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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31)

    黑紅色的細(xì)雪正從天空中飄落。

    深深烙印在橫濱市的擂缽深坑街道中,大半淹沒在海水中,接連數(shù)日的暴雨讓地勢低洼的擂缽街遭到了遠(yuǎn)超橫濱其他地方的水患, 這里的排水系統(tǒng)非但無法將流入這里的雨水排掉,周邊街區(qū)的積水反而會順著傾斜的地形灌入擂缽街中,給這里本就糟糕的情況雪上加霜。

    從昨天起,隱約意識到死亡未來的擂缽街人,不是發(fā)狠地?fù)寠Z上層街道的房子,就是徒勞地將淹入家里的積水不斷用人力向外清理。有人淹死在這積水中, 有人死在了互相殘殺中, 可幾乎沒有人選擇離開擂缽街。

    在擂缽街, 他們好歹有一個容身之地。但擂缽街之外,他們什么都沒有。

    直到現(xiàn)在,擂缽街上方爆發(fā)了異能者之間的戰(zhàn)斗, 異能余波撕碎了周圍的建筑街道, 撕碎了那些不愿逃離這里的人, 但他們也只是徒勞地發(fā)出凄厲慘叫,努力將自己往遮蔽物后塞去,也不愿踏出擂缽街。

    我知道他!那家伙是羊之王中原中也,后來投靠了港口黑手黨!

    港口黑手黨的人到底想要在擂缽街做什么?!

    啊啊啊,該死,我跟港口黑手黨勢不兩立!!

    那個,剛才那個藍(lán)眼睛哥哥,他明明有使用異能力幫助擂缽街擋雨水吧?我覺得、我覺得,他是想要救我們的,是那些人攻擊了哥哥所以才

    你懂什么!有人暴躁大吼,港口黑手黨能有什么好東西,我看他是在拿擂缽街的人當(dāng)誘餌才對!

    是他將混亂與死亡帶進(jìn)了擂缽街!

    是他們在將擂缽街當(dāng)成了戰(zhàn)場!

    可惡,不拿擂缽街的人當(dāng)人是吧!有人舉起了手中的磚頭棍棒,用力地擲向空中,嘶吼道:去死吧,你們這兩個怪物!??!

    磚頭棍棒還未擲入戰(zhàn)場,rou眼可見的力量余波就將那些東西絞得粉碎,連一點(diǎn)齏粉都沒有留下。

    剛才口放狂言的人臉色煞白,忙不迭地躲了起來。

    卻見半空之中,一道身影正以著極快的速度沖來。狂風(fēng)獵獵,搭在肩膀上的黑色西裝外套和頭上的紳士帽直接被風(fēng)卷了出去,不知飛到了哪里。

    那道身影一個旋身,燦爛的赭紅色頭發(fā)微微上揚(yáng),露出少年半是鈷藍(lán)半是慘白的眼瞳來。原本白皙漂亮的臉上,不詳?shù)暮诩t色斑紋已經(jīng)爬上了他的額頭和臉頰。他的小腿繃直,猛地踢向?qū)Ψ降哪X袋。

    這一擊力道極大,周圍的空間都被腿風(fēng)絞碎,漆黑的空間裂縫不斷開裂合攏,迸發(fā)出驚天動地般的力量。

    轟!

    有人抬起手,輕描淡寫般地?fù)跸铝四且荒_。

    那是一個留著一頭黑色長發(fā)的白人男性,手腳細(xì)長,皮膚下有什么東西蠕動著,似乎這具身體只是一具勉強(qiáng)維持著人類姿態(tài)的皮囊一般。他收攏手指,抓住赭發(fā)少年纖細(xì)的小腿,之前還一片空洞的眼睛忽然亮起了血紅色的光亮來。

    啪的一聲,他的眼睛忽然彈了出來不,并沒有完全彈出來,一根白色的眼柄支撐著眼珠,讓它們得以晃晃悠悠地轉(zhuǎn)動著,仔仔細(xì)細(xì)地將赭發(fā)少年的一切都看在了眼中。

    啊是這個世界的神明啊。男人慢吞吞地開口,發(fā)出的聲音卻極為悅耳,聲線竟然帶有相當(dāng)明顯的女性特征,吾喜歡你身上的氣味。

    赭發(fā)少年不為所動,小腿上附著著的暗紅色重力異能猛然發(fā)動,直接崩開了他的手指。他毫不遲疑地再次旋身,對準(zhǔn)了男人的腦袋,用力地將他踹飛了出去。

    轟!

