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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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她就如她來時一樣,匆匆離去了,就像鳥兒掠過窗扉一樣,只留下婆娑的樹影。謝丕直到她走后,才慢慢抬起頭。禮叔還以為他心有懊悔:“二爺說話也太硬了些,那可是李尚書的夫人,人家也是一片好心啊?!?/br> 謝丕垂眸:“正因她是李夫人,才更該善自珍重?!?/br> 他道:“好了,不說這個了,把咱們這幾房的管家、賬房都叫來吧?!?/br> 禮叔一愣:“二爺,您這才回來,連氣都沒喘勻啊,要不還是歇一歇吧?!?/br> 謝丕搖搖頭:“兵貴神速,遲則生變。” 貞筠逃回到了她所居的清風池館中,到了夜涼時分,仍難以入眠。侍女蕙心最怕她這個樣子,忙點起小燈,捧了一盞銀耳藕粉羹來,苦口婆心勸道:“謝郎中不聽好人言,有他吃虧的時候。夫人何必和他計較?” 貞筠披散著頭發(fā),即便是在燭火的照耀下,她的臉上還是沒有半分血色。那場暴亂對她的影響,實在是太大了。剛開始的時候,她幾乎是一宿一宿地睡不好覺,一閉眼她就仿佛回到了那日的情形,不斷沉入回憶,又掙扎著從噩夢中醒來。 楊應奎不敢讓她在徐州久留,急忙將她送回了上元夏家。可夏家的氛圍,對貞筠來說無異于雪上加霜。母親的哀嘆,兄長的責怪,家里人話里話外的埋怨,讓她如同置身于冰窖中。所有人都在說是她的錯,可她到底做錯了什么,她只是想給那些可憐的婦女一個安身立命之所而已。是幕后之人的貪婪,造成了這樁慘劇。然而,她的骨rou至親,卻對她橫加指責,就因為她身為女子,卻擅自經(jīng)營生意。 她蜷縮在小小的房間里,病得昏昏沉沉。直到月池的信使至了,才將她從這種境況解脫出來。那個名叫宋巧姣的女子直言道:“既然夫人在這兒住著不開心,那何不換一個地方呢?” 貞筠問道:“可我能往哪兒去?” 宋巧姣笑道:“只要您自己別鎖著自己,天大地大,何處不可去?!?/br> 貞筠這才如夢初醒,她不顧家人的勸阻,果斷搬離了上元,來到了惠民藥局中。這時,她的情況終于漸漸好轉,后來是謝丕來信,她才又移居寧波。自她到了謝家后,飲食起居,無不盡善盡美,即便是個傻子,也知人家是花了大氣力,用心看顧她的。她心生感激,既想回報一二,也想保下那些水轉紡車以用于正途,沒曾想?yún)s受了這一篇話回來。 貞筠有些感傷:“我真那么沒用嗎?” 一語未了,屏風后便傳來人聲:“夫人,怎得又妄自菲薄起來?!?/br> 蕙心眼前一亮,忙道:“宋姑娘,您可算來了?!?/br> 貞筠斥道:“不是讓你們別去打擾宋姑娘嗎?!?/br> 宋巧姣笑道:“說說話而已,怎么稱得上打擾。” 她坐到貞筠身側,道:“我人都來了,您難道就讓我這么干坐著嗎?” 貞筠不由一笑,她想了想,到底還是把今日之事和盤托出。她道:“我和他也打了不少交道了。我其實能想明白,他一改過去的態(tài)度,無非是不想我淌他們家的渾水。我能理解他的苦心,卻又不免悵然,人生在世,無能為力之事,實在太多了。” 她突發(fā)奇想:“巧姣,要是你當時沒能闖入法門寺,或者說,你發(fā)現(xiàn)你即便進了法門寺,也無濟于事,你會怎么辦?” 這位曾經(jīng)勇告御狀的女中豪杰一愣,隨即反問道:“夫人,要是你當時沒能闖入武英殿,或者說,即便進了武英殿,也是徒勞無用。