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6)
很疼嗎? 還好,不疼。 其實臉色慘白,腿都在打顫,聞禮握了握文斯的手,深深看他一眼,沒戳破他的小心思。 明明不久前還嬉皮笑臉和他喊疼,現(xiàn)在真疼了卻掖著不肯說。 聞禮不知道文斯最初到底是心血來潮演戲還是怎樣,但他寧愿他對他抱怨疼,也好過現(xiàn)在這樣。 聞禮直起身望了眼四周,這條路雖說是經(jīng)過專門修建,但山道旁側(cè)畢竟藏著未知的矮崖深坑,黑暗中看不清有什么,剛剛見文斯一腳踩空,聞禮第一反應(yīng)就怕他落到哪個他找不到的地方去 直到現(xiàn)在心有余悸,你這習慣性崴腳,得注意一下了。 文斯囁嚅,這次真的是意外。他也沒有習慣性崴腳,可現(xiàn)在百口莫辯。 聞禮嘆口氣,轉(zhuǎn)過身,上來吧,我背你。 ** 文斯這回是徹底沒法,再是作天作地,也不能作死真把腳弄廢了,識時務(wù)者為俊杰,文斯說聲,那麻煩你了。 然后兩手搭住聞禮肩膀,趴了上去。 身體一輕,文斯脫離地面,他不由地有點緊張,而聞禮雙手放在他膝蓋窩,身體微微前傾,很快找到了平衡點。 把手機電筒打開,幫我照路。 哦好。 文斯就這么被聞禮背著開始往山下走。 在文斯的印象中,還是小時候因為不想上學,非要賴著父親,母親將他抱起來,放在父親背上,然后聽到聲小子,又沉了啊!他整個人就能瞬間長高一米。 晃晃悠悠,高高興興,父親的肩膀?qū)π⌒〉乃麃碚f,總是非常寬闊又穩(wěn)當?shù)摹?/br> 離開了回憶,此刻背著他的男人,對于同是成年男性的自己而言,雖然沒有那么大的體格反差,但臂膀卻一樣結(jié)實有力,只是文斯的手卻不知該往哪里擺了。 小時候的他可以像只八爪魚,極盡親熱地撒嬌攀著父親的脖子,嗅他身上屬于爸爸的味道,沒有mama香,但就是覺得,臭臭的也好舒服。 玟玟。聞禮的聲音將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文斯下意識就問,是不是我太重了? 不是,聞禮似乎頓了一下,才說,我沒有多余的手能把你綁在身上,你最好他竟然難得地有點不自然,你這樣僵著,會影響平衡,你最好自己抓緊我。 文斯忽然懂了他說的,他現(xiàn)在姿勢的確有點別扭,雖然趴在聞禮肩上,但一只手舉手機,兩只手肘都撐在他肩胛骨,上半身是半挺直的狀態(tài)。 這樣背的人無疑會更辛苦,文斯猶豫,到底還是卸去手勁兒,將胳膊完全垂到前面,整個人盡量放松地伏在聞禮肩后,減少他的負擔。 可這樣垂著手臂也很怪,文斯索性兩手在前面繞起來,環(huán)住聞禮脖子,這樣一手舉著手機,手腕也有能彼此支撐的地方,不會太累。 但如此一來,兩個人離得就相當近了。 聞禮腳下有所遲滯,很快恢復(fù)如常,他溫熱的呼吸噴灑在皮膚上,文斯胳膊感覺到,沒來由就有點局促。 像是為了緩解這種尷尬,文斯故意自己輕輕顛兩下,怎么樣?還是重的吧?我肌rou可是很占分量的。 本來就貼得緊,文斯還敢這樣來回蹭他,聞禮真不知該說他什么好,他緩緩舒口氣,盡量穩(wěn)沉道,再重點兒也沒關(guān)系。 電筒的光線在前面照出岔道,文斯發(fā)現(xiàn)聞禮選了與上山時不同的另一條。 走大路更平穩(wěn),聞禮說,我摔了不要緊,再把你摔了就 就怎樣? 聞禮沒想到文斯還追問,他能說摔了心疼嗎?當然不能,于是只低道,不怎樣,撈起來繼續(xù)背著。 第七十八章 文斯噗嗤樂了,我發(fā)現(xiàn)你這人,有時候也挺有幽默細胞的,雖然大多數(shù)時候是冷幽默,但是吧用得巧也不是不行。 我的確不怎么幽默,我自己知道。 文斯以為傷了弟弟的心,不是,我沒有笑你的意思,幽默這種東西說白了就是思維火花,有些人擦火柴擦的快,有些人半天點不著,正常。 火柴?聞禮還反應(yīng)了一下,現(xiàn)在少有人會拿它來作比喻了。 文斯心道確實,忘記這都2036年了,幸虧聞禮是理科高材生,大約從什么理論課本里知道火柴,生活中基本上早都絕跡了。 