    這一下,他倒飛進(jìn)一旁的破舊建筑物中,直接將那本就破破爛爛的房子給砸塌了。

    成功將對方踢飛出去后,赭發(fā)少年虛立在半空中,大睜著的雙眸中,時而鈷藍(lán),時而慘白,他的身體在微微顫抖著,黑色的重力球不斷在他掌心凝聚又散開,他的身體內(nèi)部似乎正在進(jìn)行著一場拉鋸戰(zhàn)。

    【冷靜,要冷靜?!?/br>
    【毀滅,毀滅那一切!】

    【動起來,快點(diǎn)動起來!必須殺死媒介,必須堵住祂們來到這個世界的通道!這是身為神明的責(zé)任,我】

    【我是人類我是人類!】

    真熱情啊。廢墟之中,長發(fā)男人慢吞吞坐起,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毫發(fā)無傷。他看向半空中神情變來變?nèi)サ聂靼l(fā)少年,唇角上翹,露出了一個似是愉快卻顯得格外扭曲可怖的笑容來。

    躲在附近的人類探出頭,不小心看到他臉上的笑容后,他驀地瞪大了眼睛,一縷鮮血從眼中淌下。下一秒,他發(fā)出了凄厲的慘叫,抓起一旁的碎石,毫不猶豫地砸向了自己的腦袋。

    砰,砰,砰!

    一下兩下三下,那人慘叫著,死死抓住石頭,竟一下又一下地將自己的腦袋鑿開,直到生機(jī)斷絕,倒在血泊之中。

    站在廢墟中的長發(fā)男人宛如一個巨大的污染源,不管誰看到了他都在一瞬間就令其陷入癲狂,唯有鮮血和死亡才能夠稍稍平息那靈魂深處的躁動。

    殺、殺、了、你!赭發(fā)少年張開嘴,聲音嘶啞,語調(diào)僵硬,就像是他的語言系統(tǒng)出了什么問題一樣,躁動著的力量和殺意讓他連呼吸都變得艱難起來。

    這是告白嗎?黑發(fā)男人嘻嘻地笑了起來,他緩緩地飛上天空,他抬起手,原本的白皙手掌已經(jīng)變成了漆黑血紅的腕足,鋒利的鉤爪抓住了他喉嚨部位的皮膚,猛地用力。

    那張人皮竟直接從身軀上撕裂下來。

    那不可名狀之物暴露在了赭發(fā)少年的面前。

    世界仿佛在那一瞬扭曲割裂起來。

    赭發(fā)少年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他身上不詳?shù)暮诩t色斑紋就像是得到了養(yǎng)料一般,瘋狂地蔓延開來,轉(zhuǎn)眼間,他的臉上只有眼部周圍的一點(diǎn)皮膚沒有被黑紅色的斑紋所覆蓋。

    半白半藍(lán)的眼眸之中,血色涌出,滴滴答答地往眼眶中淌下。

    這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靈魂與軀殼被割裂,讓他喘不過來氣的黑紅色翻涌著,似乎想要將他淹沒。他的理智正在被詭異可怖的存在吞噬,無名的力量正在壓著他,讓他向眼前的不可名狀之物屈膝,臣服在祂的力量之下。

    然而,靈魂的深處,有什么東西正在醒來。

    他是誰?

    他是中原中也,他是人類。

    不,不對。

    在成為中原中也之前,他是誰?

    他是荒。

    曾被人類所信仰,曾被人類詛咒,曾被人類的惡意所刺傷,不得不陷入沉眠卻又一無所知地從人類身體中醒來的,荒神。

    人類的身體無法承受神明的力量,將自己視作人類的中原中也自然無法自如控制屬于荒神的力量。一旦徹底解放異能力,這具身體會被力量所掌控,理智全無,戰(zhàn)斗到死。