你又會如何呢?是肝腸寸斷,還是悔不當初?” 貞筠斷然否認:“當然不會,我……” 她對上宋巧姣含笑的雙眼,心中已然浮現(xiàn)明悟。 宋巧姣拍了拍她的肩膀:“盡人事,聽天命。不求事事順遂,但求無愧于心?!?/br> 貞筠仍有些猶疑:“若這次,還是敗了呢?” 宋巧姣不由莞爾:“要是在未做之前,就因擔憂失敗而畏首畏尾,那即便是下輩子,也等不到成功之時了。” 貞筠聞言終于下定決心:“好吧,我明日再去見他一次?!?/br> 然而,貞筠這次登門,卻撲了一個空。她勉強等到了后日,卻發(fā)現(xiàn),整個謝家二房的男仆都不見蹤影,只有年邁的禮叔帶著幾個家丁守在前院,所有婢女仍在內(nèi)宅值守。 謝家這樣的大族,各院的小廝數(shù)都數(shù)不清。能有這樣的情況,明顯就是出了大事。 貞筠問道:“這究竟是怎么了?他們?nèi)四???/br> 禮叔面上的焦急之色都要溢出來了,可還是咬死不肯說。貞筠逼問未果,果斷出言相挾:“你不說是吧。你要是不說,我就自己出去打聽。寧波就這么點兒大,我總能問出來。” 禮叔忙攔住她:“姑奶奶,這可不興走漏消息。這要是走漏了風聲,我們二爺就完了!” 貞筠道:“你說了,我就不必出去了。你難道還信不過我,要是有什么事,我身邊還有這么多侍衛(wèi),也能幫上忙啊。” 正是這一句話,觸動了禮叔。貞筠眼見有門,忙又催問了幾句,終于得了一句實話。 禮叔垂首道:“二爺他帶著人,去雙嶼打倭寇去了!” 這好似一聲驚雷,震一眾人呆若木雞。 “打倭寇?”貞筠驟然色變,“他總共帶了多少人,就靠你們家的家???” 禮叔連連擺手:“不不不,還有王家、徐家、龔家、孫家這四家的人馬。這都是我們這兒有名的大戶,說起來都有私兵。” 貞筠更覺摸不著頭腦,怎會不經(jīng)官府,反而找這些人。她一言就問到了點子上:“那他們可曾通倭?” 禮叔期期艾艾道:“這……非但通倭,還是通得最厲害的那撥。” 這下連蕙心都覺得不對,她道:“謝郎中是不是急糊涂了,他們既然通倭,還讓他們?nèi)ゴ蛸量埽窟@不是找死嗎!” 貞筠已有些明白:“他是怎么讓這些人聽話的?就是因為有把柄攥在手里,才能逼著這些家族參戰(zhàn)以示立場的,對不對?” 禮叔連連稱是:“沒錯,二爺昨日審了這十八房的賬房,問出了不少東西,這都是鐵證啊。他這才一一去登門拜訪,逼得這些望族馬上出人,埋伏在第一線。誰都不想滿門抄斬,所以只能聽話洗清自己……” 貞筠又氣又急,她來回踱步:“難怪,難怪他說只能掙命了。族人死不悔改,可不是只能他去拼死將功贖罪嗎!佛朗機人可有火器在,不行,我要帶人去幫忙!” 她即刻就要出門,眾人更是唬得不輕。禮叔忙攔住她,連連磕頭:“夫人差人去就行了,您自個兒可萬萬不能冒險啊。再說了,我們二爺也不是愣頭青啊,他早就和倭寇搭上線了,反正我們謝家有的是錢,只砸了三萬黃金,就騙了好幾個人反水了!更別說,他們還是裝作走私販子,由十六房的人引路,肯定能殺個措手不及,將那一伙蟊賊一窩端了的。” 貞筠:“……” 饒是她,一時都不知道說什么好。這人,怎么說聰明也聰明,說傻也傻呢。 她終于冷靜了下來,趕忙召來了所有侍衛(wèi)。豈料,侍衛(wèi)們卻拒絕了她的要求。 領頭的侍衛(wèi)總管伍凡道:“老爺三令五申,我等最重要的任務是保護夫人,怎可擅離職守?!?/br> 貞筠蹙眉道:“我在這深宅大院,能出什么事。救人如救火,這才是最重要的!” 