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才轉(zhuǎn)了兩條街，街上賣什么的都有，男男女女熱鬧非凡，還有賭坊酒館，酒香飄十里。

    裴殊就買了只燒雞，鹵蹄膀，弄得虎子不知所措，今兒世子還真不去賭坊了，不是說著玩玩的。

    裴殊跟虎子說以后都不去賭坊了。

    這些顧筠通通不知道。

    裴殊再給她夾rou，顧筠就不吃了，看著裴殊下了半只雞，兩碗粥，她勸了一句，“夫君，夜里積食，不宜吃過多?！?/br>
    裴殊道：“我不怕。”

    他出門沒坐馬車，走了兩條街腿都快斷了，肚子都餓扁了，這點(diǎn)哪兒夠，再說，中午在平陽侯府吃的一般，晚上小廚房準(zhǔn)備的又是清粥小菜。

    裴殊道：“你也多吃點(diǎn)，這剛什么時(shí)辰，別到晚上又餓了?！?/br>
    顧筠就算餓了也不會說的，她靜靜等著裴殊吃完，然后漱了口去書房，誰知裴殊也跟了過來。

    裴殊找了個(gè)地方坐，“你忙你的，不用管我?！?/br>
    顧筠就隨他去了，可翻了不到兩頁賬本，裴殊就問：“咱們院子小廚房做飯哪來的錢？”

    顧筠無奈道：“……各院小廚房每月有十兩的定例?！?/br>
    十兩銀子并不少，一斤米十五文錢，哪怕是香米梗米價(jià)錢不過翻幾倍而已，rou菜每日有莊子送，故而這十兩銀子是買一些主子想吃莊子上沒有的東西。

    十兩銀子夠普通人家生活好幾年了，只是簪纓世家，什么都撿好的用。

    裴殊點(diǎn)了點(diǎn)頭，“那以后吃什么我定，行吧？”

    顧筠道：“聽夫君的?！?/br>
    裴殊把小廚房的廚子叫了過來。

    大晚上，顧筠在那邊翻賬本，然后聽著裴殊在一旁報(bào)菜名。

    什么一日三餐不重樣，清淡的炒菜全去了，早上粥品就有七八種，什么皮蛋瘦rou粥，牛rou牛雜粥，每天早上都是一甜一咸兩樣。

    小食就有腸粉，豆沙包，油炸糕，小面，蔥油面數(shù)樣，至于廚子問起腸粉小面怎么做，裴殊也一一告知。

    中午飯菜更為豐盛，魚有十幾種做法，酸菜魚，水煮魚，烤魚，紙包魚……雞rou羊rou豬rou各有各的吃法，什么煎牛rou，熱鍋?zhàn)?，串小串，讓只?xí)慣少吃少鹽的顧筠聽得時(shí)不時(shí)咽兩下口水。

    這書房她是待不下去了了。

    倒是小廚房的兩個(gè)廚子目光灼灼，“世子，小人們今晚就回去好好琢磨，定不負(fù)世子和夫人所托?！?/br>
    “每日燉一鍋湯，雞湯鴿子湯之類的，下午晚上給夫人送到書房來，莊子上送什么就從菜單里挑什么做，沒數(shù)的先練練，別什么都往上端?！迸崾鈸]揮讓他們下去。

    然后對著顧筠道：“這樣吃還在十兩銀子的定例里。”

    只要不超定例都隨他，顧筠道：“夫君若無事便先回屋歇息，我還要再看一會兒。”

    “在看什么？”裴殊看顧筠實(shí)在辛苦，她才多大，這么晚還點(diǎn)著燭燈看書。

    顧筠抿了下唇，答道：“布坊的賬本?！?/br>
    問這么多做什么，說了他也不懂，顧筠低著頭，布坊生意不好，其實(shí)她就算什么都不做也沒人說什么，但是她想做好一點(diǎn)。

