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將士們，見此令者如見宋老將軍。”魏硯說，“眾人皆知當(dāng)年宋老將軍忠義，受昏君所害落得個慘死下場?！?/br>
    “宋傾想光耀羽林沒錯。但羽林不是亂黨所用，而是忠臣所有。當(dāng)年宋老將軍寧可自戕都未謀反造亂，令人沉痛惋惜?，F(xiàn)今天下平樂，爾等卻為了一己之私令天下生靈涂炭，何其可悲！”

    魏硯眼壓沉，“自你們攻占漠北有兩月余，兩月連區(qū)區(qū)一座小城都攻克不下，何稱是羽林軍后裔。犬戎不過把你們當(dāng)成靶子，等攻下漠北，他們稱王，自會將你們斬草除根?！?/br>
    “我今日前來，就是想奉勸諸位一句，識時務(wù)者為俊杰，不僅為諸位性命，也為了家國大義！”

    話語擲地有聲，鏗鏘而過，帳內(nèi)兵卒沉默許久，忽有一兵卒猛扔掉手中長刀，撕開犬戎袍袖，屈膝跪地，抱拳而道：“屬下不愿做異族狗，甘愿效忠于淮安王！”

    魏硯大笑一聲，“好！還有嗎？”

    其余人互相對視，眼中堅定點了下頭，紛紛扯袖跪地，“屬下不愿做異族狗，羽林軍誓死效忠淮安王！”

    宋傾臉微動了下，眼神一瞇，趁他不注意，從袖中抽出短箭擊中魏硯胸口，魏硯悶哼一聲，手將短箭連著皮rou整.根拔出，鮮血濺落，他手中長劍一揮，宋傾喉嚨嘔出血，難以置信般倒在了地上。

    戰(zhàn)火紛起，風(fēng)中軍聲嘶吼，數(shù)千羽林軍追隨魏硯接連奔到城口之下，擂鼓聲鳴，戰(zhàn)旗飄揚(yáng)，魏硯領(lǐng)軍廝殺，以一當(dāng)十，直把犬戎軍隊撕出一道豁口，兩軍從側(cè)翼包抄，很快將敵軍殲滅。

    烏云散開，月光透出云里現(xiàn)出銀輝的光影，新日初升，漠北的暗日終于散去了。

    …

    沈瑜卿收到消息時還未過中原邊界，得了信顧不得他想連夜快馬趕到了上郡。

    王府主屋內(nèi)，沈瑜卿在門外頓了一瞬，眼前不知為何忽然模糊了。

    門從里推開，沈瑜卿后退一步移開眼，郎中見來人是誰，連忙拱手，“王妃，草民無能解不了王爺之毒才自作主張傳信請王妃回上郡。”

    沈瑜卿心口驟然升起不耐，手心緊緊攥著，指尖陷在皮.rou里扎出了血，“你應(yīng)當(dāng)早些尋我?！?/br>
    “王妃恕罪?！崩芍羞B忙又一作揖。

    沈瑜卿閉了閉眼，“罷了?！彼竭^郎中，直入了屋門。

    過了屏風(fēng)，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和苦藥味，床上的人雙目禁閉，安靜地躺著，一動不動。

    已不是頭一回見到他這般模樣，沈瑜卿有些恨，恨她為什么偏偏看中了這個不知死活的男人。

    她無暇多想，快步過去，從懷中拿出珠子放到他胸口，時候太晚，他中毒已深，這珠子也不過起緩解之力。

    沈瑜卿一手搭住他的手腕，探他的脈搏。

    這毒怪異厲害，他脈象虛弱，時有時無，是命不久矣的征兆。更怪異的是本應(yīng)該毒素入侵的心口，此刻像是有什么相護(hù)，反而救了他一命。

    沈瑜卿再探，護(hù)在他心口的東西像是一種蠱。

    她全身已經(jīng)麻木了，快速收斂情緒，扯開他的中衣觀他傷口，只是細(xì)小的一處，血卻止不住地流。

    沈瑜卿額頭不知何時滲出冷汗，渾身如墜冰窟的涼意。

    她手里都是他的血，眼尾泛了紅，“魏硯，你給我挺住了。敢死，我就與你和離嫁給別人。”