伍凡老神常在:“夫人莫慌,此地也有官軍值守,怎會沒有救援之人呢?” 宋巧姣奇道:“雙嶼近在咫尺,只怕是早已喂飽了的??v有官軍,難道還能指望?” 禮叔也道:“是啊,是啊,我們二爺也是如是想,這才決定自己冒險的?!?/br> 伍凡笑道:“此一時彼一時,既多了市舶司太監(jiān)和巡海參政,總該有些變化吧?!?/br> 貞筠這才回過神,她瞥了禮叔一眼:“也好。那你們差兩個人去看看,如有需要,及時求援也就是了?!?/br> 伍凡躬身應是。貞筠心事重重地回到清風池館。她一落座就劈頭蓋臉問道:“謝丕的打算,你們早就知情?” 伍凡低頭道:“我等奉命照料夫人,總不能做聾子瞎子?!?/br> 貞筠滿心不解,他們明明知道,卻依然放任自流:“他這樣的作為,是想為世家脫罪,難道阿越也想高高拿起,輕輕放下嗎?” 伍凡笑道:“萬歲圣燭明照,老爺深謀遠慮,他們的心思,我們這些凡人豈能猜透。夫人,與其胡思亂想,不如養(yǎng)好身子,靜候佳音。” 貞筠冷哼一聲:“什么都不告訴我,讓我怎么安心。你們一個時辰回來報一次戰(zhàn)況吧,總之,不能叫人沒了!” 伍凡應道:“是,您放心,謝郎中肩負重任,絕不至于折戟于此?!?/br> 雙嶼港中,兩方人馬已然戰(zhàn)到了一處。于佛郎機人來說,這真是匪夷所思的一天。誰能想到,過去和他們做生意的老熟人,上船后竟會突然拔刀相向。這群洋人一大早還沒回過神,就被人殺進了老窩,急急忙忙準備反擊,一拿火槍卻連一個屁都放不出來。這時,他們才意識到,自己手下的黑番和華裔奴隸原來也有人反水,早早就用水打濕了火藥。沒了炮彈,又只能打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接舷戰(zhàn)。 而這群與他們作戰(zhàn)的大明士卒,卻不像過去那樣敷衍了事,竟真是拿出吃奶的勁頭來砍人,而且專門逮著紅眉綠眼的殺。這樣的陣仗,叫佛郎機人是既震驚,又茫然。還有海盜認出了謝家的管事,大喊道:“謝!我們不是一塊喝酒吃rou的朋友嗎?” 那個管事臉都綠了:“是你媽的朋友!你丫的眼瞎了吧!” 這廂打得熱火朝天,遠處佛保等人,拿著千里鏡也瞧得熱血沸騰。 黃豫早已按捺不?。骸霸蹅冊摮鍪至税?,再等下去,都沒幾顆頭留給我們了。” 佛保笑道:“他們拼命,是被逼著要表明立場,你又沒尸位素餐,急個什么勁兒?!?/br> 黃豫被刺得一哆嗦,他賠笑道:“卑職只是想,為國效命……” 佛保道:“再等等吧,沒聽過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嗎。” 黃豫應道:“是。” 他環(huán)顧四周,又問道:“這樣的大事,怎不見嚴參政與徐參政?” 佛保斜睨了他一眼:“關你什么事。” 黃豫支支吾吾道:“是不關卑職的事,卑職也只是隨口一說,隨口一說罷了。” 佛保道:“今日能撿便宜的地方,又不止海上一處。他們倆,當然是去撿別處的大便宜了?!?/br> 第383章 舊時王謝堂前燕 如今,倭寇已除,豪族已削,家族已保,忠孝之義,得以兩全。 王家二爺王守儉, 望著眼前的血流成河,聽著耳畔的喊殺震天,只覺神湛骨寒。他一個一心向道之人, 何曾見過這樣的場面。一聲哀嚎過后, 又有匪徒在他們身前被殺,溫熱的血像噴泉一樣射出來, 王守儉下意識想躲,可平日里養(yǎng)尊處優(yōu)太過,早就不似年輕人那般靈敏。污血濺到了他的黑靴和下擺,留下暗色的斑點。他嫌惡地大叫一聲,臉都皺成了一團。 