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王家當(dāng)初扶持他上位，有王老爺子為他說情，陛下開恩也正常。

    咦？幾人走到了集市中心，發(fā)現(xiàn)距離他們兩百米的告示牌處，有幾個幾個官府的人在貼告示。

    我們?nèi)タ纯?。有人提議到，沒人反對，幾人便朝著公告欄走去。

    是一張皇榜唉。藍(lán)衣公子站在最前方，他看了一會兒，便開始念了起來，朝廷欲要修建地宮與國學(xué)院，需大量人手，現(xiàn)從每家每戶征集勞力，每戶必須有一人應(yīng)征。

    這不是強(qiáng)征嗎？另一人詫異道，不過，國學(xué)院又是什么？

    這個我知道。又一人開口，就是學(xué)院，但是，它是歸陛下掌管，我聽說陛下弄這個國學(xué)院是想讓普通老百姓也有將孩子送入學(xué)堂獲取知識甚至將來進(jìn)入朝堂的機(jī)會。

    陛下他是不是瘋了，竟然讓想一群庶民進(jìn)入朝堂？

    就是因為這件事，朝中好幾位老臣試圖逼迫陛下收回成命，言辭不當(dāng)觸怒了陛下

    若是先皇還在就好了，北燕國被他這么一意孤行下去，遲早會玩完。

    你們說。范景良退后一步，與幾人拉開距離，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唉？你去哪?。克{(lán)衣公子哥詫異問出聲，范府不走那邊吧？

    我去找我表弟辦點事。范景良頭也不回地說道。

    剩余幾人你瞧我我瞧你。

    他能有啥事？一人問道。

    藍(lán)衣公子哥搖了搖頭，好像那日全豐酒樓之后，范兄就怪怪的。

    誰知道呢。有人不甚在意，或許被他爹罰了幾天禁閉，關(guān)怕了吧。

    說起來，范兄到底為什么會被關(guān)禁閉?。?/br>
    王家距離集市并不算遠(yuǎn)，約莫一刻半鐘的功夫，范景良便站在了王家的門口。

    范公子。門口的守衛(wèi)認(rèn)出了他，范景良拱了拱手，問：我來找元嘉，他在府里嗎？

    六郎君剛回來，這會兒應(yīng)該在花園里練武。護(hù)衛(wèi)說道，小的領(lǐng)范公子進(jìn)去吧。

    范景良點頭，有勞。

    隨著護(hù)衛(wèi)走到王家的花園，果然看見一道月白色的身影提著劍在樹下舞動。

    或許是察覺到有人到來，對方很快收了劍招。

    元嘉表弟。范景良喊了一聲走上前。

    表哥怎么忽然想起來找我？王沐之有些不解，這幾日他也只聽說范景良被關(guān)在家中面壁思過，按理來說即便被放出來了，也不應(yīng)該這么快上王家來。

    我特意來謝表弟和老爺子的救命之恩。范景良道。

    今日偷溜出來，撞上黑鷹衛(wèi)出動，我這才感受到那一日陛下的格外開恩。

    王沐之愣住，你說什么？

    范景良咦了一聲，難道他沒說清楚？

    我說我來感謝表弟和老爺子那一日在陛下面前為我求情。

    王沐之飛速地?fù)u了搖頭，不是這句，后面那句黑鷹衛(wèi)，你剛剛說黑鷹衛(wèi)出動？

    是啊。范景良摸了摸胸口，那氣勢可煞人了，那么多黑鷹衛(wèi)，隔著老遠(yuǎn)就聽到了馬蹄聲，得虧我反應(yīng)快閃到了一邊，不然可能被馬蹄踩到。

    很多黑鷹衛(wèi)？王沐之面色嚴(yán)肅地追問。

    是，估計有好幾十個。范景良咂了下舌，聽說那天抄康家，都沒有黑鷹衛(wèi)到場，這次竟然出動了這么多黑鷹衛(wèi)，看來那些人是徹底激怒了陛下。

    王沐之神色不安，在他的記憶里，黑鷹衛(wèi)共出動過四五次，而每一次出現(xiàn)，伴隨著都是無數(shù)條人命被黑鷹衛(wèi)斬于手下。

    不過也怪他們不自量力。范景良語氣淡漠，竟然還妄想倚老賣老威脅陛下改變主意，兩朝老臣又如何，陛下的皇位可不是靠他們支持得來的，陛下的性格與先皇也不一樣，竟然還想拿壓先皇那一套來試圖壓制陛下。

