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墨姿:鬼道封神 第3節(jié)
悠悠凄凄的歌聲回蕩在幽暗的冥界,這里有天有地,不見日月。赤足點地,墨羽曳地裙裙擺散落在黃泉路邊冷艷的彼岸花上,陰爻墨姿右手緊緊攥著還活躍的魔神珠,顯于眉心處的古神魂咒銀光已黯然,凝神望著不遠處的奈何橋。 一個個可入輪回的魂魄自她身邊掠過,都去往那??伤齾s是不能,轉(zhuǎn)眼向忘川河,河面無波無痕,幽暗森然,一望無垠。 蔕墨姿一世,她是魔族;陰爻墨姿一世,雖為鴻魔古神后裔,卻身背幽瑥百萬生靈之怨。 再生一世,必是萬惡纏她身。不欲墮邪魔,唯用執(zhí)念固守己身。 深吸一口這里濃郁的冥陰元氣,慢慢呼出。一念定,魂已入忘川,立時冥界天響啞雷,降下血雨。 抄手蹲在橋上煮湯的孟婆,抬眼望著灰蒙蒙的天,一下子跳到橋邊瞠目往下張望:“這是哪位大魔頭妄想渡忘川河?”可惜魂不入,看不透忘川,但這不影響她那顆熱烈的想聽故事的心。 忘川河中,陰爻墨姿靜立著,冰寒的忘川河水沖刷著她的陰魂,那感覺如針刺骨。不待緩神,就有惡鬼、兇獸撲來想要將她陰魂撕碎、吞食…… 冥界血雨一下兩萬年,忘川河水都紅了。在神魔之眼神魔戰(zhàn)場神域開啟之際,鐘曉忽有所感,突現(xiàn)奈何橋之上。 凝實的陰魂一步一步地走出忘川,潔白如玉的足踩在猩紅的岸上顯得尤為突兀。森森鬼氣已凝成液,一滴滴滴落,又快速纏上陰魂。隨著她的到來,滾滾陰煞映紅了輪回虛門。女子雖魂衣襤褸,但清冷矜貴依舊,只柳葉美眸中再無暖色,眼底的紅清透得不帶分毫情緒。 是她,鐘曉靜立在橋上,血雨已停。從旁經(jīng)過的鬼魂,并未察覺有異,一個個安分地喝著湯勺送來的湯。 抓心撓肺的孟婆扒著兩眼伸長脖子朝橋頭望,可惜什么也看不見,嘴里不住地念叨:“誰……誰渡了忘川?”想去扯邊上的這位,但又沒那膽,急得直跳腳。 她在這守著橋煮湯,天天看著小勺舀湯,實在是悶得慌,好不容易遇見了件新鮮事,可卻什么情況也摸不著。兩萬年了,簡直要命。跳了半天實在看不透那方,轉(zhuǎn)身哭喪著臉,矮身可憐巴巴地祈求。 “上神大人,您就行行好,給老婆子講講吧?!?/br> 鐘曉看著駐足在輪回虛門外的女子,雙眉緊鎖。渡忘川,雖不喝孟婆湯,但往生記憶也將不復(fù)存在,僅余一絲意。 鳳鳴生而自知,就是這般來的。她……思及還未找到的幽瑥碎界,鐘曉不禁嘆息。 “不講橋頭事,那咱們說說上界,”孟婆挨近稍稍,擠眉弄眼曖昧地笑問:“聽說慈壹仙山上的玉燦仙子向您求……是是心悅您,您跟她好了沒?”等不到答案,再問一句,“您孤身這么多年,就沒有一個相好的?” 站在輪回虛門外的女子似聽到了孟婆的話,慢慢轉(zhuǎn)頭回望,血色眸子撞進了橋上人漂亮的鳳目中,沒來由地生起一絲難懂的澀意,眉心處的鴻魔魂印紅得如凝血般妖冶。 見到那詭異的鴻魔魂印,鐘曉凝目,掩在廣袖中的手慢慢收緊。虛無境一戰(zhàn),他勝得那樣輕易,原是在此。 女子斂目,不知為何想要將他牢記,看夠了斷然回首投入輪回。 虛門外滾滾陰煞久久不散,鐘曉道不明心中是何滋味,只曉得此刻他很不快活,靜立片刻驀然苦笑,兩世都是他送她最后一程。轉(zhuǎn)身往回,身影消失在橋頭。 