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賀云稠卻只是看向蘇億方向，對方也正看著吱吱，仿佛正在沉思。

    賀云稠走到蘇億的面前，眼看他是有話要說，章導(dǎo)雖然擔(dān)心吱吱，還是帶著其他人離開，給他們留出一個說話的空間。

    只是他忍不住想……

    這賀總，明明很在意吱吱，怎么這會兒又任由她上山？

    今天的他們，怎么都奇奇怪怪的？

    賀云稠：“吱吱去山上了?！?/br>
    ——這話是表示，蘇億可以去找吱吱。

    畢竟，山上是他相當(dāng)熟悉的地方。

    蘇億看著他，突然嘲諷一笑：“你這是給我機會？這么大度？”

    賀云稠手握緊成拳。

    如果不是不想吱吱一直難過，他現(xiàn)在只想用拳頭招呼蘇億，他從來看他不順眼。

    甚至——嫉妒他。

    他深吸一口氣，平靜道：“我會一直看著你，我活一天，看你一天，無論發(fā)生什么，無論你是什么，如果你欺負(fù)吱吱，我就算是和你同歸于盡，也不會放過你的！”

    他的眼神極為認(rèn)真。

    蘇億微微一怔。

    半晌，他沙啞著聲音：“那你放心，我永遠(yuǎn)都不會傷害吱吱，無論發(fā)生什么?！?/br>
    這一刻，他的眼神很復(fù)雜，便是賀云稠都讀不懂的復(fù)雜。

    沒等賀云稠細(xì)看，蘇億抬腳，朝著莫靈吱消失的方向追去，速度越來越快。

    賀云稠看著那個方向，久久沉默。

    高特助正帶人來找賀云稠，遠(yuǎn)遠(yuǎn)看一眼，只覺得這時候的賀總，竟然有點像吱吱沒有出現(xiàn)時候的賀總！

    好像一下子，抽走了全部生氣。

    而且，還比那時多了一抹揮散不開的悲傷，讓人忍不住有些難受。

    高特助站在不遠(yuǎn)處，竟然一時踟躕，不敢靠近，時光仿佛倒回從前，面前是讓人懼怕的賀總，而不是吱吱的收養(yǎng)人賀云稠。

    賀云稠扭頭看向他，麻木、僵硬地問他——

    “什么事情？”

    -

    “不用我再次強調(diào)，賀氏，與我無關(guān)?！辟R云稠平靜道。

    老管家面露苦澀，他大概昨晚一夜未睡，所以今天看起來蒼老了至少十歲，仿佛下一刻就要支撐不住。

    他的聲音沙啞蒼老：“云稠……真的不去看看你爸爸嗎？最后一次了。”

    賀云稠面無表情，視線有些呆滯地看著一個地方，仿佛在出神，又仿佛是在無聲反對。

    老管家：“好，我明白了?！?/br>
    他愧疚地看著賀云稠：“對不起，其實很多年前我就知道你的存在，但為了云瑾，為你們，我隱瞞了你的存在?！?/br>
    賀云稠看向他，沒有對此表示憤怒，也沒有其他情緒，就那么平靜地看著他。

    不對，與其說是平靜，不如說是麻木。

    老管家：“先生其實比你想象中更愛你和……你的母親，當(dāng)年的事情你可能也不想聽，我也不再說先生的無奈。但我可以肯定，當(dāng)初他如果知道還有你的存在，如果知道你的母親沒有再婚，他一定會離婚，一定會去找你們?！?/br>
    賀云稠依舊麻木，半晌才道：“用不著?！?/br>
    老管家苦笑——

    “是呀，用不著，現(xiàn)在說這些也都晚了。先生已經(jīng)預(yù)料到你可能會不要賀氏，所以已經(jīng)成立了托管基金會，以后，賀氏的所有收益、先生名下的財富，全都分成兩份。

    “一份給程安慈善基金會，為你母親和外公外婆增添功德，一份給吱吱。”

    說到這里，賀云稠的眼神終于有了聚焦。

    顯然，他沒有想到賀震庭的遺囑會提到吱吱，會給吱吱分一半財產(chǎn)。

    ——畢竟，在其他人看來，吱吱都是一條狗。

    老管家解釋：“上一次吱吱抓傷了先生，但回去，先生越想越開心，他每天都要看一遍這個綜藝。他說，你太孤獨了，有吱吱陪你，他很放心?！?/br>
    老管家說：“云稠，不管什么時候，先生都希望你快樂。他以前想你接管賀氏，他很想彌補你，他只想把所有好的都給你。但后來，他在電視里面看到你大笑，他說，罷了，你開心就好?！?/br>
    老管家：“云稠，先生死的時候一直惦記著你，所以不管什么時候，開心就好。到了我們這個年紀(jì)才知道，沒什么比開心更重要。”

