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于對抗紅塵業(yè)障的離音, 只一眼就認(rèn)出了趨近的邊關(guān)城, 也認(rèn)出了立于城樓上的趙十四。

    她心里微微驚了下。

    “阿音，那是邊關(guān)城吧？好奇怪啊, 它不是在流空界南域那什么極兇之地那里嗎？怎么忽然出現(xiàn)在這里了……”

    這個問題，也正是離音想知道的。

    為何本該在流空界南域的邊關(guān)城，會忽然出現(xiàn)在這里？

    有沒有一種可能, 邊關(guān)城本就是流動的, 當(dāng)年不過是恰巧流動到了極兇之地而已？

    這個猜測一浮上心頭，離音眼皮子就跳了下。

    細(xì)細(xì)想來，這個猜測其實不無道理。

    當(dāng)年她們幾人在邊關(guān)城時, 紅塵業(yè)障一波又一波地來, 血月有時升起有時落下……離音曾以為這是邊關(guān)城的自然變化。但如今細(xì)想, 既是自然變化，為何沒有任何規(guī)律可言呢？既無規(guī)律可言, 又談何自然？

    既然不是自然變化, 那有沒有可能是邊關(guān)城正在流動，將城中人帶去了新的地方。于是紅塵業(yè)障一次又一次來, 血月和黃昏交替重復(fù)出現(xiàn)？

    如果真是這樣，一切都說得通了！如今這里紅塵業(yè)障肆虐, 于是以滅殺紅塵業(yè)障為己任的邊關(guān)城以及趙十四，就這樣忽然出現(xiàn)了。

    這樣說來，這一城一人, 豈不是專業(yè)的紅塵業(yè)障清理戶？他們難不成只為了紅塵業(yè)障而存嗎？

    離音想到這里, 心情又有些復(fù)雜。

    邊關(guān)城離離音更近了。

    離音漸漸就能看清趙十四的樣子。他還是當(dāng)年的那副模樣, 一桿長槍傍身，只身立于城樓之上。他抬頭對著血月，神色平靜，無喜也無悲。

    不知是不是離音的錯覺，她總感覺，趙十四眼簾上的那條緞帶似乎更臟了。他手中的長槍染著斑駁的血跡，連槍櫻都打了結(jié)垂散著，臟得看不出樣子。

    離音看向趙十四時，趙十四的臉輕輕下轉(zhuǎn)，也看向她這個方向。

    明明他是盲著的，但離音卻似乎仍感應(yīng)到了一道視線。

    趙十四“看”了離音小半晌，對著她輕輕點了下頭。而后，一桿長槍震地，他踏地而起，離了邊關(guān)城樓，直接沖入了紅塵業(yè)障里……

    地面上，君無咎恍然大悟。

    這就是那什么邊關(guān)城！

    據(jù)說得了邊關(guān)城庇護的人，能短暫獲得抵抗紅塵業(yè)障的能力……

    君無咎眼神微動！

    黑霧深處，離音看著趙十四在紅塵業(yè)障中來來回回，有種夢回當(dāng)年的錯覺。

    當(dāng)年邊關(guān)城上，似乎也是這樣一副場景。

    可時過境遷，到底不同了……

    離音很不想以惡意去揣測趙十四，可一想到趙千默，她很難不多想。

    酬道一族一脈單傳……趙十四和趙千默都出身酬道族……當(dāng)年景昭曾暗示趙十四的妻兒并未死……趙千默當(dāng)年乃是憑空出世的，據(jù)說是讓人從什么邊陲之地救了回來……

    如果將這一切串聯(lián)起來，趙千默就是趙十四的后裔！板上釘釘。

    倘若果真如此，以趙千默的心性，他是想干什么呢？

    又是詛咒，又是境引，又是千鈞改命陣的……這一切連在一起，趕到了一處，他是想借此達成什么目的呢？

    趙十四以及這邊關(guān)城，在不在他的目的里？

    這些想法在離音腦海里反反復(fù)復(fù)地繞。

    “胖團，你小心注意著周圍的動靜，我懷疑趙千默可能又想整什么幺蛾子了……”

    “懂！”