癡癡地望著空無一神只剩鬼魂的奈何橋,孟婆右手緊緊揪著心口,這日子太難了!兀自沉浸在悲哀中,絲毫未察覺一旁的鍋爐向腿邊傾倒,直到熱湯倒在腿上,她才驚得抱腳大喝:“誰?出來……” 無人應(yīng)答,三兩鬼魂趁亂越過,奔向輪回。 第2章 墨姿 岳國國都卞啟城,近日格外熱鬧。七月節(jié)雖是鬼節(jié),但祭祀祖宗是大事。皇帝岳致銑一月前就已開始茹素,十五中元這日,天未亮便起身沐浴焚香,辰時領(lǐng)著宗室去往宗廟。 皇后墨榮(rong)云有孕在身,今年祭祀不能相伴君側(cè),率眾妃嬪于昱合門恭送御駕。 皇帝鑾輿出宮門,太儀殿銅鐘響起。退避跪叩首在昱合門宮道外的領(lǐng)頭嬤嬤立馬站起身,快步走向還屈膝福著禮的皇后,雙手攙扶:“娘娘,陛下走遠了?!?/br> 寬大厚重的鳳袍掩不住高聳的肚子,皇后眼底沉靜,不知為何今日心緒總是不寧,直覺有事要發(fā)生。站直身,右手撐著腰,柔和的目光垂落在肚上,心中不無擔憂。不著粉黛的臉雖略顯暗黃,但還是撐得起這一身的華貴,轉(zhuǎn)身向后妃。 “meimei們都平身吧?!?/br> 居首的貴妃遲漾婳今日也未敢妝濃,草草點了下頭,便挑起蘭花指伸手向一旁。遲央宮隨侍的宮女俯首躬身碎步急急而來,扶起主子。 遲貴妃動作了,旁的后妃也不再跪著,謝過皇后起身稍退,無一人敢摻和皇后與遲貴妃之爭。 早就看慣了遲漾婳放肆的墨榮云,見她手拿水墨玉骨扇緩緩走來,倒也不懼,眉目之間從容大方。 輕搖玉骨扇,眉心刺了綏玉國國花紫櫻的遲貴妃五官精致,面容較之在場后妃更為立體,膚質(zhì)雖不甚細膩但卻白得很。絕色容顏加之漫不經(jīng)心,為其更添盛氣。不念尊卑,上下打量皇后,從櫻唇中吐出的聲兒都帶著nongnong輕蔑。 “一些日子沒見,皇后氣色怎差到這般?都嚇著meimei了?!?/br> 說到此,她微擰細眉,婉約之態(tài)盡顯,扇子也不搖了,拿來半掩著嘴。那雙似能勾魂的狐貍眼水靈靈的,憐憫地看著皇后:“嚇著meimei倒沒什,就怕嚇著皇上?!?/br> 皇后哪會品不出遲漾婳的惱,粲然一笑:“本宮身子不及貴妃健壯,讓貴妃見丑了,”手輕輕抱住肚子,“還有不到兩月,本宮就要生產(chǎn),現(xiàn)今想要好好服侍皇上,也是有心無力,”諄諄囑咐,“最近皇上那,還望各位meimei們替本宮多費些心。” 眾妃嬪連忙屈膝剛想回話,遲貴妃冷哼一聲,是分毫臉面不給中宮:“皇上那就不勞皇后擔憂了,皇后有這份閑心還是先緊著自個吧,”半闔眼眸,看著那高高隆起的肚子,捏著扇柄的指節(jié)都泛白,“今兒是七月十五,皇后可要小心些,別讓咱們金尊玉貴的嫡皇子……” 話雖沒說全,但在場的誰也不是癡的,有幾個末位妃嬪連大氣都不敢喘。這遲貴妃也太大膽了,竟然敢咒皇后腹中龍嗣誕在今日。 皇后微斂眸,長長的眼睫遮住了眼底冷意。多虧了遲漾婳提醒,不然她還想不到這茬。 “回宮?!?/br> 聞言,熏嬤嬤連忙示意鳳禧宮的首領(lǐng)太監(jiān)去召鳳攆。 “恭送皇后娘娘!” 坐上鳳攆,皇后右眼皮徒然跳動了下,心不由得一緊,指甲修剪干凈的雙手下意識地抱住肚子,眉頭輕蹙。今日腹中小嬌兒似乎也在犯懶,都不怎么動作。 從昱合門回鳳禧宮要經(jīng)過太儀殿、荷安沙洲、玉蘭長廊、鵲薇宮、席來軒、茽還汀等地界。