚。 老板娘給出的回答,是沒有,并且還表示,以寧柔的條件,不好再找對象。 寧柔的條件?什么條件? 洛真一直以為所謂的條件不好,是指寧柔不識字、沒有學(xué)歷、還結(jié)過一次婚。 直至此時她才反應(yīng)過來,那句話其實(shí)是在暗示 寧柔左耳失聰、右耳也生了病,在大部分人眼里,這無疑等同于殘疾。 一個殘疾的單親mama,帶著一個得了心臟病的、連四歲都不到的女兒,哪有人會考慮跟這樣的人結(jié)婚呢? 好似美夢中被嚇醒,洛真手心全是冷汗。 她不敢相信。 她怎么能相信? 和寧柔重逢之后,寧柔從來沒有和她說過耳朵的事。 她的心,又酸又疼,兩片薄唇無意識地翕動,每一口呼吸,都帶著皮骨撕裂般的劇烈痛意。 即便是十七歲的那個秋夜,她一個人倒在樓梯間的血泊里,她也從未像此刻這般絕望。 絕望到,眼眶里已經(jīng)蓄起了淚水,而她自己,卻毫無知覺。 寧柔這五年,到底吃了多少苦? 想到家里的止痛藥、想到那些月下無人回應(yīng)的呼喚,她的胸口,就沉重得難以喘氣。 又疼、又難受。 明明是白天,屋里的光線卻格外的暗。 洛真面色慘白,被唇上的紅一襯,更是一點(diǎn)血色都看不出來。 她的喉嚨里,藏了很多想問的話,可幾分鐘過去,仍靜靜地杵在原地,那雙緊抿的薄唇,連松都沒有松開。 四周被昏暗籠罩,老板娘并沒有發(fā)現(xiàn)洛真的眼睛紅了,也不知道自己剛剛那幾句話,對洛真來說,意味著什么。 我也常勸小寧去醫(yī)院看醫(yī)生,但她總找借口推辭。 你是她的朋友,又對她那么好,我想,如果你去跟她說,她會聽的。 寧柔這五年來的就醫(yī)記錄,洛真全部都看過,里面沒有一條和耳朵有關(guān)。 這足以說明,寧柔從來沒有去醫(yī)院治過耳朵。 意識到這一點(diǎn),她的眼睛,紅得更加厲害。 那些曾讓她引以為傲的自控力,在悄無聲息中,就崩碎為一盤無用的散沙。 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也無法忽視內(nèi)心的酸楚,松唇出聲的一刻,喉嚨里壓抑許久的痛苦,如同卸閘的洪水一般,帶著巨大的悲傷,砰的一下,全部從心口沖了出來。 連聲音,都滿是心哀的顫意。 她有沒有說,耳朵是怎么病的? 簡簡單單的一個問題,花光了洛真所有的力氣。 她不想問,卻不得不問。 寧柔性子單純,向來不會騙人,來茶餐廳面試的時候,就把自己的情況都說明了。 也正是因?yàn)檫@個原因,老板娘才會這么心疼她、照顧她。 談到她耳疾的原因,老板娘眼底的同情,又多了幾分。 聽她說,是產(chǎn)后發(fā)燒沒及時去醫(yī)治,才把耳朵燒壞了。 一句滿是惋惜的話語,效果堪比白日落地的驚天巨雷,在洛真耳畔轟的一聲炸開,將她的世界,徹徹底底摧毀。 她在腦海中想過無數(shù)種可能,但獨(dú)獨(dú)沒有猜到,會是這個原因 寧柔產(chǎn)后發(fā)燒,沒人照顧,也沒有錢,又不敢去醫(yī)院,就這么,活生生把耳朵燒聾了。 難怪、難怪寧柔那么害怕發(fā)燒,每次只要有一點(diǎn)發(fā)燒的跡象,就會立刻去買退燒藥。 洛真的頭,痛的快要裂開,耳邊的嗡嗡聲響個不停,身體也無法抑制地開始顫抖。 時至此刻,她連想都不敢想,寧柔是怎么熬過來的。 她面上的痛苦,如此明顯,連老板娘都看出了不對勁。 洛小姐,你還好嗎? 洛真的喉嚨,微微動了動,很久過去,才搖了搖頭,輕輕地應(yīng)了一聲。 我沒事。 謝謝您告訴我這些,我會帶柔柔去醫(yī)院看病的。 我們剛剛的對話,請您不要跟她說,可以嗎? 很誠摯的請求。 老板娘沒有多想,就同意了。 從茶餐廳出來,才剛到十一點(diǎn)。 天上的太陽,那么大,可洛真的心,卻那么冷。 她一個人站在馬路邊,頂著烈日、失魂落魄地站了半個小時。 