    胖團瞪大了一雙眼睛，仔細(xì)看著周圍。

    ——

    黨清國南線邊境密林，趙千默隱在黑色的霧氣中，抬頭看著頭頂?shù)倪呹P(guān)城，眼底神色晦澀不明。似是驕傲，似是嘲諷，又似是悲哀。

    這樣的神色不過顯露了一瞬，很快又讓他妥善收拾起來。

    代代守城人的命運，今日便做個了結(jié)！

    他深吸口氣，指尖掐了個訣，舌尖滑過一串荒文口訣，眼神則緊緊盯著天空中的黑霧。

    一團黑影在他身后浮現(xiàn)，又自地面上慢慢爬了起來，將他擁入懷中。

    緊接著，他的指尖就凝出了一團黑色的火焰，這火焰就像是蠟燭上的火苗似的，只不過是純黑色的。

    純黑色的火苗一起，天空中的黑霧陡然變幻起來。

    趙千默指尖往下一壓。

    應(yīng)著他的手勢，層層黑霧再次往下壓，幾乎要貼到地面上了。

    處在黑霧最中心的離音輕輕皺了下眉，眼底警惕之色更濃。

    趙十四也感應(yīng)到了黑霧的不同尋常，但他卻沒往心里去，而是如往常一般，一桿長槍在手，誓要滅遍眼前所有紅塵業(yè)障。

    黑霧飄在南奔的兵士頭頂，卻沒有將他們籠罩住，而是逆著人流慢慢往北。

    黑霧的規(guī)模實在太大了！這會兒即便它慢慢朝北了，給人的感覺卻不是它主動北去了，而是南邊的黑霧都被趙十四和離音聯(lián)手清理了，由此才更顯出了北邊的黑霧來。

    沒有人察覺到有何不妥。

    趙十四與邊關(guān)城一道，又追著黑霧北去了幾分。

    另一邊，君無咎這邊的黑色紋絡(luò)終于有人接手了，他一閃身出現(xiàn)在趙十四面前，表明了想去往邊關(guān)城的意愿。

    趙十四停在半空，以那雙覆著緞帶的空洞洞的眼“看”了君無咎半晌，“爾紅塵業(yè)障淺薄，無需守城……”

    君無咎再次堅持。

    趙十四也不強硬拒絕，帶著君無咎回了邊關(guān)城。

    長槍一震地，君無咎的眼神渙散了片刻，很快又醒過神來。

    趙十四道：“爾等自愿服役，可隨時脫離邊關(guān)城。紅塵業(yè)障既起，勿動殺心，勿起殺孽。好自為之……”

    這般交待了幾句，趙十四又再次沖入了紅塵業(yè)障中。

    君無咎適應(yīng)了一番情緒的沖擊后，很快就掌握了滅紅塵業(yè)障的訣竅。

    他也入了黑霧中。

    另一邊，上陽王室也到了。

    尚清遲、嚴(yán)修善和其他幾位上陽王室一起，加入了滅殺紅塵業(yè)障的大軍中。

    局勢似乎被控制住了。

    漫天低矮的黑霧，雖然量多，但似乎正在有條不紊地被消滅著。

    隱于黑霧中的趙千默見狀，不過嘲諷一笑。

    滅殺紅塵業(yè)障的大軍自南向北而來，很快就跨過了南北的中線。沖在前頭的，正是趙十四和邊關(guān)城。

    趙千默抬頭看看天。

    辰時就要到了，他等了千年的機會，要來了！

    趙千默嘴角輕輕勾起，指尖的法訣再變。

    黑霧潮水一般自他指尖凝出，朝著地面涌去，很快又隱于地面中，再也看不分明。

    在無人注意到的地方，趙千默控制著的這些黑霧，悄悄出現(xiàn)在黨清國的一座境引上，慢慢喚醒了其上的法陣。

    隨著黑霧離體，趙千默的修為再次緩緩下降。

    這般的黑霧輸出一直持續(xù)了半刻鐘，直到趙千默的修為降到五萬年后，地面忽然隱隱震顫了一下。

    一直暗中觀察著周圍情況的離音，第一時間就反應(yīng)過來，直接停了下來。

    緊接著，震顫感更加劇烈了。

    離音隱約看見了北邊黨清國邊境似乎有一道暗沉沉的光亮起，她還未來得及看清這究竟是什么東西，地面忽然開始晃動起來。

    準(zhǔn)確地說，不是地面晃動，而是整片天地都在晃動。

    空中的靈氣忽然開始暴動起來，像是受了什么神秘力量的牽引，兇蠻得能傷人。騰空著的修士們被這暴動的靈氣一擾，身形搖搖欲墜。

    空中的人都穩(wěn)不住身形，更別提地面上的人了。還在南逃的人，像是忽然間經(jīng)歷了什么可怕的地震似的，紛紛平地摔了個倒。后來人即便險險穩(wěn)住了平衡，又被前后的人一絆，再次倒了下去。

