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被父親呵護(hù)關(guān)懷長大的時候，家世富裕的高橫卻過的很苦，或許連真正的親情都沒有感受過。

    是因為孤獨太久了，所以一旦喜歡上一個人，這就成為了所有的感情所在之處嗎？

    暴烈的，窒息的，用力的，那些淹沒江扉的情愫都是他失控的愛意。

    其實他們很像，都是某一部分的情感缺失空白。

    不同的是，江扉寧愿將自己封印起來，維持著空白的淡漠狀態(tài)，而高橫選擇了用另一方面的情感成倍彌補，將炙熱的情感完全傾注在對他的戀慕中。

    江扉慢慢停下筷子，注視著高橫。

    他端詳著高橫的面容，發(fā)覺自己其實已經(jīng)記不得精神世界里的那些人格的模樣，似乎與高橫相似，又有些不同。

    現(xiàn)實世界里的他們還沒有好好的認(rèn)識過，但江扉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熟悉。

    那些人格就是高橫，高橫就是他們。

    他輕聲問，你還喜歡我嗎？

    當(dāng)然，我......

    高橫頓住，擔(dān)心愛的字眼會給他帶來太大壓力，于是改口道。

    我一直都喜歡你。

    我可能沒辦法這么快接受。

    江扉的口吻沒有在醫(yī)院門口的那次那樣決絕。

    而可能這兩個字就已經(jīng)讓高橫心頭一跳，渾身僵住。

    他目光如炬的盯著江扉，神色都有一瞬的凝滯，似是想笑，又怕笑起來的弧度會驚擾什么。

    在他受寵若驚的目光中，江扉思考著，慢慢繼續(xù)說。

    如果你愿意的話，我們可以從鄰居....或者是朋友開始做起。

    好。

    高橫脫口而出，答應(yīng)的毫不猶豫。

    得到了江扉的允諾，他便再也止不住內(nèi)心的激動，眼眸亮的驚人。

    眉眼間那股輕易就浮出的陰戾之色也被綻放的喜色驅(qū)散，如同毫無陰霾的孩童。

    這樣顯而易見的喜悅也讓江扉抿了抿唇，壓在心上的某種沉甸甸的情緒變得輕盈起來，飛到胸口的位置，逐漸膨脹。

    他的聲音放低了些，掩飾般的給自己找后路。

    但我到最后，也不一定會接受你。

    我知道。

    高橫嘴上說著知道，語氣卻篤定自信。

    只要江扉給了他這個機會，只是一絲間隙，他都會緊緊抓住。

    只要江扉不抗拒他的愛，那么總有一天，他也會得到江扉的愛。

    后半截午飯在無言中用完，江扉想幫忙洗碗，被高橫趕去客廳里歇著。

    他讓江扉看會兒電視，江扉無所事事的換著臺，其實該回到自己的家里，可他看得出來高橫在極力挽留自己。

    高橫怕他自己走掉，沒幾分鐘就從廚房里出來了，端著洗好的水果。

    我洗了點櫻桃，剛才嘗了一個，很甜。

    江扉驚訝的問，你洗好碗了？

    一會兒再洗。

    高橫坐在隔了一點距離的沙發(fā)上，一眼不眨的看著他，難掩笑意。

    江扉吃著自己買來的櫻桃，避開他注視的目光，垂著眼，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他性子靜，并不是會主動開啟話題的人，于是高橫出聲問。

    明天你就要上班了是嗎？

    江扉點了點頭。

    方便告訴我上下班時間嗎？

    高橫這樣直接的問了出來，分明就是有意圖。

    不過這并不是什么機密，江扉也想知道他在被允許靠近后，會以什么樣的方式繼續(xù)走過來。

    于是他回答了。

    你中午應(yīng)該很忙，那我們一起吃早飯和晚飯好嗎？

    他精湛的廚藝讓江扉下意識就要答應(yīng)，話又止在嘴邊，問，你不用上班嗎？

    我最近在休假。

    江扉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看著他沉思著什么，高橫主動介紹起了自己的工作。

    我上的是軍校，畢業(yè)后就直接在國家軍隊工作了，前不久剛申請了休假回到這里。

    想了想，高橫又點開自己的光腦給他看，如同相親時第一次見面，把自己的家底全都匯報的一清二楚。

    我已經(jīng)工作五年了，這是我所有的積蓄，目前除了這套房子還在華培區(qū)有一套房。不過我一年只回幾天首都，基本沒怎么住。我在軍隊的編號是......

