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皇太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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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天回到平安里,還沒進(jìn)大門,就聽到門房的耳房里有人大聲咳嗽,心說,“何云鶴不接世務(wù)”的招牌算是砸啦,這又是哪一位呀?不等到主人便不肯離去? 門房面色有異,瞧那個樣子,是想低聲向家主匯報,但還沒來得及說話,里頭的人,聽到車馬的動靜,已搶了出來,“云鶴!” 何天怔了一怔,才認(rèn)出來客誰何?再也想不到的—— 賈模。 何天之“怔”,不僅僅因為三年以來,他同賈模,攏共只見過三次,更因為,眼前的賈模,較之上一次見面——即何天強(qiáng)闖中書省,“強(qiáng)薦”孟觀統(tǒng)兵西北的那一次,其形容,竟已判若兩人了! 賈模本也算是“美風(fēng)儀”了,但眼前之人,較之上一次見面,非但瘦了一大圈,本來合身的衣裳,顯得異常寬大,飄飄蕩蕩;而且,微微駝背,臉色亦極差,亦青亦白的底色上,隱隱兩團(tuán)病態(tài)的紅暈。 他來拜訪自己,已經(jīng)出奇,而以他的身份,居然一直在門房中枯坐而不肯離去,更是出奇! 所為何來? 連忙見禮,相延入內(nèi)。 賈模一邊走,一邊咳嗽。 何天心里嘀咕,看來,大會王、公、卿,議如何處置故太子的那天,賈思范雖一言未發(fā),卻咳足全場,眾所矚目,不為虛言?。?/br> 您不會把病氣過給俺吧? 一落座,賈模即請“屏退左右”。 “左右”屏退了,但賈模卻一直不說話。 何天也不曉得該說什么?只能殷勤“請茶”。 終于,賈模一聲長嘆,“云鶴,廢太子,我其實是不贊同的!” 呃,這個開場白…… 還有,真的假的呀? “可是,既頂了這個‘賈’字,朝堂之上,就不能公然反對皇后!可是,人后,我是諫過的!諫過不止一次??!” 何天默然。 你說的,或許是事實,可你諫過沒諫過,干我底事?說這個給我聽,啥意思? 咱倆,一丁點兒交情也沒有呀? “還有,云鶴,你或許以為,皇后以‘教’行政,是出于我的建議——不是!替皇后出這個主意的,另有其人!” 真的? 不是你,那是誰? 范長生? 有趣,您今兒是過來同我“告白”來了? 賈模搖頭,“唉!我在皇后那里,早已是言不用、計不從!眼見國事如此,卻無可如何,真正憂心如焚!” 何天感覺,賈模并不是在惺惺作態(tài)——沒有必要嘛! 既如此,其心態(tài),何天便隱約摸到些了—— 賈思范畢竟是諸賈、諸郭中最有見識的一個,曉得皇后如此倒行逆施,終有招致強(qiáng)烈反彈的一日,到時候,他作為賈、郭集團(tuán)最重要的成員之一,絕不能免禍,因此,“憂心如焚”,以致病骨支離。 “云鶴,”賈模出以極懇切的口吻,“你的智慧謀略,我一向佩服!皇后對你,也有恩義!難道,你就忍心見她?……你必有挽天傾之奇計!望不吝教我!” 說罷,起身,長揖到地。 何天只好也爬起來,對揖還禮。 心說,您原來為這個來的呀?“挽天傾”?您還真看得起我呢。 重新落座之后,沉吟半響,何天終于開口,“太子已廢,儲君之位,不可久懸,請教,新的儲君,預(yù)定了哪一位呀?” 若賈模說“俺不曉得”,那就是不肯以誠相見,啥也不必再說下去了。 賈模咬咬牙,“清河王世子覃?!?/br> 何天笑一笑,“剛剛出生,尚未期歲,對吧?” 賈??嘈?,“對?!?