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默認了。

    “呵?！卑彩⒑钹托α艘宦?，“竟然真是個滿腦子情愛的小女子，趙鴻德也算是個人物，怎么就養(yǎng)出個這么小家子氣的嫡女。她真以為煜王會是個良配？不過是春狩和燒香時遇見過那么兩次，經(jīng)歷了兩遭英雄救美的戲碼，就開始學(xué)那崔鶯鶯海誓山盟起來。這等女子不娶也罷，她也配不上我安盛侯府的門第?！?/br>
    “她問我三番兩次挑撥她與皇家的關(guān)系，是不是自家打算造反謀逆。”侯夫人啞著嗓子說。

    “她是這么說的？”安盛侯變色。

    侯夫人點頭：“也怪我太著急了些。我以為只要報上她母親的名號，她定就會嫁給舟兒。沒想到她油鹽不進，我便一時措辭激烈了些，而后她便同我吵了起來，態(tài)度頗不恭敬，不似傳聞里的那般乖巧溫順。”

    安盛侯指尖微曲，眼睛里閃過幾分贊賞。

    “如此說來，她倒是配得上做本侯的兒媳。舟兒孩子秉性、意氣用事，正需要一個識大體的聰慧媳婦去管教他，也好叫本侯放心。”

    “可現(xiàn)在她一心戀慕煜王?！焙罘蛉藶殡y。

    “無妨。”安盛侯說，“想那煜王陰晴不定的一個人，斷也不會對這小丫頭多寵幾年，等過段時間他熱乎勁兒也就過去了。倘她真嫁給了煜王，定然不出幾年就會被折磨暴斃。到時軍中的那幾個虞家舊仆，對我安盛府的忠心只會更甚?！?/br>
    “這樣到底對不住虞家meimei?！焙罘蛉藝@氣，“她就這么一個骨血，我卻護不住?！?/br>
    安盛侯握住侯夫人的手心：“是那丫頭自己福薄，與我安盛府有緣無分，不怨你。”

    送走了侯夫人，趙若歆開始清點流水一般抬到她院子里的聘禮。

    包括那兩只嚼著青草的麋鹿在內(nèi)，所有聘儀都是由楚韶曜親自挑選，滿滿當當?shù)臄[滿了趙若歆的小院。由煜王府四十幾歲的小丫鬟們親自搬過來，確保只會落在趙若歆這里，而不是收入趙府公庫。

    趙若歆從中挑出了幾樣?xùn)|西，喚了青果來送給陳姨娘。

    不多時，青果便回來了：“稟小姐，陳姨娘仍然緊閉院門不肯見人，她說小姐的心意她心領(lǐng)了，祝小姐和煜王爺恩愛白首，這些禮物她就不收了。另外陳姨娘說，小姐以后也不要再朝她的院子送東西了，她如今吃齋念佛，并不缺少用度，謝小姐還記得昔年相處之情，但請小姐以后盡管忘了她?！?/br>
    趙若歆不在意地點頭：“知道了，你將這些東西收起來吧?！?/br>
    “是?！鼻喙I(lǐng)命下去了。

    “這個陳姨娘，真不知好歹！”青桔忿忿道，“虧得小姐不計前嫌，幾次三番惦記著她，給她送吃得穿得?？伤购?，高高在上的每次連面兒都不見，一點都不領(lǐng)情！這是裝給誰看呢！”

    “可能不是裝給誰看?！壁w若歆說，淡淡道：“許就是心死了。”

    “也就小姐好心，若換做是奴婢，巴不得陳姨娘倒霉呢！她就算是餓死病死，奴婢也只會覺得痛快?！?/br>
    趙若歆悠閑地拿著青草去喂兩只拴在樹下的麋鹿：“話不是這么說的，陳姨娘畢竟沒有實質(zhì)傷害到我。而我對她，也不盡是真心關(guān)懷。”她撫摸著麋鹿軟軟的耳朵，長長睫毛掩下眸底的波光流轉(zhuǎn)：“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br>
    五日后，乞巧節(jié)。

    趙若歆換上一身華美俏麗的衣裳，去了城西平民區(qū)鬧中取靜的街肆。賀宅便是坐落在那里。

    乞巧節(jié)又叫女兒節(jié)。

    往年里，趙若歆的乞巧節(jié)都是和賀學(xué)究夫婦過的。賀老夫人會帶著她一起包喜餅、穿針繡喜蛛，而后再一同焚香拜織女。

    去年乞巧節(jié)時候，賀宅院落里幾棵已經(jīng)過了花季的老槐樹又新結(jié)了簇簇的晚花，恰好在乞巧節(jié)這一天驟然綻放，暗香溢彩、流光環(huán)繞。

    賀老夫人喜得合不攏嘴。

    她說槐樹趕在女兒節(jié)這日二度開花，預(yù)示著趙若歆姻緣比常人都要和美圓滿。當場就讓趙若歆拿竹竿敲了老槐樹上的槐花下來，又到院子里的古井里汲了兩桶深井水，而后揮退婢女丫鬟，親自下廚做了槐花餅與槐花粥給趙若歆吃。

    雪白的槐花焯水，混著細膩的白面的和了，加入雞蛋與紅糖，不管是煎還是蒸，都香甜可口。拿槐花用文火熬成的白粥，更是清香甘甜、滋潤沁喉。吃完一口，滿嘴留香，仿佛整個人都置身花海。

    去年趙若歆一連吃了三碗粥，外加五塊小巧的槐花餅。一直吃到賀老婦人奪下她的小碗，勒令她再不許多吃積食。

    去年飯后，祖孫倆還彈了會兒箏琴。

    她們關(guān)起門來仿著戲院里的伶人扮相，換了衣裳抹了粉面合唱小曲兒。

    當時賀學(xué)究捋著花白的胡須直搖頭，痛心疾首地迭聲地抱怨她二人有辱斯文，竟然自甘墮落地去學(xué)那上不了臺面的下九流。

    然后伶人扮相的賀老夫人便一個眼刀子飛過去，細聲細氣地指著賀學(xué)究，開始唱那杜十娘怒沉百寶箱，還把賀學(xué)究唱成那負心薄情的太學(xué)生李甲。唱的賀學(xué)究雙手作揖直討?zhàn)?，聲稱再也不管她們祖孫二人唱戲，這才作罷。

    就在這樣一年年的乞巧節(jié)里，趙若歆一年年的長大。

    于她來說，乞巧節(jié)是比中秋過年還要喜愛的節(jié)日。

    在今年，趙若歆照例換上俏美裙裾來到城西賀宅，照例想與自己的阿翁阿嬤一起過乞巧拜織女。還想再與阿嬤唱上一曲牡丹亭，再與阿翁合奏一曲鎖清秋，將去年未竟的曲目續(xù)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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