    停

    江扉微微蹙起眉，有些無奈。

    你不用說的這么詳細(xì)，軍隊里的事情不都是機密嗎？

    高橫也笑起來，目光溫柔，有的不是機密，我想讓你了解我。

    了解，江扉從未主動了解過誰。

    他沒有興趣，也沒有必要。

    他看著高橫，靜了幾秒后問。

    你剛才說，已經(jīng)工作五年了，每年只回來幾天，這次是休假才會在這里待這么久？

    是。

    那為什么，之前五年都沒有動作，偏偏這次回來了才去找我治療？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關(guān)系開始質(zhì)的飛躍

    第113章 現(xiàn)實06

    江扉靠坐在沙發(fā)上，手里還捧著透明的水果盤，紅通通的櫻桃也給他增添了點難以言喻的春意。

    神色柔和，語氣平緩，唯有一雙漆黑的眼眸裹著清醒的光芒，刺了過來。

    他在等著高橫的回答。

    高橫看著他，看著這個自己惦念了好多年的心上人。

    心里柔軟的不像話，他毫無保留的，毫無隱瞞的全盤托出。

    小時候的那一面讓我記住了你的名字，之后總忘不掉你，所以長大一些，我派人查到了你的地址，忍不住偷偷跑去看過你幾次。

    我不想打擾你，只是在遠(yuǎn)處偷看?？吹侥?，我就仿佛充滿了力量，讓我知道這個世界上也有人對我好，我就還能鼓起勇氣活下去。

    這個習(xí)慣一直沒改掉，即便到了軍校、國家部隊，我只要有空也會來看你一眼，甚至動用私權(quán)偷拍你在辦公室的照片。

    那些照片是一種不滅的慰藉，而你成為了讓我想要繼續(xù)前行的光。

    沒有任何懸念，我喜歡上了你，愛上你。

    但是正如我之前和你說過的那樣，原本是因為童年創(chuàng)傷而產(chǎn)生的多重人格也將目標(biāo)轉(zhuǎn)向了你，所有人格都陷入了對你的迷戀中。我怕這個病癥會傷害到你，所以開始盡可能的遠(yuǎn)離。

    直到不久前一次出任務(wù)，我受了重傷，差點死了的時候萬分后悔為什么從來沒有讓你知道我的存在，我很不甘心，人格們也不甘心，所有被竭力壓抑的渴望都發(fā)生了暴動，我?guī)缀蹙皴e亂。

    于是趁著養(yǎng)傷的機會，所有人格都不愿再躲在暗處偷窺，強烈的想見你，所以我回到了首都，指明要你為我治療。

    我太貪心了。我愛你，也希望你可以愛我。

    在江扉渾然不知的背后，是這樣隱忍的漫長等候。

    他想起人格們在短短幾個精神世界后就妒忌的出現(xiàn)了異常，然后自相殘殺，不惜毀掉對方也要為了那一絲獨占江扉的可能性而拼命。

    想占有，想讓江扉的眼里只有他，而不是永遠(yuǎn)像個膽小鬼躲在暗處，無法參與江扉的生活。

    愛是自私的，貪婪的，兇猛的。

    人格們逐漸模糊的面孔與嘴唇吐出的眷戀話語在腦海里浮現(xiàn)，又以一種無法抓住的速度消逝。

    江扉感到了一股莫名的悵然。

    在他不知道的歲月里，在高橫的腦海里，有這樣的人格為了他而爭斗痛苦，但在江扉知曉的時候，那些仿若復(fù)雜癡纏的感情已經(jīng)如同氣球，輕飄飄的飛遠(yuǎn)消失了。