    一個個兵士，就像是多米諾骨牌似的，聯(lián)鎖著倒成了一片。

    這是怎么回事？

    空中的人勉強維持住身形，臉上俱是一副驚疑不定的神色。

    緊接著，有數(shù)道驚雷聲轟然炸響，晃得人視覺聽覺一片空白。

    過曝的視野里，離音看見數(shù)道閃電從天際快速游走，連綿成片，撕拉著呼嚎著，正正好劈在了她腳下的平原上。

    恍惚間這閃電像是對著她而來的，驚得人心跳驟停。

    閃電落了地，平原隨之裂開了一條縫。這條縫越闊越大，很快就成了一道黑漆漆的深淵，深不見底。

    有一種滄桑又渺茫的氣息，從這初成的深淵底部飄了出來。

    這氣息一吹到離音身上，駭?shù)盟绷ⅰ@是虛無的氣息！傳送法陣崩毀之時，往往就有這種氣息，預(yù)示著虛無和毀滅。

    所以，這裂縫底下到底是什么東西？

    這一番又是地動又是天搖的，再加上裂口處那種蒼茫的氣息，君無咎瞬間反應(yīng)過來了。

    “躲開！這是境域要合并了！不要讓虛無的氣息沖到，否則容易迷失在虛空之地，再也回不來了……”

    境域合并？

    這個消息并不新鮮，甚至大家都在常談。但所有人都以為這是以后才會發(fā)生的事，誰能想到，就發(fā)生在眼下呢？

    離音急急跟著眾人往深淵的南側(cè)撤退。

    才剛到了深淵的南岸，胖團忽然突發(fā)奇想：“阿音，你說哪一個境域會接在這里呢？多了一個新的境域后，上陽國和黨清國之間是不是……”