但他找了個絕佳的借口,你小時候聽童話故事嗎?賣火柴的小女孩聽過沒有? 沒有。 這都沒聽過?文斯詫異。 聞禮搖頭,從沒聽過童話故事。 呃原來聞禮的童年連童話故事都沒有啊,小可憐兒,文斯覺得約摸像聞家這樣的人家,對孩子的啟蒙教育直接就是略過這些,朝著更高級別邁進的吧。 好比自己還在冒著鼻涕泡泡聽童話故事哄睡的時候,聞禮已經(jīng)在拿計算機編小程序了。 可這樣的聞禮卻說,你給我講講,想聽。 一聲想聽,莫名其妙就戳到文斯心坎里,讓他油然而生某種軟綿綿黏糊糊的沖動。 好啊,我給你講。 他清了清嗓,從前有個小女孩,她非常的孝順,在圣誕夜的時候還要幫家里出門賣火柴 文斯小時候就覺得這故事很悲傷,那時候不懂什么高深的社會道理和人生哲學,只覺得小女孩可憐,所以他在自己的小學日記本里曾經(jīng)寫過童話故事新編,給小女孩替換了結(jié)局。 在他的結(jié)局里,故事最后小女孩夢到外婆來接她,然后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真的躺在慈祥的老人懷里,桌上有烤火雞,屋里生著暖融融的爐火,和現(xiàn)實一模一樣,從此小女孩過上了幸??鞓返纳睢?/br> 文斯念著,忽然意識到,好像那時候他就給小女孩做了個穿越式的結(jié)局,而現(xiàn)在自己竟真的在死后穿越了,這算不算未卜先知? 講完了,文斯問聞禮有什么感受。聞禮一邊走著一邊想,而后問,這個結(jié)局,小女孩其實應(yīng)該去世了吧? 你怎么聽出來的?文斯疑惑,你是不是之前聽過,誆我呢? 沒有,就是感覺,開頭和結(jié)尾邏輯不通,按開頭對環(huán)境的渲染和夢的暗示,這應(yīng)該是個悲劇故事,但是作者用一種美好的筆法將它講出來了,可能是童話,所以還比較委婉吧。 文斯心道,因為那個篡改結(jié)局的作者就是我。 而這個擅自修改了結(jié)局的童話故事,他還是第一次講給別人聽。 那如果結(jié)局是真的呢?文斯突發(fā)奇想,問聞禮,如果小女孩的確是去世了,但卻在另一個世界復(fù)活,這個結(jié)局是真的,你覺得有可能嗎? 聞禮搖頭,不可能。 為什么? 這種玄幻的事情不會在現(xiàn)實發(fā)生,它只是故事的寄寓而已。 文斯埋在聞禮背上,但我覺得有可能。 聞禮倒是沒反駁,而是說,所以你才編出來這個故事。 你怎么知道是我編的? 我猜的,你承認了。 你這家伙! 文斯在聞禮背上用力錘了一下,兩人都笑了。 果然商人是最狡猾的。 演員也不差,演技好的更是。 喂 大路的確比上山時的小路更加好走,還足夠?qū)掗煟驗槠露绕骄?,所以如聞禮開始所說,比小道路程遠,需要走更長時間。 可能會多半個小時才能到,你腳怎么樣? 不提還好,一提注意力過去,仍然挺疼,但文斯沒說,還行,我覺得應(yīng)該沒傷到骨頭 聞禮直接道,不用想下來走,否則咱倆今晚都別回去了。 我知道。文斯悶悶,他就算想走也確實走不了。 哎我怎么這么倒霉呢文斯百無聊賴地趴著,下巴硌得聞禮后背癢,呼吸更是。 聞禮無可奈何,任由文斯在他背上瘋狂找存在感,雖然即使他一動不動,那存在感也強到聞禮得花費最大的忍耐力才能以平常心待之。 不過文斯這么無聊,倒真發(fā)現(xiàn)件有意思的東西。 聞禮穿著圓領(lǐng)的運動T恤,文斯才看見他居然戴著項鏈,很細的鏈子,要不是離這么近,而且被手機電筒稍稍反射了點光來,平時都不容易注意到。 你還戴項鏈? 文斯覺得聞禮怎么看也不像戴飾品的人,光領(lǐng)帶夾這種東西,都只有他給他買的那一個。 項鏈中長,垂進前面的衣服里,明顯是掛著墜子的,有重量感。 文斯隨口問,你該不會是戴的什么機器人之類的項鏈吧?比如竊聽器小甲蟲,里面還有訊號發(fā)射裝置? 這下連聞禮都笑了,你是不是科幻片看多了? 文斯一哂,那不然還能是什么? 你好奇,自己拉出來看看。 得到應(yīng)允,文斯手指勾起那條細細的鏈子,也怕是貴重東西,他小心慢慢地挑出來,待看到那項墜時,先咦了一聲。 