龔家族長被他嚇了一跳:“別這么一驚一乍的!沒見過死人么。” 王守儉的胡須都在哆嗦:“本來就沒見過!我可是良家子弟, 你以為人人都和你似的……” 龔家族長雖聽不清他后面的嘟囔,但也知道絕不是什么好話。他冷哼一聲:“良家子弟?良家子弟會到這兒來?” 王守儉一窒, 又不是他樂意來的。他看向謝丕。這個謝家子著一身布衣,戴著斗笠,佇立在風雨中,靜默如一座孤峰。這么看著竟有幾分大哥的氣韻,王守儉腹誹道,最受不了他們這種人了。 他道:“謝丕,你好歹是個探花, 過猶不及這句話,你聽過吧?!?/br> 謝丕看向他, 王守儉咽了口唾沫,繼續(xù)道:“你讓我們四家出人,我們都一一聽從了, 是既出人又出船。這還不夠嗎, 為何還非要我們在這里!” 謝丕道:“事關重大, 自需諸位親自督戰(zhàn)?!?/br> 他目不轉睛地望向灣中,這一方水域早已被染成赤色:“一旦我方力有不逮,正好及時增援?!?/br> 王守儉道:“我們在家中,不是更好策應嗎?大家說,是不是這個理?!?/br> 孫家族長翻了個白眼,不想理這個愣頭青。 徐家族長顧念姻親的關系,又因這接二連三的事端畏懼不已,倒還愿意出來打圓場:“謝世侄也是為了大家著想,這分甘之事,自是諸位都在場為好?!?/br> 此言一出,龔孫兩家之人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精光。他們愿意出人,起因的確是由于謝丕的威脅,可之所以愿意貴腳踏賤地,更多卻是想分贓。 和佛朗機人聯(lián)合走私,最大的好處就是有洋夷手里的火器做軍事保障,可相應的也被迫要讓出大量的利潤給外人。這些蠻夷,既貪婪又歹毒,有一點不稱心,就立刻反咬他們一口。徐家的遭遇,就是血淋淋的教訓。 中央苦苦相逼,洋夷又不足與謀,世家豪族們面臨這樣的境況,當然也會想辦法應對。謝丕的到來,給他們架起了一輛梯子。與其在夾縫里求存,不如賭一把驅虎吞狼。第一步,先幫助中央,一起剿滅佛朗機人,洗白自己。第二步,聯(lián)合地方軍隊,乘機奪取大量的火器和人馬。第三步,等到中央放松警惕后,他們再乘勢而起。他們完全可以韜光養(yǎng)晦幾年,地方官僚需要養(yǎng)寇自重,江南望族需要借寇斂財,這又是雙贏之策,還是少了佛朗機人來分一杯羹。等到朝廷發(fā)現(xiàn)不對時,早就已經(jīng)晚了。他們把如意算盤打得這般響,以至于身處尸山血海,都能泰然自若。 然而,這五大豪族的私兵畢竟不是正規(guī)軍,平日里看家護院還成,一碰到這種大陣仗,還是有些后勁不足。他們先前形勢大好,是因打了倭寇一個措手不及,可待倭寇回過神來,這些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匪徒立刻露出了猙獰的嘴臉。他們眼見自己的人馬處于下風,即便又叫了一波增援,仍有不能力敵之感。 徐家族長的眼睛瞪得像銅鈴一樣:“不好,不可硬撐,還是向官府求援吧!” 此言一出,其他四人馬上跟著附和。 孫家族長道:“謝世侄,今日這一戰(zhàn),我們孫家可謂是傾巢出動,足以彰顯誠心了吧。但是倭賊窮兇極惡,總不能讓兒郎們都拿命去填。還是依徐老的話,速速向指揮使司求援為佳?!?/br> 在場之人都做心急如焚狀幫腔。 謝丕的目光從他們臉上劃過:“你確信,指揮使司是來助我們一臂之力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