/br> “而且,清河王的脾性,出了名的懦弱內(nèi)向,身子骨兒還不好,將來,絕不能以‘皇父’的身份干政,對吧?” “……對?!?/br> 清河王,還記得嗎?就是被騙去同榮晦一起誘衛(wèi)瓘出門的那位,他的“身子骨兒”,就是那一次被嚇壞的。 “思范,你問我有什么‘奇計’——‘奇計’沒有,不過,建議,倒是有一條?!?/br> “請說!請說!” 何天一字一頓,“以淮南王允為皇太弟?!?/br> 賈模的目光,霍的一跳! “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何天說道,“皇后廢太子,最重要的原因,是雙方惡感已深,無以化解,太子登基之后,是否報復(fù)賈、郭,神仙也打不了保證,因此,為自全計,必廢太子——這是一個死結(jié),誰也解不開,所以,就不必費(fèi)心去解了?!?/br> “淮南王和皇后,叔嫂之間,關(guān)系一向不錯,再者說了,皇后既立他為儲君,多少也要心懷感激,因此,他登基之后,賈、郭必可以‘自全’?!?/br> “同時,廢太子也得以‘自全’?!?/br> “今上之下,諸王以淮南王最有聞望、最有能力,太子被廢,眾情不滿,不過,以淮南王代為儲君,或者,宗室也好,朝士也好,可以勉強(qiáng)接受?!?/br> “如是,帝系雖從長房轉(zhuǎn)到了九房,不過,到底還在圣祖武皇帝一系?!?/br> 賈模的臉色,愈來愈亮。 “但有一點——”何天卻是面色凝重,“淮南王聰明剛毅,絕不是可被擺布為傀儡之人!皇后若有心立他為儲君,就必須放棄‘二圣臨朝’,退養(yǎng)后宮,朝政,必須交給淮南王!賈、郭,再不可以像目下這般縱橫無忌了!” 頓一頓,“也即是說,去權(quán)勢而保富貴、保性命!” 賈模目光再一跳! 半響,再次起身,長揖到地,“受教!受教!” 重新落座之后,何天說道,“思范,這個主意,你不要說是我說的——我亦不敢居功,不然,皇后反倒不會見聽?!?/br> 賈模沉吟一下,“是!不過,皇后那里可以不說,但淮南王允立為儲君后,他那里,不能不說!” 何天淡淡一笑,不說什么了。 皇后會立淮南王為皇太弟嗎? 百分之一的可能性都沒有罷! 萬一,這不到百分之一的可能性真變成現(xiàn)實了呢? 那也好。 看歷史,看現(xiàn)實,司馬諸王之中,司馬允是唯一有明君相的,他做皇帝,較之司馬遹做皇帝,強(qiáng)不過十倍,總也有個五、六倍吧。 司馬允做皇帝,他的胞兄弟和堂兄弟,不大可能起來挑戰(zhàn)他。 就真有人不服氣,聲勢也不能跟原時空齊、成都二王挑戰(zhàn)趙王倫相提并論,鎮(zhèn)壓下去,應(yīng)該不會太費(fèi)勁。 畢竟,若拿中央和地方的力量做對比,晉朝宗室再強(qiáng),也強(qiáng)不過漢初諸王。 晉朝有通過瓶頸期的可能。 我也不必干冒奇險,賭上身家性命,去復(fù)啥太子了。 當(dāng)然了,我不會干坐著,看那個“不到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是否變成現(xiàn)實?關(guān)于“復(fù)太子”之一切準(zhǔn)備,不會停下半步。 事實上,我在伊水之濱的動作,也是“復(fù)太子”的準(zhǔn)備之一——輿論上,建立同太子的某種聯(lián)系;同時,與皇后做出某種切割。 不然,“復(fù)太子”之事一出,大伙兒一看,啊?何云鶴干的?! 未免太突兀了。 好罷,瞧瞧這“不到百分之一的可能性”,能不能變成現(xiàn)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