    你看著黑鷹衛(wèi)向著哪邊走了？王沐之追問道。

    這個我不太清楚。范景良搖了搖頭，你打聽這個干什么？

    沒什么。王沐之抿了抿唇。

    正說著話，王老太爺房內(nèi)伺候的婢女匆忙地跑了過來，看見王沐之，婢女眼睛頓時一亮。

    六郎君。婢女匆匆跑到王沐之面前，胸口微微起伏，她甚至于連禮都來不及行。

    有急事，老太爺請您盡快過去一趟。

    王沐之微微一愣，隨后毫不猶豫地大步轉(zhuǎn)向主院，等進(jìn)入了主院之后，王沐之嚇了一跳。

    主院內(nèi)站著數(shù)百個黑衣死士，那是王家的死士。

    沐之，你大兄回來的途中遇襲，這次必須靠你了。王老太爺拄著拐杖從臥房走出。

    第36章

    昏黃的燈光下，來來往往的宮人們正在收拾寢宮地面上的狼藉，地面上薩滿了碎裂的花瓶瓷片，瓷片上面又有淡金色的碎紗幔跌落在上面。

    四周的墻壁可見刀劍痕跡?？諝庵羞€能聞到濃烈的血腥氣，那是刺客們的身體里流出來的血滴在了地面上還未被清洗掉。

    謝珣一身白色的中衣坐在榻上，臉色蒼白，身體的溫度也在極速地下降，如同寒冬臘月剛從冰水里出來的那種冰冷。

    本來上次原主踹刺客那一腳后，身體元氣還未完全吩咐，方才應(yīng)對刺殺之時，他又強(qiáng)撐著擋了幾次刺客的進(jìn)攻，因而種種，此刻坐了下來之后，心臟的跳動愈來愈激烈，而胸口的悶痛也愈來愈明顯。

    這具身體到底還是太弱了。

    謝珣捂著胸口，因為劇烈的揪痛導(dǎo)致眉頭緊皺，周圍的宮人們輕手輕腳地收拾地上的狼藉，也不敢發(fā)出聲音打擾到他。

    燭火搖曳，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月亮跳出了云層高高掛在天空之上，給重新恢復(fù)祥和的宮殿灑下了一層銀輝。

    謝珣吐出了一口氣，從容不迫地從龍榻的暗格里抽出一條雪白的手帕，捂著唇重咳了兩聲。

    血腥味充盈著整個口腔，謝珣將手帕捏成團(tuán)置于一旁，雪白的手帕隱隱透著一抹紅。

    旁邊的宮人見狀連忙端著茶盞奉上。

    用茶水漱了口后，謝珣這才感覺到口中的血腥氣少了許多，緊皺的眉頭也略松開了些許，正將茶盞放下，殿門外傳來腳步聲。

    由遠(yuǎn)而近。

    陛下。白面太監(jiān)急匆匆地推開殿門走了進(jìn)來，他的身后跟著一名小太監(jiān)，小太監(jiān)的手上端著一個托盤，托盤的上方有一只白玉碗，碗壁清透可以清晰地看見里面盛著的棕色藥液。

    陛下，您要的藥，小的已經(jīng)熬好了。劉康說完，頓了頓又似有些邀功道，小的和小林子全程盯著熬藥，這些藥材除了經(jīng)手的御醫(yī)，沒有任何人接觸過。

    拿上來。謝珣說完，他又抬了抬眼眸，看了眼跟在劉康身后的小太監(jiān)，那是刺殺那日留下來的小太監(jiān)，沒想到劉康說帶他去調(diào)教一些時日，這些日子還真把他帶在身邊。