    太宰治的「人間失格」是之前讓他能夠從這份力量脫離出來的唯一方法。

    可其實(shí),并不需要那么麻煩。

    大睜的雙眸之中,鈷藍(lán)色漫過空洞的慘白,重新回歸到中原中也的眼瞳中。

    靈魂深處,沉睡多年的神明終于睜開了眼睛。

    赭發(fā)少年微微抬眸,直直地看向那不可被人類所直視的不可名狀之物。他臉上的黑紅色斑紋以著開始褪去,裸露出來的皮膚上只有額頭和手腕上還殘有那黑紅色的痕跡。

    他抬起手,暗紅色的重力在他掌心中伸展開來,化作一把兩端尖銳的暗紅色長槍。

    白皙的手指緩緩收緊,握住這把由重力凝聚出來的長槍。

    凌駕于理智之上,凌駕于自身存在之上,是身為本世界神明的責(zé)任。

    外神。眉眼妍麗的少年冷冷開口,他的身上仿佛重臨了千年前的時光,他手握半身力量所化的暗紅色長槍,直指前方的不可名狀之物。

    比起之前還是一片混沌不明之物的模樣,此刻清晰映入中原中也眼中的身軀已經(jīng)變了模樣。

    那是一只身高百丈的巨大章魚,通體漆黑又透著血紅,長著三對眼柄,無數(shù)條帶著鉤爪的腕足如海藻一般在空中游動著,龐大又臃腫的身軀后則舒展著一對覆滿鱗片的狹長翅膀。

    宰了你!少年模樣的神祇站在巨型章魚的面前,一字一頓,沉聲說道。

    血紅色章魚那三對眼柄滴溜溜地轉(zhuǎn)動著,嘴部的位置則發(fā)出了清脆動人得近乎詭異的笑聲。

    你很不錯哦,異世神。血紅色的大章魚抬起一根長著鉤爪的觸手,直直地伸向中原中也,吾允許你與吾交合,與吾一同誕下吾至高無上的父。

    祂是偉大克蘇魯?shù)暮⒆涌讼@?,將在未來讓投身在祂zigong之中的父重歸這片寰宇。為了不墮祂父的威名,祂要選擇一位堪與祂相配的神明做祂臨時的丈夫。

    祂在無數(shù)世界中穿梭,挑剔著那些生命體,直到祂看到這個渺小生命體靈魂深處的黑紅色火焰。

    即使直視了祂的光輝也沒有癲狂,生機(jī)勃勃的力量應(yīng)和著這個世界的呼吸,嬌小的體型和倔強(qiáng)的性格錦上添花,挑剔的克希拉愿意給這個神明一個親近祂的機(jī)會。

    當(dāng)然,若是他沒能完成他的使命,失去理智然后被祂的力量吞沒,祂也只好換一個丈夫了。

    剛剛趕到的夏油杰和緣一聽到的就是這樣一句石破天驚的邀請。

    夏油杰:

    緣一:這是求婚嗎?

    不。夏油杰看了一眼中原中也,沉聲道:這是性sao擾。

    他之前是見過中原中也的,也從源家和其他渠道稍微了解港口黑手黨重力使的過去,但他從來沒有想到,有神明沉睡在這具人類軀殼之中,而那位神明,恰巧是夏油杰的熟神。

    第120章 他們的世界30

    荒神, 亦可稱作荒吐神、荒霸吐,是島國荒吐族所信奉的神明,迄今青森以西的地區(qū)仍有荒脛巾神社主祭這位神明。

    夏油杰知道荒。

    這位神明誕生于海中, 有著滄海之原一脈的暴脾氣, 但祂的心卻是軟的。人類哭一哭, 求一求, 祂便給他們帶來風(fēng)調(diào)雨順, 衣食無憂。被虔誠地供奉了幾年, 祂便接納了他們成為了自己的信徒。

    然而, 祂的寬容卻讓人類的欲望膨脹起來。

    想要更多的糧食, 想要更多的財富,想要更多的勝利。人類一點(diǎn)點(diǎn)試探著神明的底線, 謀取那些他們本不該覬覦的一切。

    荒神雖然寬容,但不至于無腦。

    有些東西,神明可以給, 但超出了界限,祂不得不選擇拒絕。

    往日里一直慷慨寬容的神祇突然變得吝嗇起來,享受多年庇護(hù)的人類卻不會自省。再來一點(diǎn)有心之人的挑撥, 憎恨的種子便埋在了心底,掩藏在看似虔誠的禱告中。

    終于有一天,惡意孵化, 化作利刃, 刺傷了荒神, 讓祂染上了恙。

    那一日, 人類控訴著神明的殘酷與吝嗇, 貪婪地覬覦著可以讓他們脫胎換骨的神明血rou, 妄圖分食這位庇護(hù)了他們上千年的神明來獲得強(qiáng)大的力量。