    老管家：“人來到這個塵世一生就是要吃苦，能高興一些總是好的?！?/br>
    ……

    老管家說了很多，賀云稠一直沒有說話。

    等到他離開后，賀云稠又坐了很久很久，然后，扯出一個苦澀的笑容——

    開心就好？

    他開開心心和吱吱過幾十年，然后他死了，把傷心都留給吱吱？

    他再也不要她像昨晚那樣哭了。

    賀云稠坐在那里，背影孤寂冷清，仿佛這天地間，只剩下他一個人一般。

    而此刻。

    吱吱站在了老松樹面前。

    她紅著眼睛，第一句話便是：“松樹爺爺，我怎么才能讓收養(yǎng)人永遠(yuǎn)活著？我要和他在一起，永遠(yuǎn)在一起?！?/br>
    樹干上剛剛露出的一個臉，嚇得眉頭一皺，五官垮下，幾乎是下意識的回答——

    “怎么又是這個問題？！”

    第118章 辦法

    “松樹爺爺……”莫靈吱眼神哀求。

    老松樹看著面前這個完全變了樣的莫靈吱,,樹干上的五官皺在一起，開始念叨——

    “你是不是喜歡上人類了？我上次不是叮囑過你，不要在人類面前變成人形嗎？！你呀你，你這樣會害死自己的知不知道？！”

    莫靈吱：“我……我只是在收養(yǎng)人面前變過人。”

    她將那天發(fā)生的事情說了出來。

    聽整個過程的時候,,老松樹不斷抖動著,,松子又掉了一地,,但這一次,,莫靈吱卻沒有心思去撿。

    她已經(jīng)被悲傷和難過填滿。

    人類的幾十年對她而言，真的太短太短。

    她始終哀求地看著老松樹，甚至抓住老松樹的樹枝：“松樹爺爺,,你活得時間長,,知道的肯定更多，告訴我,,我有沒有辦法和收養(yǎng)人永遠(yuǎn)在一起？”

    老松樹毫不遲疑：“沒有！”

    因為激動,,松子嘩啦啦掉著,,它的聲音急促：“雖然他幫你隱瞞了非人類身份，但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其他目的！吱吱,,你就留在山上吧,,不要再下山了！”

    “不，我要和收養(yǎng)人在一起?！蹦`吱執(zhí)拗。

    松樹爺爺沒有見過賀云稠,,所以它不知道賀云稠是怎樣的人？

    可她這個和賀云稠朝夕相處的存在,,對于賀云稠的性格再清楚不過，他們兩個早就將對方當(dāng)成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她絕對不會拋下他的！

    賀云稠對她而言，真的很重要很重要。

    “你怎么就不聽呢？！”老松樹抖得更厲害了,,松子幾乎全部掉光,,“吱吱,,我真的不會害你,,人類真的很危險，你不僅不遠(yuǎn)離，竟然還想讓人類和你永遠(yuǎn)生活下去？糊涂！”

    “松樹爺爺！我不是糊涂，我真的想和他在一起?！?/br>
    莫靈吱早就滿臉淚水：“我不想他死，一想到他會死，我這里好難受好難受，從來沒有過的難受。”

    她捂著胸口，想到賀云稠終究可能會死，她就難過至極。

    好像捂著的位置被挖了一般，比當(dāng)初白玉欺負(fù)她的時候，還要更疼。

    老松樹看到她的神情微頓，最后長吁短嘆：“你竟然真的愛上一個人類了，不同物種，這可是……毀滅的開始??！”

    它的聲音帶著滄桑，有些無奈，又有些懊惱：“早知道這樣，我當(dāng)初就絕對不同意你下山！我以為讓你一直做動物，就能很快回來……沒想到，沒想到你不僅留在了人類社會，竟然還愛上了一個人類！”

    莫靈吱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老松樹。

    半晌，她喃喃：“你讓我變成動物就下山，是為了讓我早點回來？”

    老松樹微顫，滿臉后悔。

    ——哎呀，怎么就把真相說出來了？！

    它的計劃很好，單純天真的吱吱，變成動物也是最聰明的那個，定然會吸引人類的注意，而那么殘忍的人類，會傷害她的。

    到時候，她就會回來。

    然后，就再也不會像之前那樣，一直念叨著要下山。

    莫靈吱愣了好久，才終于一抹眼淚，笑著說：“松樹爺爺，我下山才兩天就想回來了，事實上，我當(dāng)時也確實準(zhǔn)備回來，再也不下山。但是，我遇到了收養(yǎng)人?！?/br>
    她的眼神有了變化，還是單純干凈的眼睛，卻帶著赤誠的情意：“我很高興能夠認(rèn)識他，認(rèn)識他的日子，比我過去那么多年都快樂。我不是國寶，他把我寵成國寶?！?/br>
    在山上的日子枯燥乏味，老松樹一年有大半時間都在睡覺。

    而莫靈吱那百年則也是如此，清醒的時候就發(fā)發(fā)呆，幻想一下人類社會，或者看看山上的其他動物，和它們說幾句話。

    ——下山的日子，有賀云稠，有那么多開心快樂的事情，比在山上幸福多了。

    她偽裝國寶，但他真的將她捧成國寶。

    不是所有聰明的動物都能被人看見，她一開始變成的倉鼠也很通人性，但結(jié)果呢？

    她能過得這么好，全都是因為賀云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