    就是不知道劉康都教了這小太監(jiān)什么，小太監(jiān)的目光完全不似之前的恐懼，反而眼神更類似于狂熱信徒見到信仰的火熱？

    謝珣有些不太確定地想，鼻尖聞到濃烈的藥味，轉(zhuǎn)頭一看，劉康已經(jīng)將藥端到了他面前。

    藥方是謝珣自己開的，他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一個世界，在那個世界里因為原主身份設(shè)定的緣故，他對于醫(yī)術(shù)方面也有所了解，所以此刻一聞，他便知道這碗藥沒有被人動過手腳。

    看來果然如劉康所說，他兩是寸步不離地守著。

    謝珣垂眸，接過藥碗端到嘴邊，而后一口氣咽下。

    藥是極苦還帶有強(qiáng)烈的氣味，劉康守著熬藥的時候都被熏的難受，此刻見到少年天子一口氣咽下，卻連眉頭都不帶動一下，頓時露出了又崇敬又心疼的神色。

    陛下一口氣就喝完了，真厲害。劉康接過碗，夸張地驚嘆道。

    小的之前試溫的時候嘗了一下，差點苦的舌頭都沒知覺了。

    這話十分地耳熟，原主小時候的記憶里，每次喝藥前后，劉康都會來上這么一段。

    謝珣抽了抽嘴角，將注意力從記憶中抽出，將碗還給劉康，朕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你不用再這樣哄了。

    劉康笑瞇瞇地輕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小的說慣了，一時間都忘了陛下已經(jīng)長大了。

    謝珣揮了揮手令他們退下，被這出刺殺折騰到大半夜，他覺得自己疲憊地不行。

    雖然在決定將世家安置在朝堂上的人一網(wǎng)打盡時就已經(jīng)預(yù)料到世家會反撲，但是也沒有料到世家的行動會如此之快，僅僅一個下午，刺殺的人就來了三四批。

    謝珣眸光冷淡，這個宮里漏洞多的跟篩子一樣，至于禁衛(wèi)軍，也不是可以指望的上的，世家勢力滲入宮廷多年，禁衛(wèi)軍明面上看著沒什么問題，實際上防御力根本不行。

    只要他一出事，消息立馬就能傳到世家貴族們的耳里。

    如今可以倚靠的便是黑鷹衛(wèi)以及駐守邊疆的那五十萬大軍。

    只是大軍一時回不來，而各大世家都有豢養(yǎng)私兵，這幾場刺殺只能算得上小打小鬧，若是世家們真不顧一切反撲他，只怕那兩千黑鷹衛(wèi)也不能護(hù)他無恙。

    想是這么想，謝珣的臉上卻全然未見懼意，想要拔出這些盤踞已久根深蒂固的世家，這一場硬戰(zhàn)遲早要經(jīng)歷的。

    說到底，還是這幅身體受限，若是一個健康的身體，即使沒有上一世修行的修為，光靠本身的戰(zhàn)斗技巧，這些刺客也近不了身。

    只可惜，這具身體虛弱到用全力踹刺客一腳，都得修養(yǎng)上幾個月。

    翌日，晨光熹微。

    謝珣照舊上早朝，因為昨日他大發(fā)雷霆時廢了許多大臣的緣故，或許是怕他再來一次血濺乾坤殿，早朝上的反對聲消停了不少。

    即便他提出試行科舉之法，底下的反對聲也僅有寥寥三人。

    這三人立場倒是中立，他們反對的原因倒也不是因為科舉之法損害了世家貴族的利益，而是真正怕于江山不穩(wěn)。

    從古至今，變法改革的路上就從不是平坦一帆風(fēng)順的，大多數(shù)變法或是大方向的改革都會帶來尸骨成山血流成河的景象，更嚴(yán)重一些的，連國家都亡敗了。