    當(dāng)然, 他們失敗了。

    荒神固然仁慈寬容,但沒有神容得下背叛。祂并沒有對那些人類降下神罰,但在那樣的一個時代,沒有眷顧恰恰是最大的懲罰。

    人類開始后悔,開始懺悔。而當(dāng)這一切都無法喚回荒神曾經(jīng)對他們的憐憫后,他們又開始詛咒著神明。

    夏油杰會知道這些事情,還是因為閻魔將荒神所經(jīng)歷的一切當(dāng)成了反面教材給伽羅那杰上過課。

    神與人之間,必須保持一個度,絕不能讓人類以為他可以在神明這里予取予求。

    夏油杰聽說,荒神的狀態(tài)不太好。

    神明染恙雖然可以通過祓楔儀式進(jìn)行祓除,但至少需要三位與當(dāng)事神位格等同的神明來舉行。而這種祓楔儀式并不是百分百安全,舉行祓楔儀式的神明可能會被當(dāng)事神傳染到恙。若不是關(guān)系足夠好,利益足夠大,沒有神愿意給別神舉行祓楔儀式。

    荒神是高位神,想要為祂舉行祓楔儀式,自然也需要高位神。祂的神緣很好,有神聽說荒神可能被人類惡意刺傷染恙后,當(dāng)即要為祂舉行祓楔儀式。

    只可惜,祓楔儀式?jīng)]能順利舉行,因為荒神并沒有到場,祂自此就失蹤了。

    神明染上的恙不會自愈,只會越來越嚴(yán)重,嚴(yán)重到讓神墮成宛如妖鬼一般的墮神。整個過程痛苦不已,不少神在徹底墮落之前就選擇自戕。

    所以,天上地下再不見荒神之后,不少神都覺得荒神隕落了。

    萬萬沒有想到,幾千年后,夏油杰會在中津國見到一米六的荒神。

    夏油杰默默抬手,拍了自己額頭一記。

    一米六不是重點(diǎn)啊,重點(diǎn)難道不該是容納他神魂的容器是人類,而且反饋到容器上的黑紅色斑紋,那分明是融進(jìn)了荒神神力中的恙吧?

    他記得,墮神是無法轉(zhuǎn)世為其他種族吧?而且,荒神這狀態(tài),似乎也不像是完全墮落的樣子。恙的特征很明顯,但神力卻沒有墮神特有的腐朽氣息。

    杰?緣一一臉疑惑地看向夏油杰,不明白自家弟弟為什么突然拍自己腦袋。

    夏油杰當(dāng)然不可能告訴緣一自己突然歪樓了,他嚴(yán)肅著表情,鎮(zhèn)定地回望緣一,道:傷眼睛。

    那群外神的形態(tài)一個比一個丑,還自帶各種各樣的精神污染,看著就非常傷眼睛!

    閉上眼睛會不會好受點(diǎn)?緣一認(rèn)真提問。

    夏油杰的嘴角抽了抽。

    我說你們兩個中原中也緩緩將暗紅色長槍橫在生前,他微微側(cè)頭,看向虛立在半空中的夏油杰和緣一,沉聲道:離開這里,否則,后果自負(fù)。

    夏油杰看向中原中也,這個態(tài)度,一看就知道他并沒有認(rèn)出他和緣一的真正身份,不過這不要緊。

    不行啊。夏油杰抬起左手,結(jié)蓮印,緩聲道:凡吾界之神,遇外神,不可退,必須戰(zhàn)。您說呢,荒神殿?

    不管神域之間有多少齟齬,一旦遭遇外神入侵,必當(dāng)放下一切仇恨,聯(lián)手御敵。

    因為不會有誰比他們這些土生土長的神明更清楚那些外神對世界會造成多大危害。一旦失去了世界,他們這群神明也將變成無根之萍。

    正是因為這種概念深入神心,所以在得知平行世界的伊邪那岐為了奪回神位居然將主意打在了外神的分身上時,夏油杰才會那么驚訝。

    他知道伊邪那岐是個神渣,但萬萬沒有想到,曾經(jīng)的眾神之父不僅渣,還蠢且毒。

    中原中也怔了一下,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夏油杰。

    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