    它這話沒說完，離音忽然面色微變。

    是了！境域合并！

    如果沒記錯的話，黨清國南線邊境可是有兩座境引的，這兩座境引至今還在黨清國手中……也就是在趙千默手中。

    忽然出現(xiàn)的邊關(guān)城，忽然裂開的土地，突如其來的境域合并……

    趙千默該不會是想要將邊關(guān)城安在這里吧？

    離音下意識回頭北望。

    黨清國南線邊境，那道暗沉沉的光還在亮著?？茨欠较?，隱約是不是就在越中城附近？

    當(dāng)時師父曾說過，說越中城附近有一處地方氣息十分古怪，有可能是一座境引。

    如果……如果這境引真的被啟動了……趙千默是不是想控制它與邊關(guān)城對接？

    離音又急急抬起了頭。

    所有御空的修士受不住地動天搖的力量，紛紛落了地。于是整片天空中，如今只剩下一個趙十四，以及跟在他身畔的邊關(guān)城。

    他們似乎絲毫不受影響。

    趙十四甚至都沒停下來看看發(fā)生了何事，他眼里只有紅塵業(yè)障。一桿長槍傍身，他似乎不知疲倦。

    離音顧不上動容，視線一轉(zhuǎn)，又緊緊盯著空中的邊關(guān)城。

    停留在半空中的邊關(guān)城，忽然輕輕地顫了下，而后……猛地下墜。

    離音看見，邊關(guān)城的城墻根部，似乎在發(fā)著光，閃著一種玄妙的氣息。

    隱隱……像是一條正在蘇醒的長蛇。

    緊接著，深淵北岸，位于越中城附近的那道暗沉沉的光，也隨之亮了起來，閃著同樣玄妙的氣息。

    光芒閃過后，靈力風(fēng)暴瞬間碾開。

    越中城附近的土地大亮起來，簡直就像是一個耀眼的太陽。

    這番動靜，引起了所有人的關(guān)注。

    君無咎眉心狂跳。

    這是……境引的力量。有人暗中啟動了境引！

    君無咎剛想有所行動，整片天地忽然又顫動起來。

    地里像是有什么東西在翻身似的，震顫得人連站也站不住。

    離音一邊勉強維持著身形，一邊又緊緊盯著北邊，眼底五道流光浮浮沉沉。

    這瞬間，地面在她眼里化成了透明。透過這不斷震顫的地面，離音看見了一道粗壯的、金色的脈絡(luò)，正沿著地底南來。

    這道脈絡(luò)的樣子，有點像是粗壯的樹根。它破開地面不斷往南生長著，這破地的力道實在太大，將地面震顫得不斷翻滾著。

    離音眼神微凝——這是地脈！

    地脈都出來了！

    若是讓它連上了邊關(guān)城……那趙千默的目的，豈不是就達到了？

    離音不知道趙千默為何一定要將邊關(guān)城安定下來，但卻下意識覺得，這一定是件后果很嚴(yán)重的事。

    地脈南來，邊關(guān)城下墜，兩者將將合一之前，一柄劍，攔在了其中。

    只是稍稍卡了這么一瞬，離音和君無咎兩人的臉色同時變得慘白。

    這畢竟是地脈的力量，是那么好攔的嗎？

    若不是有君無咎的護城引替她分擔(dān)了一部分傷害，離音這一下，只怕不死也得重傷。

    離音這一手實在冒險，但不得不說，太及時了！

    下墜的邊關(guān)城，忽然被啟動的境引，南來的地脈……所有這些事，都發(fā)生在幾個呼吸之間。

    君無咎、鋒少強這些人的注意力要么停留在半空中的紅塵業(yè)障上，要么關(guān)注著北邊的境引之變，要么憂心著這不斷顫動的地面……

    總之，大家的精力都被分散了，竟然沒人注意到地脈和邊關(guān)城已經(jīng)即將“暗度陳倉”了。

    這會兒在離音的提醒下，所有人都醒過神來。

    他們與離音是一個想法——不知道這邊關(guān)城到底為何要與地脈結(jié)合，但肯定不能讓暗中那人得逞！

    破壞就是了！

    君無咎、鋒少強，包括上陽國的幾位王室一同出了手，想阻止地脈再一次延伸。

    另一邊，趙十四終于從紅塵業(yè)障深處抬起頭來。

    看見往深淵之中下沉的邊關(guān)城，他的神色并沒有多大改變，只是將長槍回收，對著邊關(guān)城道：“回來！”

    邊關(guān)城顫動了一下，仍然繼續(xù)往下陷。

    趙十四輕輕側(cè)了側(cè)頭。

    他在邊關(guān)城身上，感應(yīng)到了一股抗衡的力道。

    誰在暗中cao控了邊關(guān)城？

    趙十四感覺自己守城人的威嚴(yán)受到了冒犯。他唇角稍稍抿了下，將長槍一橫，再次強調(diào)道：“回來！”

    這頭的趙千默感應(yīng)著自邊關(guān)城上傳來的微弱的抵抗之力，眼神一時十分幽深。

    所謂邊關(guān)城，既控制了酬道一族，也受酬道一族控制。誰的血脈之力強盛，邊關(guān)城就聽誰的。從血脈之力上論，趙千默的命令，趙十四是憾動不得的。

    這樣最基礎(chǔ)最淺顯的道理，駐守了邊關(guān)城長達數(shù)千年的趙十四，竟然完全不明白。

    也是，但凡他能聰明一點、敏銳一點，他們一家又何至于走到如今這個地步？

    趙千默嘴角露出點譏誚的笑。

    多可笑！活了數(shù)千年的人了，甚至都搞不明白自己究竟是誰，又肩負(fù)了怎樣的命運，受了怎樣的壓迫……

    呵！年年戍邊！他趙十四又知不知道，他守護著的究竟是何人？

    是當(dāng)年他“看見”的那一城無辜的凡人？

    不是！

    是這一個個不知道因果、不懂得感恩、隨意惹紅塵業(yè)障的修士們！

    這樣的人，有何好守護的？

    他趙十四是不是忘了，他曾經(jīng)也有嬌妻幼子，他們才是最需要他這個父親保護的人！

    他可曾有一刻為他們母子想過？

    趙千默想到這些年所經(jīng)歷的事，臉上的表情漸漸冷了下來。

    他整個人都被黑霧籠罩其中，喃喃自語道：“既然你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誰，那就將一切都交予我好了。過了這一道坎，咱們酬道一族，再也無須深陷紅塵業(yè)障中，受縛于邊關(guān)城……咱們，自由了！”

    他說著，手中的法訣再起。

    懸于深淵之上的邊關(guān)城，應(yīng)勢再次下沉，將將懸停在深淵之中。

    另一邊，境引上的法陣再次運轉(zhuǎn)。

    得了靈氣補充，地脈再次延伸。

    這樣的延伸乃是地脈的本能。只要它被激活，又有足夠的能量維系，就能自發(fā)尋到下一截地脈，以求相連。

    這種趨勢，外力……輕易無法阻止。

    君無咎、鋒少強以及上陽國王室這些人，同時悶哼出聲。

    地脈將他們逼退了！

    所有人面色微變，再次出了手。

    眼見得地脈幾乎要義無反顧地與邊關(guān)城地脈相連，離音一顆心直往下沉。

    她能做點什么嗎？她該怎么做呢？

    “他們無法做什么，若是你……你還有機會?！?/br>
    離音識海里被輕輕觸碰了下，仔細(xì)感受那個氣息——是當(dāng)年她在古族遺跡里帶出來的那團千機炎。