    只知道花錢的人哪兒懂賺錢的艱辛，裴殊字都認(rèn)不全，更別提管賬了。

    裴殊拿了兩塊樣布過來，不及顧筠身上的好看，染布技藝復(fù)雜，裴殊不懂，但是，他懂化學(xué)。

    裴殊雖然專攻農(nóng)學(xué)水利，但是看過不少別的書，他不玩游戲，累的時(shí)候就看書解悶。

    對別人來說，學(xué)好一科很難，但對他來說，一通百通。

    “生意不好嗎，我看這個(gè)顏色不及你身上的好看?！?/br>
    顧筠低頭看了眼裙子，是藕荷色的，還有扎染的綠紋，好像早春的桃枝，因?yàn)樵炯妓?，每匹顏色都不一樣?/br>
    顧筠道：“這是陳家云衣坊的料子，一匹就要五十兩?！?/br>
    “他們布坊請了蜀地最好的繡娘，料子要搶的。”

    裴家生意不好，只能說不精此道。

    顧筠雖然擅女工，可總不能讓她一個(gè)世子夫人跟著布坊繡娘一塊擺繡架刺繡。

    裴殊：“咱們家布坊為什么不賣這種顏色的料子？”

    顧筠無奈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以為是不想嗎，自家的染料方子誰會外傳?！?/br>
    她從前沒接觸過這些，只能現(xiàn)看現(xiàn)學(xué)，裴家的染料方子里有植物漿汁，還有石料，幾十種混在一起才能出這么鮮艷的顏色，經(jīng)年不褪。

    藕荷，春綠，那都是老師傅日夜不休的心血。

    若想染出花樣，則需鏤板，刻上想要的圖案，再把布固定上，不同色則以豆面藥粉覆之，等干了再進(jìn)染缸。

    數(shù)次之后，才能染出想要的花樣。

    染布的技法誰都知道，可要想料子好，賣得貴，一看花樣，二看顏色。

    裴殊道：“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不如給我試試?！?/br>
    顧筠狐疑地看著他，裴殊咳了一聲，“我都成親了，該擔(dān)點(diǎn)事，總不能讓你一個(gè)人cao勞?！?/br>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顧筠繼續(xù)看賬本。

    心意到了就行，就別給她添亂了。

    她想，要不跟老師傅學(xué)學(xué)刻板子，她畫技出眾，試試畫花樣，到時(shí)候料子應(yīng)該好賣一些。

    畢竟她制的花箋就好賣。

    裴殊磨了磨牙，“你怎么就不信，我若是能染出這種顏色呢？”

    顧筠道：“夫君可知染布分幾步，要染幾次，洗幾次，曬幾次？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夸下?？?。”

    “我是不知道，可你不是也不知道?！迸崾獍褍蓧K樣布放了回去，“咱們不妨打個(gè)賭，我若是能染出你身上的顏色，就算你輸。”

    “這賭注嘛……”

    第七章 賭注（已修）顧筠不太受得了……

    顧筠瞥了他一眼，“誰答應(yīng)和你賭了?！?/br>
    好不容易消停幾天，瞧這賭癮又犯了，不去賭坊倒想著跟她打賭。

    裴殊道：“你是不敢吧?！?/br>
    顧筠軟硬不吃，“夫君就當(dāng)我不敢吧?！?/br>
    她事情還多，沒那閑工夫跟裴殊玩這個(gè)，他能懂什么，不過是一時(shí)興起無事可做，看著她理布坊的賬本，非要來湊湊熱鬧摻一腳。

    燈下美人微微低著頭，滿心滿眼只有賬本，幾縷頭發(fā)掉下來了都渾然不覺。

    裴殊搖了搖頭，“還就當(dāng)你不敢，真是膽小，我要是輸了，我這輩子都不去賭坊了?！?/br>
    說完，裴殊拿眼角余光看顧筠的神色，果然，顧筠頓了頓。

    不去賭坊。

    顧筠不知裴殊的話能信幾分，若是他言而有信，跟他打這個(gè)賭也無妨，以后再也不去賭坊了，那該有多好。

    顧筠不喜歡裴殊去賭坊，賭本就是不該沾染的，國公府基業(yè)大，但經(jīng)得住幾次賭，沾上賭，這人就毀了，只要裴殊不再去賭坊，怎樣都行。

    裴殊贏了，那就能染出藕荷色的布料，不管是贏是輸，對她都沒壞處，顧筠把賬本放下，“那你若贏了呢？”

