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佝僂著腰頹廢地轉身，看到沈晚他怔了怔而后輕聲喚她到里屋坐。

    木屋里陳設素雅，應有盡有小小的一方天地被鄒老伯打掃的干干凈凈。

    沈晚問道：“鄒伯你服侍麗妃有多久了？”

    鄒老伯愣愣的看了眼她，“我服侍公主也有十幾年了，也是自小看著她長大的，如若她沒有被送到大鄴，想必也是安安穩(wěn)穩(wěn)的過著衣食不愁的富貴日子可惜他被陷害和侍衛(wèi)私通，都是那張氏做的好事。”

    沈晚蹙起黛眉，“你們說的可是真的？”

    她從前聽過這些流言，卻從未放在心上，直到鄒老伯說起那十幾年前的事 她才驚覺傳言非虛。

    張?zhí)缶拐娴淖隽四敲炊嗟膼菏拢α四敲炊鄺l人命。

    鄒老伯捶著心口怒道：“倘若那日我辦事再穩(wěn)妥些，也不會還得他們……”

    沈晚沉吟道：“既然劉侍衛(wèi)還在世他為什么不出來把這一切都說清楚呢？”

    鄒老伯長嘆道：“那劉侍衛(wèi)也不是個善人，他原本是鐘離國的小小侍衛(wèi)，不成想隨我們來到大鄴，原以為公主蒙受皇恩我們也能風光一回，可當今圣上實在欺人太甚。”

    他竟趁著先帝微服，闖到公主的宮殿，□□欺負她，還不許公主殺掉孽種，公主自此生活在煎熬里。

    更令他不恥的是，那劉侍衛(wèi)竟然為了幾十兩黃金陷害公主，致使公主受難，還被天下人恥笑。

    而那罪魁禍首卻好端端的坐著龍椅實在欺人太甚！

    沈晚萬萬沒想到其中緣由這般深刻，她溫聲道：“我看過公主的畫像她真的是個美人，美的不可方物。”

    鄒老伯緊張地搓著手，他小聲道：“夫人可愿意為我們畫一幅公主的畫像？這日子過的久了我們也快忘了公主的模樣?！?/br>
    他們只記得公主那雙琥珀色的眼眸，清澈如水細看宛若碎光嵌在她眼里，只看一眼就讓人挪不開眼。

    沈晚斂眸小聲道：“我畫工并不精湛，若畫的不好，該怎么辦？”

    鄒老伯道：“不妨事不妨事，我這就去備筆墨紙硯。”

    他小心翼翼地從柜子里拿出藏好的筆墨，鋪陳好宣紙細細地研墨。

    沈晚循著記憶描摹出仕女的眉眼，她記得她那雙琥珀色的眼眸如秋水連波微漾。

    落筆處神韻猶如真人臨世，一筆一劃她畫的尤為認真，絲毫不敢懈怠。

    鄒老伯看了身子抖顫，握著那幅畫顫聲道：“這就是公主啊……”

    他望著畫像上的人影，渾濁的眼睛終于有了一絲清明。

    沈晚柔聲安撫，“鄒伯這畫就給你吧。”

    鄒伯抬手剛要接過一陣風吹過將畫吹到了旁邊的一洼池塘里。

    畫像沾了水上頭的墨漬暈染開來將素白的宣紙洇成漆黑的廢紙。

    鄒老伯有些不知所措他想要下去撈，卻被一雙大掌抓住。

    衛(wèi)瑯神色平靜，語聲泠泠，“天意如此，我們還是順其自然?！?/br>
    留不住的東西再怎么壓下來那也是無用，倒不如讓它隨水沉浮。

    ＊

    玉京城，紫宸殿。

    宮苑紅墻內，嬌弱的哭聲透過朱紅的殿門傳到外頭。

    張?zhí)筮€未踏玉階遠遠就聽見里頭人的啜泣，她跨過門檻擺手示意宮人噤聲。

    淑妃挨著龍床兀自抹著淚，她一壁哭一壁念叨著：“陛下，您要是走了臣妾該怎么辦啊，您可不能丟下我們?！?/br>
    她身后的嬪妃也不遑多讓，效仿他掩面痛哭著。

    張?zhí)舐犞潭目蘼暶媛恫粣?，她喝斥道：“陛下還沒駕崩你們一個個哭哭啼啼的是盼著陛下早些去是嗎？”

    嬪妃慌忙垂首問安。

    淑妃側過身擰著帕子，顫聲道：“陛下病重臣妾擔心?！?/br>
    張?zhí)筻托Φ溃骸俺敛蛔獾臇|西，陛下只是受了風寒躺幾天就好了，虧你們伺候陛下那么多年，竟連這點規(guī)矩都不動?！?/br>
    后妃都畏懼這位皇太后聽著她的訓誡不敢有半句頂撞，她們淺淺應下便知趣的退了。

    淑妃絞著帕子依舊跪著，神色從容的看著張?zhí)蟆?/br>
    張?zhí)罅瞄_珠簾盯著那張花容抑制著想要撕碎這張臉皮的怒意，她淡然一笑道：“幾日不見淑妃本身漸長，都敢下毒毒害陛下了？”

    余音方落她掃了眼榻上面無血色的君王，曾幾何時高高在上的儲君淪落到如斯田地，當真是笑話。

    淑妃不疾不徐抬手拂去她眼角的淚痕，“臣妾哪有這樣的本事，還不是仰仗太后娘娘?！?/br>
    張?zhí)罅寐渲楹?，晃動的珠串暈成影子遮掩了她的神情?/br>
    “淑妃本事漸長，也敢忤逆哀家了?！?/br>
    淑妃垂眸擺弄著指尖丹蔻，“等陛下賓天這天下就是三皇子的，臣妾就是太后?！?/br>
    她忍氣吞聲這些日子就是為了今日，繼位詔書已經(jīng)擬好，容王這會兒也不在玉京，端看陛下諸多皇子也就三皇子有資格繼位。

    張?zhí)蟛灰詾槿?，擇了軟榻小坐，冷眼看著跪地的淑妃，眸底的笑意莫測，“淑妃還真是牙尖嘴利，怪不得能承蒙陛下多年盛寵，可惜你忘了一件事，陛下的皇位可是哀家替他奪來的。 ”

    淑妃臉色微變，她嘴硬的說道：“那又如何！”

    張?zhí)蟛慌葱?，她低聲道：“看來淑妃也想嘗嘗當年麗妃受的酷刑?！?/br>
    淑妃身子一凜，忙喊道：“臣妾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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