太儀殿有國安寺銘心方丈守著,佛音去邪祟,一片清明。只荷安沙洲、玉蘭長廊、鵲薇宮這三地兒…… “嬤嬤,”皇后因懷喜發(fā)脹的手指輕輕摩.挲著肚皮,安撫著腹中小嬌兒:“吩咐宮人,同來時一樣,走陽下。” “是,”熏嬤嬤沒多想,便傳話予首領(lǐng)太監(jiān)。 烈陽照在身,皇后也不覺熱,走過太儀殿,聽得幾耳佛音也難消心中不安。遠遠瞧見荷安沙洲的層層荷葉,不待抵近,方才還晴好的天突然暗沉。 一直默默俯首跟在熏嬤嬤身后的宮女不禁鎖眉,偷眼去瞧皇后。 皇后沒有去看天,微斂秋水眸。沒有了烈日,荷安沙洲的荷葉綠得更是深沉。洪慶二十三年,她嫁入東宮,現(xiàn)康濟七年。僅僅這十年里,喪在荷安沙洲報到她跟前的就有二十八數(shù),無聲無息死在里頭的還不知多少。 輕眨眼,恍惚瞅見有紅紗舞姬在那荷上舞動,皇后不以為自己看錯了,摘下掛在腰間的紫玉扣拋向環(huán)意。 跟著熏嬤嬤的那個長相清秀的宮女接住紫玉扣,立時退下,快步向南宮門去。今日家主去了城外祭祀,宮里可千萬不能出差。 靠近荷安沙洲,涼風都帶了一絲寒意,只抬轎攆的宮人卻未覺輕松,轎攆更沉了。無人敢出聲請示皇后。 天上的黑云壓低,偶有雨滴落下。風吹得鳳冠上的翠羽都歪了,皇后沉著氣,對在荷上賣力飛舞的紅紗女視如無睹。墨家人生來體質(zhì)陰寒,常常得見鬼魅,她早已慣了。 今日若是沒腹中嬌兒,她哪會怵這紅紗鬼。 鳳攆越來越沉,抬轎的太監(jiān)腰都被壓彎了一分,額上的汗不住地往下流,好不容易平安無事過了荷安沙洲,肩上松了些微,這又到玉蘭長廊。 一隊宮人手捧大大小小的盒子迎面而來。 瞧見領(lǐng)頭宮女捧著的盒子,皇后就知里面裝的是什么,抬手示意熏嬤嬤。 “停轎,”熏嬤嬤心里也毛毛的,這天怎么說變就變了,上前行禮問詢:“娘娘……” 皇后打斷她的話:“讓他們先過,”凝目望著綴在遲央宮宮人后頭的那個蓬頭垢面滿臉血污的女子,心知她就是今年撞死在玉蘭長廊的廢妃蔣氏。 遲漾婳雖跋扈,但遲央宮的宮人還算規(guī)矩。得中宮讓道,宮人很是惶恐,跪拜之后,加急腳步快快走過去。 鳳攆繼續(xù)前行,一聲驚叫刺破云天。 “鬼啊……有鬼啊……” 嚇得抬轎的太監(jiān)都亂了神。 坐在鳳攆上的皇后感知到失衡,一掌擊在把手上,翻身下了轎,足尖點地。兩顆圓潤潤的珍珠從腳尖旁滾過。不慎踩到珠子的太監(jiān)已跪地連連磕頭,惶恐求饒:“娘娘饒命……” 雨滴打在臉上,皇后雙目暗沉,右手緊緊護著肚子,左手抽了藏在腰封里的銀鞭,在察覺熟悉的陰寒自后撞來時,回身就是一鞭。 啪…… 蓬頭垢面的女鬼被銀鞭抽成兩半,散成黑色鬼氣,退離三丈再次凝成形,青面陰森,泣血看著皇后。 這個時候,熏嬤嬤也被嚇傻了,死死盯著那……那臟東西,顫抖的雙唇烏紫,久久都找不著自己的聲兒。 皇后見死鬼蔣氏沒有再上前,退后幾步轉(zhuǎn)身拎鞭徑自往西。雨越來越大,她要快點回到自己宮里,剛動了真氣驚了胎,肚子在一抽一抽地疼。 心中默念,不怕不怕,有娘在呢,娘會護你。 遲央宮宮人摔了珠盒驚了皇后鳳攆的消息很快就傳開了,祥安宮太后查問了經(jīng)過,立馬派人去往鳳禧宮探看,并召來遲貴妃。 啪…… “姑姑?” 