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頌 第6節(jié)
你想想,偏偏是在那個時間出了事,事情發(fā)生后,宮人們也沒有先回宮稟報陸太后,而是直接將她押進(jìn)了宮。 這種先斬后奏的事發(fā)生在大女主人設(shè)的陸太后面前是不合邏輯的,除非用他們早就受到了陸太后的旨意行事來解釋。 這么一想,早前她猜測有人陷害她,果然沒有猜錯,而陷害她的人搞不好就是陸太后自己。因為她當(dāng)時跪地接旨,身邊圍著的大多都是傳旨的宮人,誰敢保證不是其中一個宮人在背后撞了她? 啊,這個陰險的女人! 趙素第一次感受到瑪麗蘇大女主深不可測的城府! 這么一說,整件事情完完全全也就是陸太后的一個坑了,原主性子太好拿捏了,于是陸太后捏造了這個罪名把原主拐進(jìn)宮里,以此來脅迫或者震懾慶云侯,本來這個計劃完全沒問題的,但陸太后沒想到趙素會在那當(dāng)口被穿越了! 老天爺送了這個驚喜給她,這個意外把她的計劃給打破了! 知道趙素的穿越身份后,陸太后未必不想殺她滅口,但因為她是慶云侯的女兒,她若是下了手,后面會發(fā)生什么事也不好說。所以她選擇把自己放了,并不是因為趙素撒謊撒得多么高明,或者有多能打動人! 難怪慶云侯會直接去乾清宮找皇帝,而所有人也都認(rèn)為皇帝會救她! 臣子因為支持自己而被拐走了女兒,他當(dāng)皇帝的能不去解救嘛! 趙素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脖子,當(dāng)時她還真以為陸太后被她忽悠過去了,沒想到她不但沒中計,而且還借機反過來把自己拿捏得死死的,而且居然還心安理得地訛了她一頓麻辣燙?! 第10章 您了解過我嗎? 這個不要臉的,太過份了! 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趙素站起來又坐下,無法訴說自己的懊喪。 就說她玩不過瑪麗蘇大女主! 就自己這智商,穿越過來干嘛呢? 給太后殿下日常消遣解悶? 瑪麗蘇先前在中途的幾次沉思分明就是在權(quán)衡吧? 而權(quán)衡的最后,便是留下趙素的狗命對她來說更為有利。 真是完全沒有想到,原本她只想坦白來歷自救,結(jié)果陸太后根本就不是沖著她來的,選擇坦白使得陸太后打消了傳慶云侯的念頭,卻也使自己被陸太后掐住了命運的后頸皮—— “你怎么了?” 寧姨媽望著坐立不安的她,再一次發(fā)出了疑問。 “哦,沒怎么。” 說完這句話,趙素都快把自己舌頭給咬掉了。 先前為了活命,她可沒有少在陸太后面前表忠心,她當(dāng)時一定在心里譏笑她就算穿過來也是個腦缺吧? ……老天爺為什么不讓她直接死掉?跟權(quán)斗冠軍玩心眼太難了!十個她以前的老板加起來也比不上這一個的段位! 不過如果看不上她,到底陸太后又為什么還說要交代她事情呢?這么看起來,就肯定不會是讓她當(dāng)廚子這么簡單了,安排她當(dāng)個廚子哪里需要考慮?她到底看中了自己哪里? 想到這里趙素又振奮了一點,只要她有事交代,那就說明雖然自己被賣了還在幫她數(shù)錢,但多多少少還是有價值的。 有價值就好,身為社畜應(yīng)該明白,有價值才有翻身的籌碼。 話說回來,一個朝廷給民間女子們的些許福利,一年才三個名額,除此之外別人又撈不著什么好處,而且又且花朝節(jié)前后共三日的這么一場花朝節(jié)文會,它又能重要到哪里去呢?為什么督辦的禮部左侍朗還能夠借此貪墨? …… 慶云侯是一個時辰后回來的,進(jìn)宮的時候他滿身都是驚恐,回來的時候卻一臉的驚奇。 “大嫂去了趟慈寧宮,出來說太后不但沒有任何不適,反而神清氣爽,對素兒闖禍的事只字未提。 “我不信,給皇上請完罪后,又請他去慈寧宮問了問,皇上回來也說,太后神情舒暢,而且還翻出來一些奇奇怪怪的物事,還說太后拿著一只古董羹在研究,優(yōu)閑自在,反正就是看起來一點不適也沒有的樣子?!?/br> 仿佛為了證明虛實,隨在后頭回來的趙楠和邢氏夫婦也鄭重地點頭。 大伙頓時松了一口氣:“皇上的話肯定不會有假,看來僥幸平安了?!?/br> 邢氏看了眼旁邊默不作聲的趙素,又說道:“對了,還有個事,我在慈寧宮向太后委婉提及素姐兒給太后做飯這件事的時候,殿里的宮人都齊嗖嗖地朝我看過來,還有好幾個在借著低頭掩飾吞口水的動作,真是奇了!” “沒錯,皇上也說,向太后問起素兒闖禍的事,太后一臉云淡風(fēng)清,還說些許小事不足掛懷,明兒還要傳素兒進(jìn)宮說話……邯哥兒先前不是說戲社里那幕瞧著挺兇險?這怎么被押進(jìn)宮一趟,反而還受了恩寵?” 他居然管陸太后這種無良行為叫做“恩寵”? 角落里磕著瓜子的趙素頓時不能淡定。 古人真是要求太低了!就沒有一點進(jìn)步思想嗎? 慶云侯畢竟還礙著史恩的案子在那兒,連寧姨媽都看出來的厲害,他不可能看不出來,因此看向趙素的目光里尚且充滿了深深的疑惑。 大伙卻都是驚疑交加地把目光轉(zhuǎn)向了角落里宛如智障兒童一般神色呆滯的趙素。 雙方靜默僵持了片刻,黃氏多少帶點自欺欺人的態(tài)度率先嘆了口氣:“無論如何,好歹是沒讓何家那些人看了笑話去?!?/br> 慶云侯朝趙素發(fā)出了直擊心靈的一問:“我怎么從來不知道你會做飯?” 大梁的一軍之都督目光就像追尋真理一樣認(rèn)真。 趙素舉著一顆瓜子,雙唇一抖:“那您有主動了解過我嗎?” 她發(fā)誓這句話純粹是下意識問出來的,絕對不是有意針對,但是慶云侯,這位在大梁身居高位且見多識多的權(quán)臣,他聞言之后居然虎軀一震,臉上漸漸脹紅,然后坐在那里僵住了! 趙素看看左右,縮了縮脖子。 差點忘了她跟這個爹還有過節(jié),方才說話怎么也不小心點?萬一惹怒了他怎么辦? 但出乎意料的是,周圍人都沒有怎么緊張,慶云侯也只是坐了一陣,然后站起來,一跺腳走出了門! 趙素直到他走出大門才收回目光…… 她總共見過慶云侯這個親爹兩面,他就跺了兩次腳,先前知道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給陸太后做飯的情況下,那么生氣沒朝自己呼巴掌,眼下也沒有對自己怒罵相向施展他的嚴(yán)父之威……這么看來,好像也沒有那么可恨? 唉。真是人生艱難。 …… 慶云侯走后邢氏又留下繪聲繪色講了些入宮細(xì)節(jié),隨后便散了會。 趙素以想歇息為名暫且拒絕了趙邯,趙縈等人提出要上綺玉院坐坐的提議。這幾天她必然不適應(yīng)多見人,見的人越多露的餡也越多,到時候都用不著陸太后怎么著她,侯府先已經(jīng)架起柴火把她這來歷不明的妖孽給燒了。 更重要的是,她得先把史恩這案子捋捋清楚。 進(jìn)屋她喊來小菊:“花月會出了個貪墨的案子,你們知道嗎?” 小菊一愣:“這些事奴婢隱隱約約有聽說,但是詳情并不清楚?!?/br> “姑娘!”話還沒問出第二句呢,這時侯小蘭快步走進(jìn)來:“不好了!侯爺為今日姑娘闖禍的事問罪云先生和花護(hù)衛(wèi)!方才傳了她們到正院,要嚴(yán)懲她們,剛才已經(jīng)押著花護(hù)衛(wèi),把她吊起來了!還要把云先生驅(qū)逐出去!” “為什么?” 趙素有點莫名其妙。 小蘭跺腳:“因為云先生是您的女師,花護(hù)衛(wèi)是您的女衛(wèi),她們一個負(fù)責(zé)姑娘的規(guī)矩禮儀,一個貼身防護(hù)姑娘在外的安全,姑娘今日這禍?zhǔn)?,她們推卸不了?zé)任啊!您快想個轍吧,再遲花護(hù)衛(wèi)的腿都要給打斷了!” 