    而如今的少年天子，在改了北燕律法之后，還想要動世家們掌控上百年的權(quán)利，挑動世家與平民對立競爭，這無疑是極為冒險的事情。

    世家們是狼心，可誰又能保證，扶持起來的民間新貴不會成為下一個世家？

    故而那三人低聲交流了一下，派出其中一人為代表走上前，作揖道：請陛下再作考慮，不論是修建國學(xué)院一事還是科舉之法的推行，都不能急于一時。

    至于昨日里陛下要求征集勞力一事，如今朝廷賦稅重，已經(jīng)有百姓苦不堪言，若是再將其家中強(qiáng)壯勞力征走，田地?zé)o人耕種，到時候那些百姓們交不上賦稅，又吃不上飯，只怕會被逼上絕路。

    百姓是社稷穩(wěn)定之本，即便臣這一番話會觸怒陛下，臣三人還是得勸上一句，陛下三思。

    聲音一落，三人俱伏于地。

    既然如此，陛下不妨考慮一下以工抵稅？門外忽然傳來一道青年的嗓音，而后一身青色衣袍的王沐之走了進(jìn)來。

    王沐之，見過陛下。

    有大臣皺了皺眉，質(zhì)問道：現(xiàn)在是早朝，王六郎君怎么闖進(jìn)來了？陛下雖與你們王家親近，可也容不得你如此放肆。

    我大兄返程途中遇險失蹤，生死不明，經(jīng)過我父親與王家族老們商議，由我暫代王家家主的位置，我既然接任了我大兄的位置，出現(xiàn)在這里有何放肆？王沐之面色冷靜地開口反駁，只是眼中閃過一抹痛色。

    那一百死士已經(jīng)連夜趕赴去他大兄失蹤的地方尋找，至今還沒有傳回任何消息，只怕是兇多吉少了。

    原先質(zhì)問的那名大臣瞬間不說話了，這便是世家內(nèi)部的官位禪讓，每一個大的世家家主在朝中都有一個權(quán)利不小的位置，若是其家主位換人，朝中這個位置也會跟著換人。

    跪在地上的那三人卻是皺著眉頭盯著王沐之許久，好一會兒，其中一人開口，但不知王六郎不，王家主你先前所說的以工抵稅是什么意思？

    王沐之對著謝珣再一作揖，說起來，這個法子也是在下先前同陛下商議的，以工抵稅的意思便是針對于那些被征集勞力的百姓家，每一個人勞動時都安排人記錄下勞作時間，再設(shè)定一個固定的總勞動時間可以按比例抵消多少賦稅，這樣既達(dá)到了征集勞力的目的，又可減少百姓們的怨言，反而為了抵消賦稅，有些困難的家庭還會自愿報名。

    這個法子三名大臣怔了怔，若有所思。也不是不可行。

    王沐之成竹在胸，這法子倒不是他想出來的，而是他上輩子經(jīng)歷過的，是新君提出來的，按照這個法子，同樣是征集勞力，與罵暴戾無道的少年天子不同，新君卻被百姓們稱為仁慈之君。

    他見那三人沉默不言，瞥了瞥殿下其余的大臣，昂著頭故意露出一副驕傲的模樣，再者，陛下修建國學(xué)院也是開民智培養(yǎng)賢才的好事，在下倒覺得此計無任何不妥，若是施行得好，反而造化千秋福澤萬民之舉。

    那三名大臣互相對視一眼，而后對著謝珣叩首道：原來陛下心中早有謀算，但是下臣擔(dān)心多余了。

    三人說著，又不免想起昨日之事，目光落于殿前一處，那里的血跡雖然已經(jīng)被清除干凈了，三人眼里不免還是升起一點俱意。

    那名同僚死的冤啊，陛下既然心中早有謀劃，那么昨日之事，必然是故意引出亂子，趁著政策還未施行的時候，將亂子掐死在苗頭之中。

    所謂釣魚執(zhí)法，三名大臣看了看王沐之，再度嘆氣。

    這王六郎君，素來傳他如明月清風(fēng)一般品性高潔，沒想到內(nèi)里也是個狠的。

    想來也是，王老太爺那樣的人物，又怎么能養(yǎng)出一個純善之人。

    然而，被揣測心黑的王沐之心中卻不如表面上的平靜。

    說什么與陛下商議，他這幾日連人都沒見過，等下該怎么解釋呢？

    王六郎君內(nèi)心憂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