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致命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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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客入內(nèi)堂,何天留意左右,榮晦的家里,布置方面,兩個(gè)特點(diǎn): 一,比較雜亂,二,比較……樸素。 這個(gè)“樸素”,同文鴦家里的“樸素”不是一碼事。文鴦家里,異樣精潔,其“樸素”,純粹是為了“韜晦”;榮晦的“樸素”,卻是真“樸素”——收入有限,置辦不起什么奢華家什。 廷尉獄是詔獄,不是普通監(jiān)獄,而此時(shí)代的“詔獄”,較之后世如明朝者,很不一樣,明朝的“詔獄”,幾等同“地獄”,此時(shí)代的“詔獄”,卻是名副其實(shí):不奉詔不能興獄。也既是說,關(guān)押的犯人,都是有身份的人。 犯人的日常待遇,按等級劃分,皆有嚴(yán)格的規(guī)定,看守們沒有啥上下其手的空間;而且,若最終不成罪——這也是常有的事,犯人出獄之后,依舊是煊赫大員,因此,平日里,看守們對待犯人,都很客氣。 當(dāng)然,您若是被刑訊逼供,又是另一回事了。 而獄丞并不參與審案。 也就是說,廷尉洛陽獄丞,不是啥有油水的差使。 還有,考慮到十二年前做衛(wèi)瓘帳下督之時(shí),榮晦就是官七品,十二年后,還是官七品,可見,混的并不咋如意啊。 還有,榮晦之被衛(wèi)瓘逐出麾下,乃是因?yàn)樨澪邸?/br> 克扣軍餉,本常有的事,不過,那是統(tǒng)兵大員的特權(quán),一個(gè)小小的帳下督,也在這上頭玩花樣,未之聞也? 也算一朵奇葩了。 落座之后,何天又發(fā)現(xiàn)了一件異樣:劍架擺在主人的側(cè)后方——伸手可及。 劍架的擺放,一般都是靠墻,除非您家里特別大,才好愛擺哪擺哪;但榮晦的家,顯然不是這種情形。 再看地上的痕跡,可以確定,這個(gè)劍架,是剛剛才搬過來的。 看來,主人對客人,是真不放心呀! 雖然已經(jīng)確認(rèn),客人孤身一人,且身無寸兵;而以“武力值”論,主人對客人,還占據(jù)著壓倒性的優(yōu)勢。 是不能放心呀!你為了衛(wèi)瓘,大鬧清河王府,朝野皆知;還有,我一連幾天不著家,咋一回到家,你就殺過來了? 消息竟如此之靈通——你盯上我了? 抿一口茶,何天微笑,“月季,冒昧造訪,我就開門見山了。” “當(dāng)然!……請何侯賜教!” “衛(wèi)伯玉被殺之后,我曾夜訪清河王府,這個(gè),你一定是聽說了?!?/br> “呃……是!這個(gè)……略有耳聞!” “或許因?yàn)槲㈨Γ搴油醯脑?,說的……始終不清不楚,而以他的身份,我也不好反復(fù)詰問,這個(gè)……不得要領(lǐng)啊!奈何?” 頓一頓,“想來想去,只有擅造潭府,或可釋疑?畢竟,當(dāng)晚,只有你和清河王,親睹了衛(wèi)伯玉被殺的整個(gè)過程嘛!” 榮晦明顯緊張起來,“這個(gè)……嘿嘿!我所知,并不比清河王更多!再者說了,該說的,都已對有司說過了!那個(gè)……都記錄在案了!何侯可以查閱……” 何天面帶微笑的打斷了他的話頭,“‘該說的’,確已說過了;不過,或者還有‘不該說的’呢?” 榮晦目光一跳,“何侯這話……我聽不懂了!” 何天搖搖頭,“月季,你別誤會,我的意思是……嗯,咱們都是做官的,咱們說話,臺面上,有臺面上的說法;私底下,有私底下的說法,是吧?” “呃……” “實(shí)話同你說,臺面上,衛(wèi)伯玉之再入中樞,是太極殿東堂朝會,下邳王晃舉薦;其實(shí),真正在御前舉薦衛(wèi)伯玉的,不是別個(gè),是我何云鶴!” “?。俊?/br> “月季,你看,這就是‘私底下的說法’了!” “呃……” “我既舉薦了衛(wèi)伯玉——他若真是被楚王殺掉的,也就罷了!可是,若衛(wèi)伯玉之死,另有隱情,我這個(gè)舉人,可就有些坐不住了!誰曉得他的死會不會牽連到我?誰曉得……我還能不能安于位?” 榮晦臉上,不由露出些恍然的神情,遲疑著說道,“原來如此……怪不得……” 何天“呵呵”一笑,“怪不得我對衛(wèi)伯玉之死,如此緊張?以致……夜闖清河王府?唉!彼,到底是天子胞弟、國家郡王!何云鶴……也太囂張、太跋扈了些!是吧?” 榮晦尬笑,“是……啊不是!……” 何天嘆口氣,“我舉薦衛(wèi)伯玉,并不是我多喜歡這個(gè)人,一來,是覺得他確實(shí)有臺輔之望、之能!