第11章 話本子 慶云侯要拿人問罪,趙素也不算頂奇怪,先前他跺著腳出去,又來回幾趟進(jìn)宮,總覺得之后要有點什么動靜才正常,果然這就開始拿人出氣了。 至于在大梁這種穿越女主都得從重重家族樊籬里沖破出來的社會里,不光有女師,陸太后身邊有女侍衛(wèi),就連她這種閨閣小姐身邊也能允許擁有女護(hù)衛(wèi),這已經(jīng)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了。 “還不快帶路!” 既然都快鬧出人命了,當(dāng)然得過去看看。趙素起身跨門,跟著小蘭出了院子。 整個侯府是慶云侯一家的侯府,長房和二房三房的叔伯都有自己的宅子,只不過是依附在侯府的三面,形成了一個龐大的宅院,占據(jù)了吉安坊的一半。 慶云侯正在院子里人群中央,他陰沉的臉色將氣氛讓在場的人大氣也不敢出。 不知誰嘴快報告了趙素到來的消息,人群分開,給趙素讓出了路,于是她的視線暢通無阻地投到了負(fù)手而立的慶云候身上,然后又很順利地看到了躬著身子立在樹下的云想衣,以及正像個麻袋一樣吊在樹上晃來晃去的花想容。 ——沒錯,這兩個人的名字一看就跟梅蘭竹菊不是一路的,所以她們的名字也肯定不是原主取的。 聽到動靜,這倆人也都張大眼睛看了過來。 趙素就不信能幫著先帝定江山的慶云侯沒去查過今天的來龍去脈,既然知道,還找人出氣就有點不講道理了! “父親,快把花護(hù)衛(wèi)放了吧。” 慶云侯說道:“她們倆一個負(fù)責(zé)你規(guī)矩禮儀,結(jié)果你規(guī)矩禮儀沒學(xué)好,一個負(fù)責(zé)你安全,結(jié)果安全也沒負(fù)責(zé)到位,將你挑唆縱容成如今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樣,怎么能放了?今日我便要好好清理清理你身邊這些人!” “侯爺!侯爺饒命!不要啊!……” 樹上的花想容發(fā)出了慫里慫氣的告饒聲。 旁邊勾首垂耳的云想衣也抬起了一張幽怨的臉,梨花帶雨抽泣起來:“侯爺明鑒,在下進(jìn)府三年,兢兢業(yè)業(yè)教導(dǎo)姑娘功課和規(guī)矩禮儀,一直沒出過差錯,今日之事實乃意外,意外啊!” 可不是冤枉么!誰玩心眼能玩得過陸太后? 但是,這位云小花表演痕跡也太重了。 趙素看著被欺負(fù)的她們,仿佛看到了從前得罪了上司被辭退的女同事,想到這事終因原主而起,心里老大不忍:“父親就把她們放了吧,這也不關(guān)她們的事。您要是真有怨氣,沖我來好了?!?/br> 慶云侯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趙素對于自己渾不吝這事也曾有過思考,她也說不清究竟是誰之過,但她自己肯定不會絕對無辜。 她說道:“您不是想續(xù)弦嗎?只要您把她們放了,那凡事都有商量的,您實在要續(xù)弦的話,我也沒意見?!?/br> 這句話大概不亞于一個雷的作用,慶云侯愣住,凄怨中的云想衣和花想容也震驚地投來了目光。 趙素趁著慶云侯還沒回過神來,看看花想容的高度,然后往后指揮了一下小蘭,小蘭便立刻喊來婆子放人。 一路坐下來暢通無阻,順利得趙素都有些懷疑慶云侯是不是要跟就沒想過要真正罰她們。 一行人火速回了綺玉,按摩著雙臂的花想容看到趙素坐下,立刻就跪下磕了個頭! “小的叩謝姑娘大恩大德!” 趙素彈起來:“你這是干什么?!” 花想容泫然欲泣:“姑娘是為了救我們才違心答應(yīng)侯爺續(xù)弦的,我當(dāng)然要給姑娘磕頭謝恩?。 ?/br> “用不著!”趙素道,“天要下雨,爹要續(xù)弦,就是沒你們這件事,我遲早也得答應(yīng)?!?/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