聞禮注意聽他的反應(yīng)。 光線有限,所以文斯得湊近了看,他的耳朵貼著聞禮鬢角,聞禮微微側(cè)過臉,看文斯已經(jīng)把項墜拿在手里。 他兩只手正繞過他身前,項墜放在左手手掌,右手用手機電筒打亮它。 這樣,就好像他正從后面抱住他,他們一起在看這個項鏈,而聞禮只消往前一寸,嘴唇就能碰到文斯的頭發(fā),甚至皮膚上細細的絨毛。 聞禮沉默地收回目光,把住兩邊膝窩的手不著痕跡地緊了緊。 手機光偏了,注意照路。 哦! 文斯重又把手機指向前邊,但剛剛照的那一下,他已經(jīng)看得差不多,聞禮的項墜竟然和他戴的這個有點相似,同樣大小的水滴形,里面有縮微地殼板塊和海洋,不知會不會也能隨重力轉(zhuǎn)動? 你的項墜和我的有點像哎。文斯將聞禮的墜子放回衣服里,不確定地說。 聞禮道,是一樣的。 ???真是一樣的? 文斯愣了愣,后知后覺,當初在巴黎他就因為擔心項鏈暴露身份,但他也沒法判斷聞禮是否看見了他的項鏈。 而現(xiàn)在聽聞禮這話意,他真的看見了,且還有印象。 文斯突然想到,你也是在植物園燈光節(jié)上買的?不會吧,好巧啊。 聞禮點頭,是,很巧。 去年巴黎的植物園燈光節(jié)以法國宇航為主題,當時那些展賣的紀念品里,還有分別以月球、火星為造型的霜白色和橙紅色項墜,不過文斯覺得地球的藍色最好看,適合男生戴,看來聞禮的品味和他也有共通之處。 不過他的是短鏈子,聞禮是長鏈子,明明戴著項墜卻用個又長又細的鏈子掛著,估計是不太想讓人看見吧,果然弟弟還是那個有點悶sao的弟弟。 因為這根項鏈,文斯想起前不久看的新聞里,國內(nèi)要第三次送宇航員上月球了。 他原來世界那個2030年的載人登月目標已經(jīng)提前完成,現(xiàn)在是要在月球建設(shè)屬于國家自己的星球基地。 他說起這個,聞禮忽然停下腳步。 怎么了? 聞禮側(cè)過身,仰頭看了一下,低聲道,這里視野不好,我們?nèi)ツ沁叀?/br> 文斯不明所以,聞禮已經(jīng)背著他離開了原本的路線,往邊上走去,然后他停在兩棵樹中間。 把手機燈關(guān)上吧。 雖然不知道聞禮要做什么,但文斯還是關(guān)閉了手機電筒。 你看那兒,月亮。 文斯這才注意到天上那輪很大的月,它顏色疏淡,呈半透明狀,卻因為空氣稀薄的原因而顯得格外清晰,仿佛連月表的坑洼都能看得分明。 但讓人一眼望去挪不開的,卻不是月亮本身,而是靜默伴于月下的雪山。 明月與雪山交相輝映,雪頂一抹反射似的極亮的銀色,涼峰寒月,雪山的冷白孤潔,也在無知無覺中浸染上那輪容色縹緲的圓月,反而將它襯得莫名有了立體感。 暗藍天幕間,瀉華如水,流瀅滿目,宛如被沁了霜的銀絲線一針一縷做成的雙面繡。 剛剛在觀景臺,聞禮其實就想讓文斯看看月亮,如果站在那個高處看,四周無遮擋,視野會更好一些,但此時也不壞。 或者應(yīng)當說,更好了聞禮稍轉(zhuǎn)過頭,看向文斯。 文斯正望著月亮,雙手還無意識環(huán)住聞禮,仰起的側(cè)臉在清涼月色下,被鍍上一層細密的溶溶冷光。 離得這么近,卻美好得不像真實。 原來在滿月的時候看雪山,果然不一樣啊。 聞禮一怔,還有誰和你說過這樣的話? 兩個人同時意識到不對。 文斯先反應(yīng)過來,沒有誰和我說過啊,就記得好像很久以前從書上讀的。 聞禮默默點了下頭,但其實他剛剛問的是,還有誰 他曾經(jīng)對自己jiejie說過,滿月下的雪山很好看,所以那一瞬間,他難道是把他們重合在一起了? 聞禮皺眉,不理解剛剛思緒錯亂的由來,他自認為不會連喜歡的人和jiejie都分不清。 真的因為相似么 兩人無聲地在路邊停駐這一小會兒,就又繼續(xù)往山下走。 手機電筒的光重新照亮前面的路,沒有說話,只有道旁清淺的蟲鳴伴隨著腳步,此起彼伏。 夜色不知不覺漸深,聞禮感覺到身上的人有些松散,時不時往下一沉,臉頰會蹭過他耳朵,這樣重復(fù)好幾次,不用看都知道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