    沒記錯的話，它是成了靈的。

    離音急急問道：“如何做？”

    “你的血?！?/br>
    “我的……血？”離音愣了下。

    “淵南王裔的血，最得天道庇護。你若是以你的血喂養(yǎng)此地的地脈，它便會追隨著你而去，克服其尋同脈的本能……”

    那道意識輕飄飄的，繼續(xù)道：“不過，這也是緩兵之計，你必須在短時間內(nèi)找到另一截合適的地脈，讓它們相連起來，否則會把自己拖累的……”

    離音眼神有些晦澀

    淵南王裔的血？得天道庇護？

    她深吸口氣，“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原本是有的。地脈常年沉睡，想將它們喚醒，必須有海量的能量支撐。只要你能撤了這能量的源頭，它們就會再次陷入沉睡。但很顯然……此法，來不及了。”

    離音想起在越中城附近的境引，一時也無言。

    的確，若要破壞能量之源……真的來不及了。

    小片刻后，離音忍不住又問道：“若是我不阻止……會如何？”

    “也不如何。業(yè)障邊關(guān)城會順利與此地地脈相連。從此，邊關(guān)城被縛，無法滿修真界游走。身為‘天道守護者’之一的酬道族，再也無需受邊關(guān)城的桎梏，能由此成為自由人。當(dāng)然，是短命的自由人……”

    離音聽得一懵。

    她絲毫不掩飾自己的疑惑，“我沒聽明白。酬道族……天道守護者？”

    她是不是聽錯了？

    這個族群不是泄露最多天機嗎？這也能成為天道守護者？

    難不成他們是監(jiān)守自盜？

    千機炎似是沉默了一下，又道：“看來你的長輩們并沒有同你講起這些事，那我不能越俎代庖。我只能告訴你，一旦邊關(guān)城安定下來、酬道族失了桎梏，不再清理紅塵業(yè)障之后，這方天地勉強維持著的法則會加速崩毀，屆時，便是有再多的九轉(zhuǎn)幻天陣也沒用……”

    離音愣了下。

    她一時沒能理解所謂的紅塵業(yè)障究竟跟法則加速崩毀有何關(guān)系，只問了一個關(guān)鍵的問題：“若是我出了手……我的身份，是不是就要暴露了？”

    “是的。能逆天意而行的族群，無能能出淵南其右。這也是為何你們一族的血脈會飽受覬覦。從天眷的角度上來講，你們的確得天獨厚。不過……你們所背負(fù)的東西也格外沉重?！?/br>
    “但麻煩就麻煩在，你們的榮光人人可見，你們的責(zé)任卻無人得知。所有人都覺得你們十分幸運，這才是你們最大的不幸……”

    這番話，它說得老氣橫秋。

    離音忍不住問道：“你都不急嗎？這局面看起來很嚴(yán)重，你為什么……還這么悠閑？”

    “因為我感覺自己死不了。我的感覺一向挺準(zhǔn)的，所以我挺放心的……”

    成了靈的靈物……都這么心大嗎？

    離音勉強笑了下。

    她心內(nèi)其實有些拿不定主意。

    她到底要不要去阻止這地脈相連呢？

    離音是從來不想做所謂的救世主的，可如果法則崩毀先于她見到父母親人，或者她才見到父母親人，法則就崩毀了……

    那她這所謂的淵南王裔，是不是也就是個笑話而已？

    所以她應(yīng)該去阻止？

    可這一步一旦踏出去了，她以后……恐怕就再無寧日了。

    甚至于，她能平安回來嗎？

    離音正在衡量利弊的檔口，千機炎咦了一聲。

    “怎么了？”

    “有一個不知道好不好的消息……”千機炎道：“此地的地脈，原本不是要與業(yè)障邊關(guān)城相連的，而是與另一個境域相連。剛好，這個境域已經(jīng)在朝著此地接近了。所以你只需阻止此地地脈片刻，靜靜等著原定的境域出現(xiàn)就好……”

    “另外，我能感應(yīng)到，這個靠近的境域內(nèi)有春蕾枝的蹤影！倘若我出了手，你應(yīng)該能第一時間將春蕾枝收入囊中……唯一的問題是……你的天衍造化陣，如何了？”

    春蕾枝？

    離音眉心一跳。

    這個消息可真是……太及時了！

    如果她能在干完這一票之后能遁走……隨便去哪里，只需要給她七天的功夫，她就能將天衍造化陣布下！

    屆時，她可以回返淵南了！

    她想回家！

    離音看著深淵之畔露了頭的那條地脈，心跳不受控地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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