    裴殊還不信自己玩不過一個(gè)十六歲的小姑娘，他道：“嗯，讓我想想……”

    顧筠有些緊張，怕裴殊說什么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她看著裴殊的眼睛，心都提起來了。

    裴殊賣足了關(guān)子，道：“贏了的話你給我縫個(gè)香囊吧?！?/br>
    “就一個(gè)香囊？夫君，就算不打賭，我也是能給你做香囊的。”顧筠想讓裴殊換一個(gè)。

    裴殊不想欺負(fù)顧筠，做香囊怎么就應(yīng)該了，難道不要?jiǎng)俞樉€不用費(fèi)心神嗎，沒什么是應(yīng)該的，就是顧筠這副認(rèn)真的樣子，讓他忍不住想逗一逗她。

    “不是普通的香囊，我不喜歡梅蘭竹菊，給我繡個(gè)老虎?！迸崾馀牧伺氖?，“早點(diǎn)繡，別布料染好了，香囊還沒影呢。”

    顧筠小聲道：“若是香囊繡好了，布料卻沒染好，豈不是白繡了?！?/br>
    裴殊磨了磨牙，“你不才說就算不打賭，也能給我做香囊嗎。”

    “你不是也說不是普通香囊了嗎。”顧筠說完就低下頭，她其實(shí)不該這樣和裴殊說話的，裴殊是她的夫君，她說話時(shí)該注意分寸。

    不過，裴殊似乎什么都沒聽出來，他很好說話，“那就等布料染出來再說，可別說話不算數(shù)，到時(shí)候不認(rèn)。”

    顧筠道：“我才不會，倒是夫君你，一言既出駟馬難追?！?/br>
    “放心，答應(yīng)你的事肯定能做到。”裴殊沖著顧筠笑了笑，“太晚了，別看了?！?/br>
    顧筠道：“很快就看完了，除了布坊，還有瓷器鋪?zhàn)?，酒坊……不能耽擱，夫君若是困了就先回去睡。”

    裴殊把點(diǎn)心拿了過來，“我陪著你。”

    五香居的點(diǎn)心很好吃，顧筠一個(gè)沒忍住就吃了四塊，剩下兩塊進(jìn)了裴殊的肚子里。

    她還是頭一次晚上吃這么多。

    她一向克制，也不重口腹之欲，可自從進(jìn)門之后，跟著裴殊吃了好多，以后可不能這樣了。

    白日太累，顧筠入睡很快，裴殊在心里盤算著染布的事，他先去布坊看看染料，然后再琢磨配比。

    他還需要一種藥草，石蕊。

    *

    顧筠并沒有把這個(gè)賭約太過放在心上，也不敢全然把這件事交給裴殊來做，而是跟著染布的師傅學(xué)刻板染布。

    只是這些事非一日之力可以為之，不過，顧筠畫的花樣倒是給染布師傅幫了不少忙。

    轉(zhuǎn)眼到了四月中旬，顧筠進(jìn)門已經(jīng)十多天了。

    顧筠吩咐清韻給侯府遞帖子，問問顧槿和顧寧，布施還去不去。

    從前每月月中，她都要去城郊寺廟布施，她能做的也不多，只不過吩咐下人煮幾桶粥，蒸幾屜饅頭，然后由馬車?yán)匠墙既ァ?/br>
    再去仁和堂請趙大夫的小徒弟坐診，也就半天，給那些生了病卻無錢求醫(yī)問藥的人診病。

    普通的甘草金銀花還能送一些，再貴的藥顧筠也沒辦法。

    侯府很快送來回帖，兩姐妹都去，不過說了四jiejie已經(jīng)出嫁，一言一行代表國公府，她們侯府的姑娘不好摻和，布施還是分開的好，反正窮苦人家多，多煮一些粥也無妨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