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你讓我只看著你，”夏晚說，“現(xiàn)在輪到你只看著我了?！?/br>
    他重復(fù)道：“只看著我，霍昱。”

    外面?zhèn)鱽泶箝T輕微的開合聲，以及兩句很輕的對話。

    霍昱抬起下巴，很認(rèn)真地親.吻夏晚的嘴唇。

    “嗯。”他說，“只看著你?！?/br>
    夏晚的眼睛眨了眨，隨即溢滿了笑意，重重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客廳里重新安靜下來，只偶爾有一點(diǎn)輕微的聲響。

    夏晚側(cè)耳傾聽：“好像我爸起來了。”

    他說完抿了抿唇，臉上的神色不覺嚴(yán)肅了些。

    霍昱收緊了環(huán)著他的手臂，輕聲道：“不用怕?！?/br>
    “嗯?！毕耐響?yīng)了一聲，仍有些焦慮，“你說我爸會不會接受不了?！?/br>
    “不會?！被絷耪f，抬指揉了揉他微蹙的眉心，“放心去做?！?/br>
    又笑了一下：“你做得都很好。”

    聞言，夏晚眼底的緊繃慢慢融化，霍昱拉著他起身，兩人換上衣服，簡單洗刷后一起走了出去。

    廚房里有嘩啦啦的水聲，張姨正在忙著。

    夏成章則戴著眼鏡，舉著手機(jī)，像平常一樣坐在窗前看新聞。

    只是他的動作雖然和平常沒什么兩樣，眼神卻有些放空。

    聽到動靜，夏成章偏過頭來，他握著手機(jī)的那只手微不可察地顫了一下，隨即慢慢垂了下來。

    因?yàn)檫^于害怕在夏晚眼中看到類似“失望”的情緒，整個過程中他都沒怎么敢抬頭。

    他像一頭負(fù)重的駱駝，在害怕那即將壓下來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夏晚對他仍和平常一樣親密。

    “爸?！彼哌^來，在他身側(cè)坐下，“晚上睡的好嗎？”

    夏成章垂著頭，機(jī)械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這些年，生活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本就讓他比同齡人要顯老不少，而這一夜過去，他更是看起來比平時還要老了好幾歲。

    夏晚安靜地看著他，心里慢慢泛起了酸楚之意來。

    “爸?！彼蛄嗣虼剑S即握住夏成章布滿老繭的粗糙手掌，“您應(yīng)該知道，我很愛您?！?/br>
    “嗯?！毕某烧曼c(diǎn)了點(diǎn)頭，眼眶迅速紅了起來。

    夏晚側(cè)眸看著他，想逗他笑一笑，可嘴唇動了動，什么都沒說出來。

    “喝點(diǎn)水?！被絷诺沽藘杀瓱崴诉^來，分別放在二人面前，目光則看向夏晚，很輕地對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

    “小昱?！毕某烧侣ь^，指了指旁邊的單人沙發(fā)，“你也坐?！?/br>
    霍昱抿唇點(diǎn)了點(diǎn)頭，隨即在旁邊坐了下來。

    “小昱都跟你說了?！毕某烧聠枺鸬难劬锉椴佳z。

    夏晚看著那雙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眼睛，心里更是難過。

    連生那么重的病夏成章都沒有這樣過，如果說有的話，也只有一次，那就是為了他能有更好的教育條件，而答應(yīng)夏家資助的那一晚。

    肯定是一夜都沒睡吧？

    夏晚很輕地“嗯”了一聲，點(diǎn)了點(diǎn)頭。

    “對不起?！毕某烧轮匦麓瓜骂^去。

    從昨天開始，他好像再沒有辦法在任何人面前抬起頭來。

    內(nèi)心的不安與愧疚在切切實(shí)實(shí)地看到溫韻之的痛苦后，壓得他透不過氣來。

    這些事情他不是沒想過，只是從不敢放任自己深想。

    而每每看到尋親節(jié)目，他也都是很恐慌地立刻關(guān)掉。

    這些都是因?yàn)?，自己十分自私地想要把夏晚永遠(yuǎn)留在身邊。

    他閉了閉眼：“昨天夜里，我感覺自己又回到了十八年前的候車廳，那時候的場景都還很清晰，因?yàn)槲以?jīng)想過無數(shù)遍，只是這一次，你被人摔在地上哇哇大哭時，我選擇把你抱進(jìn)懷里并在車站工作人員過來詢問時把你交了出去……”

    夏晚聞言，悄悄用力握緊了夏成章的手。

    夏成章的語意變得哽咽：“那樣你就會回到自己親生父母身邊長大，你的父母不會痛苦那么多年，你也會被金尊玉貴地養(yǎng)著，是人人捧著的薛家二少爺，而不是誰都可以欺凌，沒有強(qiáng)大后盾，只有一個累贅殘疾父親的孩子，你的……”

    他語不成句：“你的命運(yùn)將會完全不同?！?/br>
    “爸?！毕耐砗眍^亦哽咽起來，很輕地叫了一聲。

    “你該恨我，不該叫我爸爸，薛家人才是你的親人?！毕某烧孪袷菆?zhí)意于自己的幻想之中，喃喃道，“如果我不那么自私，當(dāng)時能把你交出去就好了?！?/br>
    “那您呢？”夏晚輕聲問道，“把我交出去之后，您又會怎么辦？”

    “我？”夏成章愣了一下，隨即沉默不語。

    他自然會像最初的計劃一樣，在回到家鄉(xiāng)后無聲無息地結(jié)束掉自己的生命。

    “爸，沒有人能回到過去，您是，我也是，”夏晚抿了抿唇，淚水濕了眼睫，“您沒有辦法回到過去放開我，我也沒有辦法回到過去再放開您?！?/br>
    夏成章愣愣地抬起眼來看向他，一時沒明白他的意思。

    “我沒辦法回到對您沒感情的時候了，”夏晚叫他，“爸爸。”

    夏成章牙關(guān)緊咬，喉嚨里的聲音無比悲愴。

    霍昱沉默著將水遞過去，夏成章接過來，卻只握在手里沒有喝。

    “爸?！毕耐硪Я艘Т剑澳袥]有想過，如果當(dāng)年您在車站沒有發(fā)現(xiàn)異常，那么我說不定會被那兩人賣掉，被打殘疾丟在外面討飯，甚至還有可能在沒有利用價值后失去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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