直到全身的皮rou開始發(fā)熱、泛疼,才終于捂著臉,無聲地哭了出來。 *** 在糖水鋪工作,比在茶餐廳上班,可輕松多了。 和姜絨比起來,宋芙的話少了很多。 她的性格更穩(wěn)重、也更細(xì)心,輕易就能發(fā)現(xiàn)寧柔在什么時候需要幫助,也總能很及時地伸出援手,為寧柔解決困難。 兩人不過相處了一上午,關(guān)系就親近了許多。 因?yàn)槭浅醮紊习?,所以兩人要在店里待滿一天,中間也不能請假離開。 中午一點(diǎn)到兩點(diǎn),是午休的時間。 宋芙坐在柜臺前休息,而寧柔,則一個人站在店門口。 看上去,像在等人。 可一直等到兩點(diǎn),都沒有一個人進(jìn)來。 不是說,中午會來看自己嗎? 寧柔的手放在玻璃門上,眉頭不自覺地?cái)Q了擰。 才一上午不見,她已經(jīng)開始惦記洛真了。 她很少給洛真打電話,但此刻,她鬼使神差地從口袋里拿出了手機(jī),按下了通訊錄里備注為【1】的那串號碼。 那串代表洛真的、早已被她熟記于心的號碼。 只可惜,電話并沒有接通。 嘟嘟嘟的聲音響了十秒,仍是無人接聽。 寧柔將手機(jī)從耳朵上松開,眼睛盯著手機(jī)屏幕看了看,很快,又打了一個電話過去。 然而,依舊沒有得到回應(yīng)。 洛真不會不接她的電話,是出了什么事嗎? 公司出事?還是洛家出事? 寧柔有些擔(dān)憂,卻不知道該怎么辦。 她的心,有些亂,又有些怕。 怕洛真出事,也怕洛真就這么離開自己。 這種感覺,很是煎熬,像是踩著鋼索走在幾千米的高空上,連心,都緊緊懸著,沒有一刻可以放松下來。 原來,被人一聲不響丟下的滋味,會這么難受。 想到那五年里,洛真每天都是在這樣的痛苦與煎熬中度過,寧柔心底的愧疚,頓時愈發(fā)強(qiáng)烈。 她想要彌補(bǔ),但不知道該怎么彌補(bǔ)。 好比一個不小心打破花瓶的小孩,看著滿地鋪撒的碎片,卻連撿,都不知道從哪一塊開始撿。 內(nèi)心正是自責(zé)的時候,手機(jī)正好傳來一陣震動。 寧柔回神一看,發(fā)現(xiàn)是洛真打過來的電話,立刻按下了接通鍵。 阿洛~ 她什么都沒問,只是喚了一聲阿洛。 電話那端的女人,聽見這聲輕喚,沉默了一兩分鐘,才松開唇,低聲嗯了一下。 公司有一點(diǎn)事,所以中午沒去看你。 洛真的聲音,很正常,語氣,也如往常般冷靜。 寧柔沒有察覺出一點(diǎn)異常。 能夠聽見洛真的聲音,已足以讓她的心,從不安中安定下來。 公司的事重要。 我在這邊,一切都很好,師傅對我很好,小宋也對我很好,你不用擔(dān)心我的。 仍是輕軟綿綿的嗓音,聽得洛真的心陣陣發(fā)疼。 她想說些什么,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不知不覺中,喉嚨就被酸澀擁堵,讓她的心,又生出一股流淚的沖動。 她從來都不知道,原來自己是這么懦弱的一個人。 此刻明明就站在糖水鋪外的不遠(yuǎn)處,卻連進(jìn)店看寧柔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她覺得痛苦。 甚至,連話都說不出來。 寧柔依舊沒有從這長久的沉悶中意識到洛真的異樣。 她面上的神色,是放松的,聲音里,也藏著淺淡的愉悅與期許。 她想洛真了。 她想見洛真了。 晚上、晚上能來嗎? 我們可以一起去接寶寶放學(xué)。 難得從寧柔那里,聽到這樣親密的邀請。 洛真忍不住鼻酸,心臟難受得要命。 她想答應(yīng),口中說出的兩個字,卻是拒絕。 抱歉。 現(xiàn)在的她,哪敢見寧柔呢? 她沒有勇氣。 光是聽見寧柔的聲音,她就忍不住想要流淚了。 沒關(guān)系的。 不要說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