遲貴妃左手捂著臉,淚珠子滾下,可憐巴巴地看著太后。 眉心處同樣刺了紫櫻的太后怒目瞪著自家不爭氣的侄女:“哀家跟你說了多少遍,皇后生不出皇子,你怎么就不聽呢?” 生不出皇子生不出皇子,誰能肯定?遲貴妃滿肚怨氣:“我沒想過去動她,是她自己命格輕引來了邪物嚇著了我的宮人。宮里下發(fā)月例,有珍珠難道也是我的……” “還狡辯?”太后氣急,眼眶都紅了,緩了口氣厲聲怒斥:“你遲貴妃好大的威風,竟敢當眾詛咒皇后,誰給你的勢?” 她遲然藝十三歲遠離故土和親岳國,為得先帝信任,謹心侍君二十五載,不曾有一日褻慢,無子無女,終得了這份榮華。 新帝登基,她安守本分,不敢逾越分毫。遲漾婳雖沒坐中宮,但在她的算計之下,已于康濟五年平安誕下龍鳳雙胎。綏玉國吞并岳國指日可待。 這蠢貨現(xiàn)鬧這么一出,是要氣死她嗎? 見太后真的怒了,遲貴妃也不敢再頂撞,抽抽噎噎地跪地哭訴:“姑姑,婳兒害怕。她是皇后,其母還是帝師,皇上對她是情深意重,萬一……萬一她要是生下個皇子,那我們多年打算豈不全都付之東流?” “不會的,”太后沒有心軟:“墨家人生不出男嗣。” 又是這句話,遲貴妃早已經(jīng)聽膩:“墨家人是沒有生出過男嗣,但不代表生不出男嗣?!?/br> 太后沉臉,不予理會她的強詞:“你現(xiàn)在就脫簪去鳳禧宮請罪?!?/br> 她偷閱過大岳密案,墨家人善謀,卻生來體質(zhì)陰寒,若是懷男胎,不足三月胎息既無。墨氏一門女子,除卻嫁予君王,其他皆是招贅。先帝為何要替皇帝定下墨榮云,說到底還是為了牽制她。 要她去鳳禧宮請罪?遲漾婳羞恥至極,跪著遲遲不動。 就在太后要喚人時,一宮人沖進殿里回稟:“太……太后,皇后娘娘發(fā)動了?!?/br> “什么?”太后驚得忽地站起,傾身向前急問:“皇后情況怎么樣,太醫(yī)呢,有沒有傳太醫(yī)?” “傳了,太醫(yī)診脈后就讓熏嬤嬤將皇后娘娘移去產(chǎn)房。”宮人都被嚇哭了。 太后聞言一口氣差點上不來,見那罪魁禍首還癡跪著,頓時火冒三丈一把將幾上的茶盞揮向她:“混賬東西,皇后和她腹中孩子要是有什差錯,哀家絕饒不了你?!?/br> 天愈發(fā)暗沉,雨越下越大。鳳禧宮側(cè)殿,皇后躺在床上,左手仍緊握著銀鞭,右手一遍遍撫摸發(fā)緊的腹部,面色煞白。 “呃……” 又是一陣抽痛襲來,咬牙強忍。汗?jié)L落額頭,皇后自覺這樣躺著不成,羊水還沒破,她得起來走動走動:“熏嬤嬤……” “奴婢在,”熏嬤嬤才從之前的驚嚇中緩過神,就迎來皇后早產(chǎn),整顆心都高高懸著。聽到傳喚,立馬上前。 “扶……扶本宮起來?!?/br> “是?!?/br> 皇宮內(nèi)因皇后早產(chǎn)氣氛緊張,宮外百姓換上了鬼面麻衣跑出家門,聚集在街道上鬼舞。傾盆的大雨,也難以消弭百姓祈求祖宗保佑后嗣的誠心。 雨一直下,直至酉時末,天大黑,鳳禧宮側(cè)殿才傳出皇后羊水破了。守在外的太后看著端水進進出出的宮女,心撲通撲通地跳著。跪了一排的太醫(yī),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七月的天,殿里寒涼勝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