二來,他做了宰相,不也得感激我這個(gè)舉人?以后,朝堂上下,彼此照應(yīng),不也是……他好、我好?” “孰料,出了這樣一樁事情?于是……我就急了!就亂了方寸了!月季,這個(gè)……你必是明白的吧?” 榮晦點(diǎn)頭,“明白!明白!” “因此,我對衛(wèi)伯玉的死因,不能不尋根究底——連他的真正死因都搞不清楚,接下來,還如何……趨避?如何……免禍?你說,是不是這個(gè)道理?” “這……是……” 何天的語氣,十分誠懇,“月季!你我都是替上頭……嗯,都是替人家辦事的!人家要咱們東,咱們就東!要咱們西,咱們就西!都是奉命行事而已!” 頓一頓,“我的意思是——就算衛(wèi)伯玉是你親手殺掉的,又干你底事?又干我底事?我想知道的,不過是這件事他阿母的到底咋回事罷了!” 榮晦臉上變色,下意識的抬起雙手,“何侯說笑!……衛(wèi)公怎可能是我殺……” 何天的語氣,愈加誠懇了,“月季!我隨口一說而已——可是,就算是真的,又如何?說句不好聽的,上頭……嗯,就算有人要除掉衛(wèi)伯玉,這個(gè)差,也該找我來辦呀!這不是……兩頭好嗎?我安心,上頭……嗯,‘有人’也安心!” 頓一頓,“咋會找你來辦這個(gè)差呢?怪了!” 榮晦明顯有些手足無措了,“這……” “月季!我曉得你很為難……我也不能叫你白辦差!” 說著,伸出左手,攤開。 榮晦的眼睛,一下子睜大了。 何天掌上,是一塊白璧,光華隱隱,溫潤無暇,其長,幾與手掌相等。 何天的語氣,充滿了誘惑,“月季,這塊玉璧,非五十萬錢不辦!上公榮休,上頭的恩賞,也不過就是這個(gè)數(shù)了!” 略一頓,“其實(shí),就是提著五十萬錢,你也未必曉得去哪里尋這樣一塊玉璧?說它無價(jià),也不過分!” 榮晦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情知何天所言不虛,心“怦怦”的跳了起來。 “月季,那件事,到底怎樣一回事,你說給我聽知——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無第三人知!而這塊玉璧,打今天起,就姓了榮了!” 榮晦舔一下嘴唇,片刻,再舔一下,只覺口干舌燥。 “月季,我好,你也好,我若安于位,也能照應(yīng)你——你說呢?” 您說的,很有道理!您手上的物事,更是吸引人! 可是—— 我真要把幕后主使“供”了出來嗎? 如是,我的腦袋,會不會有些不大安穩(wěn)? 何天凝視著榮晦,臉上和熙的微笑,慢慢變得猙獰了,“怎么?嫌少?” “呃,不……” “是”字還未出口,何天已握拳,合玉璧于掌中,接著,屈臂,將手縮了回去。 榮晦“哎”一聲,視線一直被何天的手牽扯著,“何侯,容我……” “我”字剛剛出口,何侯已經(jīng)變臉,右手一用力,將整張茶幾掀飛了! 緊接著,站起身來,踏上一步。 榮晦大吃一驚,他反應(yīng)極快,隨即彈起,何天再踏上一步,額頭幾乎頂?shù)搅藰s晦的鼻尖——主人要高客人半個(gè)頭。 榮晦不自禁后退一步,做一個(gè)推拒的手勢,“何侯!” 何天獰笑,“嫌少……我不怪你!” 略一頓,“你且張目!” 說著,兩只手一起伸了出來。 榮晦再次瞪大了眼睛——比方才瞪的還要大些。 何天一只手上一只白璧,兩只白璧,一般形狀,一般大小,一般的溫潤無暇。 榮晦的呼吸變急促了! “又是五十萬錢!不過,兩只加在一起,可不是一百萬錢!這個(gè)道理,你懂?” 懂! 兩只玉璧一模一樣,同時(shí)出手的話,非一百五十萬……甚至兩百萬錢不辦! 甚至,根本就無法作價(jià)! 真正價(jià)值連城!真正無價(jià)之寶! 話說,有了這筆錢,就算把個(gè)七品獄丞的官兒丟了,又有何憾? 榮晦只覺得氣血翻涌,腦袋一陣陣的發(fā)昏了! 可是,可是—— 唉! 如何是好呀! 他緊盯著何天手上的物事,目光從何天左手轉(zhuǎn)到右手,再從右手轉(zhuǎn)到左手,眼睛已開始充血了! 何天見他一直不說話,嘆一口氣,冷笑,“既如此——可惜了!” 兩掌一翻,一對價(jià)值連城的白璧,直向地面落去! 榮晦“哎喲”一聲,左腳后滑,右腿曲,成一弓步,彎腰低頭伸手,就在兩塊白璧即將跌落地面之時(shí),一手一只,抄住了它們! 這個(gè)反應(yīng),完全是下意識的,動作也極其“標(biāo)準(zhǔn)”,端的是身手敏捷! 何天喬張做致這許久,為的就是這一秒鐘——他也只有這一秒鐘,一伸手,從旁邊的劍架上拔出劍來,一道弧形寒光高高揚(yáng)起,對準(zhǔn)榮晦的后脖頸,拼勁全力,砍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