    “醒柳?！彼厣韱镜?。

    醒柳跟在她身后，看到小姐這副模樣心里不好受，默不作聲地垂頭。

    沈瑜卿吩咐她去準(zhǔn)備藥材，煎好湯藥端到屋里。

    醒柳應(yīng)聲退下了。

    …

    魏硯入了一個夢。

    夢中波云詭局，黑夜深深。天云化成一團(tuán)墨籠罩在城池上空，壓得人喘不過氣。

    會宛城由魏硯和宋傾鎮(zhèn)守，蠻夷侵入，魏硯帶人廝殺之時宋傾在城中帶領(lǐng)他手下部將反了水。

    魏硯腹背受敵，援軍遲遲不到，剩下的兩千人根本敵不過宋傾和蠻夷聯(lián)手。

    會宛城埋藏火藥，決不能落入敵手。

    魏硯看著滔滔不絕的洪水，做了一個讓他背負(fù)千古罵名的決定，放水淹城。

    他本是想好在殺了宋傾之后，與會宛城同亡。

    “三皇子，時候不多了，屬下墊后，您快些打馬離城?！弊o(hù)送在魏硯身邊的副將岳凱道。

    大水淹城，此時城北有了漫過的苗頭，再不走確實來不及了。

    魏硯撐刀坐在城樓上，眼下是四散逃荒的難民，哀嚎聲，踩踏聲充斥著雙耳。

    “跑什么，最該死的人不是我么？”魏硯灌了口酒水，漫不經(jīng)心道。

    “三皇子，戰(zhàn)時皇上下令，無論如何屬下都要護(hù)您回京?！痹绖P堅持。

    魏硯看他一眼，“送死人回去也一樣?！?/br>
    “屬下不敢！”

    魏硯下了決心，撐刀站起身，沒再理他，直往城下去了。

    突然后頸一痛，眼前發(fā)黑，無所察覺間暈了過去。

    那時的魏硯尚且年少，哪是老將岳凱的對手。

    再清醒時人已在會宛十里之外，援軍趕到，逼退蠻夷，會宛城卻因一場大水，死傷無辜百姓數(shù)千人。

    魏硯執(zhí)意回去，走在一片廢墟中，翻找著有活人的希望。忽聽跟著的兵卒道：“將軍，這有人！”

    挖開廢墟的亂石，里面埋著一個年紀(jì)不大的小姑娘。

    魏硯眉沉了沉，手去試探她的鼻息，聽到她細(xì)微顫抖的聲音，“阿兄，快…救…”

    …

    過了大半月，床上躺著的人依舊沒有醒來的征兆。

    沈瑜卿擰干帕子給他擦著手腳，魏硯身量高，手長腳長，以前兩人歡愉結(jié)束后她懶得動彈，都是魏硯拿濕帕子給她擦凈，這倒是頭一回她伺候他。

    他的腳要比手白上許多，腳掌大，骨骼凸出，腳背的脈絡(luò)清晰明了。

    沈瑜卿擦完凈了手，重坐回床頭，她看著他那張臉，眼眸微動了下，忽起身垂頭，輕輕描摹住他干澀的薄唇。

    身下的人眼睫倏的動了，魏硯在夢中看到了她，她說她不要他，要嫁給別人。

    魏硯冷笑，她敢嫁誰，他就把那個男人給剁了。

    他本以為會獨留在深淵里，卻不想她竟無意中闖了進(jìn)來，為他驅(qū)散夜里的黑。

    她只能是他的，他不能死。

    魏硯倏忽睜眼，看到一片光亮，她守在床邊，似是怔了下，難以置信般，茫然地盯著他。

    “你…”她唇張開，他攬住她的腰身，堵住了她的唇。

    沈瑜卿這才覺是真的，她心口涌上一股暖流，眼眶不禁熱了，伏在他懷里回應(yīng)著他。

    好一會兒，兩人停下，沈瑜卿細(xì)細(xì)盯著他，手輕撫他鋒利的眉眼，眼里有笑，緩緩地出聲，“我的將軍，這次換我來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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