    在精神世界里的人格們，已經(jīng)都消失了。

    江扉有一瞬的茫然，如同靈魂離體。

    但高橫注視著他的目光又將他拽了回來。

    他回過神，忽然發(fā)覺自己并非是冷淡。

    他以為自己是冷心冷情，別人以為他是疏離淡漠。

    從懂事到今天，他的生命都稱得上寡淡無波，幼時父親帶來的溫情已經(jīng)如同石子沉沒水底，從此，他的湖面都無波無瀾。

    而現(xiàn)在他才發(fā)覺，被足夠的炙熱溫暖久了，冰冷的湖水也會融化成春天。

    不同于來自父親或叔叔的關(guān)愛，那樣一種被深愛的感覺，甜蜜到令他無措。

    他想，也許早在精神世界里，自己就已經(jīng)淪陷了。

    霎時間的無數(shù)情緒從心底涌來，江扉的喉嚨喑啞，說不出一個字。

    高橫察覺到他神色有異，卻不知他在剛才想了什么，等待良久，沒見他對自己剛才的剖白有所回應(yīng)，于是心照不宣的掀過。

    他試探的敲定道。

    那就說好了，周內(nèi)你工作的話，我們一起吃早飯和晚飯。

    江扉的眼睫微顫，恩了一聲，便站起身，低頭含糊道。

    我回去了。

    高橫很不舍，但只能說，好，晚上見。

    在高橫的注視下穿過走廊，回到自己的家里。

    江扉關(guān)住門，呆了一會兒后，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

    應(yīng)該沒有紅吧。

    除了工作日的中午，其它的飯點，江扉都是去高橫的家里一起度過。

    飯桌上，高橫總是積極的引起話題，誘他說出自己的事情，比如在醫(yī)院工作，或是上學(xué)，或是與江禎之間的親情。

    而高橫也會回憶自己在軍校的趣事，將在國家部隊遇到的一些非機密事件繪聲繪色的給他講成故事，倒也十分有趣，江扉聽的津津有味。

    有時一頓飯的時間沒講完，江扉等他說下半段，他則忽然止住。

    明天早飯的時候我再繼續(xù)說吧。

    明晃晃的手段，使江扉不由自主的對第二天充滿期待。

    周內(nèi)，高橫只在飯點和江扉接觸，其余時間并不打擾他的工作，但到了周末就堂而皇之的來敲門，用數(shù)不盡的借口占據(jù)和他相處的時間。

    買菜，散步，去廣場看燈，邀請他看電影。

    他們的關(guān)系越來越近，從鄰居到朋友，再到最親密的朋友。

    下一步，就是愛人了。

    高橫的暢想被何旋的來電打斷了。

    我真兜不住了，你趕緊回來吧。你這次雖然受了重傷，不過立了功，上頭就等著你回來了給你升職呢，你再不回來的話可就懸了。

    高橫正在廚房里切菜，要把胡蘿卜切的很碎，混雜進(jìn)餃子餡里，這樣江扉才肯吃下去。

    想到江扉過于纖瘦的腰身，他皺起眉，又去洗了一些香菇一并摻進(jìn)去。

    盆里的rou餡變得更加豐富，顏色也很鮮艷，十分賞心悅目。

    何旋扶額，高橫....你聽到我說話了嗎？

    聽到了。

    高橫一邊攪著餡兒，一邊往里面加調(diào)料，專注的神色削弱了常年參軍的冷硬之氣，神色也溫和許多。

    他平靜的說，我打算申請調(diào)到首都。

    什么！

    何旋驚愕的看著他。

    你瘋了？前線和首都的軍隊是完全不一樣的體制，你好不容易在這里闖到現(xiàn)在這個地位，調(diào)回去就什么都沒了，而且以你的能力在首都也太可惜了！

    這五年里，高橫一直在前線擔(dān)當(dāng)最危險的兵種，卻也因為浴血奮戰(zhàn)而升職最快，短短五年就已經(jīng)站在了同齡人無法企及的高度。

    可調(diào)回首都的話，他將歸入新的隊伍，幾乎意味著要從頭開始。

    沒什么可惜的。

    高橫調(diào)好了rou餡，終于暫時停了下來。

    看向已經(jīng)結(jié)識了幾年的好友，他露出微微的笑意，語氣沉沉。

    江扉在這里，我不會再離開他。

    可是....

    何旋只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已經(jīng)下定了決心，并且這個決定沒有人能夠更改。

    一想到寥寥的好友就要遠(yuǎn)去，他重重嘆了口氣。

    許哥知道了，一定很傷心。

    有什么好傷心的，又不是見不到了。你和許哥秀了那么多年的恩愛，也輪到我來找我老婆了吧。

    調(diào)侃好友時，高橫的語氣愈加輕松。

    何旋的臉一紅，輕咳兩聲，不過你要申請調(diào)離的話肯定也得回來吧，幾天？

    還不確定，我會盡快回去的。

    在沒有和江扉確定關(guān)系之前，高橫是不會離開的。

    何旋神色無奈，語氣卻真誠，好吧，祝你早日追到你的小醫(yī)生。

    謝了。

    申請回首都這件事并不是一時沖動，從江扉的態(tài)度有所松動時起，高橫就已經(jīng)想好了。

    之前他是盡力遠(yuǎn)離，盡力不接近江扉，但現(xiàn)在，他要離江扉越近越好，最好寸步不離，把之前那些遺漏的時光全都彌補回來。

    每分每秒，都想看著他，和他待在一起。

    用來當(dāng)作晚飯的餃子已經(jīng)都包好了，只等著下鍋幾分鐘就能煮熟出盤。

    墻上的鐘表指向的時間距離江扉下班還有一刻鐘，高橫換了身衣服，離開家，沿著熟悉的路線，很快就走到了江扉工作的醫(yī)院門口。

    他站在醫(yī)院對面的隱蔽之處，耐心等著。

    天氣漸漸有些涼了，天黑的早。

    下班時間已經(jīng)過去十分鐘了，江扉還沒有出現(xiàn)。

    光腦傳來一條訊息，高橫點開，是江扉解釋說今天下班會晚一些，讓他先吃飯，不用等自己。

    他不知道每次恰好的晚飯都是根據(jù)他實時的下班時間來調(diào)整的，高橫還沒有嘗試提出接送他上下班，于是就只能先偷偷的護(hù)送。

    高橫又等了約莫半小時，才看到江扉急匆匆的從醫(yī)院里走出來。

    他并不是一個人出來的。

    身邊的人也不是江禎，而是一個年輕的男人，相貌不錯，但眉眼間的一股風(fēng)流輕浮令人不喜。

    他身上還穿著花襯衫，正追著江扉拉拉扯扯。

    江扉冷著臉避開了。

    趙玖還不要臉的湊過來，笑嘻嘻的說。

    江扉，你躲什么啊，我好久沒見你了，特別想你。

    他已經(jīng)在辦公室纏了江扉很久，非要江扉和他一起出去吃飯，江扉毫不猶豫的拒絕了，他卻不肯，硬是追到了醫(yī)院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